紅鬼不見蹤影。
到處都是越李軍士卒的屍體,幾乎鋪滿這條從峽谷中穿過的官道。
山上。
鐵虎、孤狼等人還在掠動。
但六百餘人現在儼然也已經是所剩無幾。
山坡上也到處散落着越李軍士卒的屍體。陣地內,屍體更是層層疊疊。
手指般粗細的血液痕跡如蜘蛛網般向着山下蔓延。
但僅剩的百餘人還在酣戰。
他們好似沒有歸宿,只有死亡纔是盡頭。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兩千餘騎在喊殺聲的掩蓋中,悄無聲息的殺到。
甲冑和兵刃在夕陽下折射着刺眼的光芒。
沒有人用神龍銃,鋼鐵洪流從峽谷彎道處殺出來以後,便直直向着越李軍衝擊而去。
這讓得越李軍大爲駭然。
雖然同是騎兵,但發起衝鋒的騎兵和沒發起的騎兵威力自是天差地別。
“援軍來了!”
“我們的人來了!”
這裡的陣地裡也響起這樣的喊聲,聲聲帶着激動,卻又隱含蒼涼。
他們,做到了!
他們,堅持到大宋的援軍趕到了!
有人在屍堆中撐着神龍銃,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嘴角露出笑臉,隨即又無力跌倒。
是朱茗鍇。
他胸前有着血淋淋的傷口。
倒在地上以後,他微微偏着頭,看着紅霞密佈的天邊,眼神在渙散,嘴角笑容卻是愈發濃郁。
鐵虎、孤狼等人喊道:“殺到山下去!殺到山下去!”
此時此刻,當然應該和山下的大軍匯合。
百餘人奮力搏殺,越出陣地,殺向山下。
峽谷中鋼鐵洪流分爲兩道,直接插到越李軍中,然後形成合圍。
這合圍圈中,便是以劍十四爲中心。
在形成合圍以後,兩股鐵騎又合圍一股。向着人羣中的劍十四衝去。
劍十四忽的哈哈大笑,揮劍斬殺身側十餘人。
等得鐵騎到得近前,他忽的矮身下去,提起一人,躍到離他最近的一匹馬上。
這人是紅鬼。
紅鬼沒有死,只是受到重創而已,此時嘴裡在吐血,卻還在說:“他孃的,這回老子的臉是丟大了!”
劍十四道:“你本來就比老子弱。”
原來,他剛剛在人羣中死戰不退,寧願深陷重圍,只是爲保護腳下的兄弟紅鬼。
山上的人衝下了山,在鐵虎、孤狼兩人的帶領下很快殺到洪流旁側,都被馬上騎士扯到了馬上去。
槍聲隱響。
但這股鋼鐵洪流同樣未作任何的停頓,直直又向着峽谷外馳騁而去。
他們只爲救人而來。
現在看來,他們來得有些晚了,但,也不算晚。
總算沒有讓這些兄弟全部死在這裡。
越李軍騎兵在後頭追擊。
但在軍中,主帥陳國峻卻是沒有任何舉動。
大宋這支由輕、重騎兵組成的洪流,讓他感受到莫大的震撼。
當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也消失在無盡遠處的山巔之時,兩股鋼鐵洪流先後到得邕州城南門,直馳到城內。
此役,邕州守備軍幾乎悉數陣亡。茅興言、範鵬雲、朱茗鍇等將俱無倖存。
回到城內的人,也幾乎是個個帶傷。
但是勝利仍舊是屬於大宋的。
他們用血肉之軀捍衛了邕州城的安寧,他們的精神可歌可泣。
他們是大宋的榮耀。
兩股騎兵進城以後,邕州城們在吱呀聲中再度被緊閉。吊橋高高吊起。
越李鐵騎追到城外沒敢進攻,稍作滯留便又很快消失在朦朧夜色中。
忽有雨。
雨中帶着雷霆。
紫藍色的雷霆從天的最高處閃落而下,若隱若現可見越李鐵騎匆匆遠去的背影。
但城頭士卒卻是在這樣的春雨中巋然不動。
雨滴落在他們的甲冑上,嘀嗒作響。
柳弘屹、朱海望等人帶着洪無天等人近兩百人匆匆趕到府衙內。這近兩百人,是此行出邕州僅剩的人。
軍中軍醫盡被召集到府衙之內。
柳弘屹看着遍體鱗傷的衆人,眼睛通紅,“本帥定然讓這些侵入我大宋疆土的越李猴子有來無回。”
他,既是本次討越主帥。
朱海望已經將趙洞庭交給他們的信轉交給柳弘屹。
雖然在信中得知越李朝軍隊並非是想象中的那種弱旅,但柳弘屹此時的臉色仍是異常堅決。
邕州兩千守備軍的血債,便要用血來償還。
雖然越李軍的折損定然遠遠大於守備軍,但這,顯然並不能成爲放過這些越李軍的理由。
重慶府璧山縣。
魏飛英帶着麾下準備連夜離城,但此次勸解百姓的效果卻不是很好。
有許多百姓寧死都不願離開璧山縣。
魏飛英拿這些頑固的人並沒有任何辦法,只得放棄,軍隊帶着不過千餘百姓。
便是這千餘百姓,也絕大多數都是用強硬手段才帶過來的。他們總算是沒有到寧死不願離開璧山的程度。
璧山縣東城門口。匡旭堯給魏飛英送行,他周圍,僅僅只有十餘官吏。
魏飛英兩道濃眉始終微微蹙着,又問匡旭堯道:“匡大人,你真不帶着軍卒小吏前往重慶?”
在府衙中他已經和匡旭堯說過上頭的意思。璧山縣內人儘量全部帶回重慶躲避戰火。
但匡旭堯拒絕了。
他說他已經這個年紀,不能拋下璧山縣的百姓。縱是死,也得死在這璧山縣中才算是死得其所。
魏飛英勸解無果,現在,也只是抱着最後的期望。
但匡旭堯還是搖頭,“我等就不去了。這璧山縣還有這麼多百姓,我若是走了,會被他們戳脊梁骨的。”
魏飛英臉上隱露敬佩之色,“那……匡大人保重。”
這是匡旭堯的大義,他不願強加阻攔。
說罷,他便率着軍卒護衛着百姓們出城,在夜色中往重慶府而去。
只是他顯然不會想到,在他離城以後,匡旭堯的眼中卻是露出來意味莫名的笑意。
這世道,人心叵測。
邕州城外古萬寨。
越李軍士卒這時候也都已經重新匯聚到古萬寨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