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老闆自從開了海鮮樓,就停止了磨練自己的技藝,很少動手,整天忙於迎來送往。”唐昊說,“手生了,手藝就慢慢退步了,到後來我都不去了。前幾天他親自下廚給我兒子做了一頓,鬧得好多人拉肚子。今天我特意叫他來,就是想再給他一個機會,認識自己的不足。”
“是,是。”宗永春出了一身的冷汗,可還是不明白唐昊究竟是什麼意思,“我一定會痛改前非。”
“希望是這樣吧。”唐昊說,“我可是專門把你師兄找來了。”
“師兄?”宗永春心裡咯噔一聲。
“永春。”一個身材高大滿頭銀髮的老人從車上下來。
“大師兄!”宗永春嘴裡滿是苦澀,他已經明白了。
他的大師兄叫做寇天元,三十年前就已經名動京師,是京城廚師屆最有名望的廚師之一。唐昊既然請來了寇天元,然當就用不着宗永春了。宗永春自己也知道,他的廚藝遠遠不如寇天元,加上名氣和職務各種光環,那差距就更加大了。
所以唐昊從來沒想過讓宗永春來做這頓飯,給宗永春打電話,只是爲了羞辱他罷了。不,不一定只是羞辱,恐怕更多的是要穩住邵成龍,把邵成龍的注意力吸引到宗永春這邊,就沒空另外安排陰謀詭計了。
其實想一想也知道,宗永春給唐正明下過瀉藥,雖然是唐小衫主使,但是唐昊怎麼可能還信任他呢。從一開始,唐昊就沒想過和宗永春合作,所以去京城推廣山韭菜,唐昊也沒找宗永春一起去。他的合作伙伴是寇天元。
想明白了這一點,宗永春整個人都垮了。
“小師弟。”寇天元走過來,身影充滿了壓迫感,“你的廚藝很好,師傅對你期望很高,誰知道你居然會爲了營營碌碌,放任自己的廚藝墮落到如此地步,居然把唐公子吃得拉肚子。”
“那是因爲唐公子拿來了不新鮮的山老鼠。”宗永春下意識得爲自己辯駁,他不斷的對人重複又重複,差點連自己都信了,其實是他下的瀉藥,這一點知道的人可不少。
“你不用說了。”寇天元大手一擺,“今天你帶了烹飪車來了對吧?把你所有的本事都拿出來吧,我要看看你的手藝退步到哪裡了,還有沒有挽救的價值。”
“寇大廚也要露一手啊。”唐昊說。
“那是當然。”寇天元說,“自從老爺子把山韭菜交給我研究,我就廢寢忘食,不知道做了多少實驗,也算是小有心得,今天正好讓老爺子和符老指教。”
“寇大廚的手藝,自然是好的,不過想要在京城推廣山韭菜,恐怕不太容易吧。”符正直的兒子說,“山韭菜我是沒吃過,但也聽說過,據說比荔枝還嬌貴,一天變色,兩天變味,三天不能吃。荔枝還能放冰箱,這山韭菜放冰箱也不行,放多幾天照樣壞。只能摘了現吃,在荷城本地也就罷了,在京城推廣,保鮮期太短了。”
“我打算每天採下山韭菜以後,直接送到機場,用飛機送到京城。”唐正明說,“這樣就足夠新鮮了,頭天做了菜,還可以留一天,第二天還能拿去給普通老百姓吃,給他們也嚐嚐鮮。”
“那山韭菜得很有用很好吃,纔對得起這麼麻煩。”符正直說。
“那你就好好做吧。”唐昊對寇天元說,“你要多大的場地?要多少助手?”他朝着邵成龍看了一眼,“我們這位邵村長,可以決定村裡的一切事物,要找人租場地,都是一句話可以說了算的。”
“我也帶了烹飪車來。”寇天元說。
“你從京城帶了烹飪車過來?”唐昊裝作很吃驚的樣子。
“我想知道剛採下來最新鮮的山韭菜,究竟是什麼樣子。”寇天元說,“所以我特地讓人開了一輛烹飪車過來,本來就準備在石頭村做幾頓試試。”
“那真是太巧了,你的車呢?”唐昊問。
“已經在路上了,應該很快就到。”寇天元說。
“那我們……”唐昊正想說我們先來看一看最新鮮的山韭菜。
邵成龍就站了出來,對符正直說,“符老您這麼大老遠得來我們石頭村,顯然不是來吃京城名廚的手藝吧?山韭菜這東西,在我們石頭村也算是傳統食品,做了好幾百年,不知道符老想不想試試我們石頭村原汁原味的山韭菜宴呢?”
符正直看着邵成龍,忽然露出了一絲微笑,“我當然很想試試原汁原味的山韭菜養胃宴,不知道邵村長方不方便呢?”
“當然方便。”邵成龍毫不猶豫的說。
“你的山韭菜養胃宴是兩萬塊一頓吧?”小符走過來,交給邵成龍一個牛皮紙袋,“這裡是飯費。”
他們知道的東西還真是不少呢,邵成龍原來只是想賭一賭,可是現在看來,勝算似乎比預料中要大一些呢。
邵成龍並不知道唐昊唐正明是從哪裡得到他的藥汁配方,查來查去都查不到。原來寫着這張配方的宣紙還好好的在邵成龍手裡,他去買藥的地方,也沒有人來探查。至於他在城裡配藥的屋子,好像也沒被人發現。當然,這些可能都是假象,又或者唐家找個專家一嘗,就知道了藥汁的配方。
不過邵成龍還是覺得,也許他還有機會,也許唐家拿到的藥汁配方不完整,也許各種中藥的分量錯了,所以他才毛遂自薦,其他菜輸得一塌糊塗也不要緊,只要最重要的這一道山韭菜煮豬棒骨贏了就行。其他菜最多隻是好吃,豬棒骨纔有療效。
“不用了吧。”邵成龍說。
“當然要。”小符說,“我們可不是吃飯不付錢的人。”
“既然您幾位付錢了,那請到我家來,讓我好好招待一番。”邵成龍進一步試探。
“我想先看看山韭菜。”符正直說,“最新鮮的那種。”
“我這裡有!”唐昊搶着說,他聯繫到了符正直,威壓了荷城,他的手下自然也從短暫的混亂中恢復了過來,今天一大早,採摘隊就恢復了工作,冒着大雨和被炸燬後還沒有完全修好的銷路,千辛萬苦的採了幾十斤山韭菜回來。
但是這完全不夠,光是做一桌養胃宴就需要三十斤山韭菜,要是做兩桌,那就是六十斤。然後還要給符正直準備一些山韭菜做禮物,符正直就算自己不吃,也可以拿去送人。這裡的一些,至少也要兩三百斤——其實要不是中巴車塞不下,唐昊想直接送五百斤的。
所以採摘隊還在不停的採山韭菜,越多越好。要不是邵成龍炸了小路,本來採摘隊一天採幾千斤山韭菜輕輕鬆鬆。現在弄個幾百斤都難得要死。想到這裡,唐昊看着邵成龍的眼光忍不住怨毒起來。
“我這裡的比較好。”邵成龍說。
“好你個頭,都一樣從山裡採出來。”唐正明撇嘴說。
“都一樣採出來,可你們只是隨便找了些民工,他們根本不懂怎麼採山韭菜。”邵成龍拿出一袋子山韭菜來,從裡面挑出一根給符正直看,“山韭菜最重要的就是完整,不能有任何損傷。有一點破口,味道就變了。”
其實當然沒有這麼懸乎,有一點點小破口並不會對味道造成很嚴重的影響。但是打破口不行,尤其是那種把主枝折斷的傷口,汁液從傷口滲出的話,山韭菜那種獨特的香味就全都流失了。
“採摘的時候必須小心,要把整棵山韭菜完完整整的挖出來,最好連細根都不要弄斷。”邵成龍說,“然後在山水裡面把泥洗乾淨,這樣山韭菜才能保持原始香味。唐老爺子的手下是怎麼幹的呢?他們粗手粗腳,折斷了不知道多少山韭菜的葉子,全都浪費了。他們還把山韭菜的根全部切了,只送葉子出來。表面看上去是省了一些運輸重量,其實完全是得不償失。”
聽到這裡,唐昊的火氣騰地一下子就上來了。在最開始的時候,採摘隊是完完全全按照石頭村的流程採山韭菜的。後來道路被炸斷了,採摘隊冒着大雨又要修路又要採山韭菜,還要把山韭菜運出來,走一次得廢掉兩三個人,要麼受傷,就算沒受傷,也會勞累過度,好幾天不能幹活。這種情況下,當然能省一點是一點,迫不得已,只能把根切掉。
可邵成龍居然在這方面顯擺!也是唐昊疏忽了,今天應該叫他們把根留住的。事情太多,這些小方面,沒法子面面俱到,他也真是老了啊,還有……唐正明真是一點用也沒有。
“這都是迷信罷了。”唐正明反駁說。
的確,一點用都沒有,唐昊更加失望了。
“可以試試。”邵成龍笑了笑,“拿十棵切了根的山韭菜,和十棵沒有切的山韭菜,放上半天,然後下鍋煮熟,聞一聞嘗一嘗,就可以看到兩種保存方式的差別了。”
“好,就這麼試試。”符正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