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晝夜,只有漫長的黒寂。洞裡的空氣如凝結了一般,越發的陰冷,花千骨猜想莫不是現在已經入夜。
雙臂蜷膝,埋頭而坐。突然有些苦悶,她真的好想師父。若是在往日,這個時候她應該是賴在師父的懷裡聽他講四海八荒一些有趣的故事。
有一次是說,五仙結拜之後,第一次下山遊歷,碰巧遇見了一起官家子弟強搶民女的境況。東華出手最快,救那女子於危難之中。卻不巧只那一次,女子便傾心於他,硬是要以身相許,東華百般勸說終不得果。
下山遊歷苦於不能使用法術,幾個人只顧徒步前行,心想着就這麼不聞不問或許纔是最好的辦法。不想那女子心性如此堅韌的,區區凡人,竟徒步追了他們幾十裡。一雙麻木鞋子被路上的沙石磨得不成樣子,血漬浸了大片。衆人不忍,無奈之下只好找了個客棧住下。
檀凡生性不羈,偶爾拿他打趣。那女子面上雖羞澀,心中卻是更加的堅定。飯前飯後常伴東華兩側,斟茶倒水的事做得細緻得當,卻只爲東華一人。
惹得無垢唏噓,當初出手太慢讓東華佔了便宜。
東華被這件事擾的六神無主,其他人卻只顧看他笑話。情急之下,背地裡求了紫薰,就說她倆自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已經私定終身,心裡萬萬裝不下其他人。
那女子聽後神情悲烈,捂住臉跑的沒了蹤影,東華怕她想不開還特意重金拖了個過路的書生跟在身後照看。
這件事也算是過去了。
只是着實有好長一段時間,檀凡都對東華愛答不理的,自那次起他們才知道檀凡原來喜歡紫薰。
花千骨聽的越發的興致勃勃,他認識師父時,只知道他是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長留上仙,卻從來不曉得師父也有這樣的青蔥歲月啊,真是太令人振奮了。
“師父,小骨有一個問題困頓於心,還望師父指點迷津。”
這丫頭難得這麼咬文嚼字一番,白字畫皺皺眉,胸口微涼一陣,沒有什麼好的預感。
思肘半響道:“你說。”
花千骨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正襟危坐在榻上,認真的眨了眨眼睛問道:“師父,你有沒有遇到過東華上仙這樣的事情。”
白子畫多半是被自己體內的真氣嗆到了,重重的咳了幾聲。轉眼看着她,越發像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自己雖然千百年來就動過這一次凡心,桃花只是也是遇了不少,以前是自己參不破情事,自然沒什麼感覺,現在回想記憶倒是越加深刻了。
不過他覺得這些事還是不說爲妙。
“小骨,天色不早了,不如我們改天再說。”
花千骨怎肯罷休,好不容易逮着機會扒一扒師父的紅塵往事,自己的一切在師父那裡都是透明的,而師父那樣長長久久的歲月自己卻從未涉足過。若是時光能夠倒流,她多想自己再早生上千年,早一點同師父舉案齊眉,並肩看繁星無際弱水三千。
若是不能,聽聽也是好的。
“師父,小骨還不困。你再講講嘛!”
白子畫被她纏的沒有辦法,低聲道:“小骨,師父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做。”
花千骨眨巴着眼睛,看着師父的俊顏一點一點的湊過來,直到脣完完整整的覆上,腦子裡最後一絲清明消失殆盡。
她恍然覺的上次她同師父說起和東方相遇的事情時,師父也是這樣對她,似乎比這次還要暴力一些。
不止上次,只要是遇到他不想聽或是不想說的話,他就會用這種方式堵住她的嘴。原來如此,師父是想借機搪塞她,心中不服氣,下意識的想要反抗卻是越發的沉溺其中,努力了幾次,卻只能聽見口中的鶯鶯之聲。
花千骨搖搖頭不敢再想,每次一想到師父她就會變的脆弱。可是又忍不住擔心,不知道現在師父怎麼樣了?
思緒縈繞之間感覺到一絲光亮乍現,擡頭望過去,深色的暗壁之上燃着幾根赤紅色的燭火,紫衣女子長袖一揮,一根根的蠟燭相繼被點燃,整個黑洞瞬間亮如白晝。
“霓漫天。”並不覺得驚訝。她既是魔音的手下見到她是遲早的事情。
“花千骨,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又見面了。上次逃了,算你運氣好,這次你怕是插翅南飛了”
“漫天,爲什麼你就不能放棄前世的恩怨,如今你墜入魔道如何對的起長留多年的教誨。況且,除了朔風我不覺得自己欠你什麼!”
“你居然還敢提自己不欠我的,哼,廢話少說,今日你必死無疑!”
話音未落,霓漫天素手橫揮,化出一道藍色弧線,瞬間化身圓刀直直向花千骨襲來。休息了一段時間,花千骨感覺身上生出了幾分力氣。拼盡全力阻擋,終是沒抵過襲來的戾氣,仰頭回旋之際,只顧着規避要害,刀身飛掠,呲的一聲,衣衫脆如薄紙一道長長的血痕劃在背上,觸目驚心。
一刀未致命,霓漫天盛怒之下反而生出了幾分興致:“想當年我被關在七殺殿暗牢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歲月,真真的蝕骨難耐痛不欲生。今日就這樣把你殺了豈不是太便宜了,我要折磨的你生不如死。”
轉瞬之間,手中已握了一副三尺的長鞭,霓漫天森森冷笑,彷彿已經聽到了花千骨皮開肉綻的聲音,看到了她掙扎的苦楚。
那牛角鞭在空中迴旋兩下打了個刺耳的響聲,快如閃電一般落下。花千骨拼命抵抗躲閃卻已是來不及,鞭尾揮舞如長蛇猙獰着向自己襲來,卻在分毫之間利落的彈回。
驚恐之中,卻見霓漫天頹然跌坐在地上,紫錦長裙鋪了滿地,發也凌亂了幾分,帶血的右手微顫,滿臉委屈的看着身邊的玄衣男子。
一股強大的真氣衝進體內,卻因陰陽不可調和相互衝突,圖內的氣息毫無規律的一陣亂撞,花千骨悶哼一聲,吐了大口的鮮血。
玄衣男子眉頭微皺,若有所思的看着掌心隱退的力量,無奈收手。他本是想給她調理身體的,卻不想讓她傷的更重。
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是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恍然在夢裡見過,竟讓他產生了惻隱之心。
“本尊不是說過叫你不要動她,現在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霓漫天面如死灰的看着他,悲切到:“上一世你明明喜歡我,卻還是爲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現在你還是要這麼護着她。”
魔音臉漸漸暗沉,恍若未聞。
花千骨有些愣,難道霓漫天把這個人當成了朔風?怪不得看他的眼神根本就是一個癡戀的少女看着自己心愛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