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很快掀起又一輪的血雨腥風,天羅之網的人開始四處抓捕黃金之勺的餘孽,鳳靜更是手持仁康皇帝親令,但凡有嫌疑之人,他皆可先斬後奏。
將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旨意貫徹的徹徹底底。
一時之間,京城各大勢力被大肆清洗一番,大殷皇權達到從未有過的集中高度,仁康皇帝多年來想削弱世家力量的心願也趁機達成。
黃金之勺因軒轅夜,而元氣大傷,可穀風清一直沒有任何消息,就像憑空消失在了京城一樣。
一月之後,上官的肚子開始有隆起,她穿着寬大的衣衫,腰間只用絲絛鬆鬆的繫着,平時不注意倒也看不出來。
軒轅夜傷也好了大半,基本就無事了,只是那傷口長肉時不時癢上一癢,自從上次鳳靜來過之後,軒轅夜便沒有任何動作,更多的時候,他盯着上官以及她漸起的肚子,就是好半天,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這些日子,上官和暗四之間的話都說的少,她除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伺候軒轅夜,其他的時候也不言不語,連宅子都不出去,她似乎在等軒轅夜傷好,到時候出了京城,她便回昭州去,和軒轅夜再無瓜葛。
而肚裡的孩子,她一個人也能生養。
轉瞬又是四五日的時間過去,某天早上上官纔出房門,就看院子裡停放着兩輛馬車,暗四正將一應物什打包起來裝到其中一輛馬車上。
暗四看着上官出來,他瞅了眼軒轅夜還緊閉的房門,遲疑了下,喚住上官。
上官知曉這是軒轅夜要準備離開京城了,這些日子,他傷也好的差不多,京城在天羅之網的清洗下,黃金之勺餘孽死傷的差不多,軒轅夜不趁着這個時候離開,指不定下一個鳳靜要挪出手來要對付的人便是他了。
所以,現在這個時機離開是最好不過。
“十三,你可知暗五死了?”暗四示意上官到僻靜的角落,視線看着軒轅夜的房間門就問道。
上官猛地擡頭,眼底有掩飾不住的驚詫,她
是說這段時間看到的都是暗四在軒轅夜身邊,而以前向來不離軒轅夜左右的暗五卻半點不見人影。
將上官的表情盡收眼底,暗四便知這事她壓根就不知道,心下爲暗五有些不值,不過這種男女感情之事他也不好置評,便道,“那日護送主上離開皇宮,暗五留下來斷後,最後引爆密道事先埋好的火藥,就那麼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聞言,上官沉默,這樣的結局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暗四嗤笑一聲,“你可知他死的時候幹了什麼?”
不等上官問暗四又繼續說,“他捅了主上一刀,就在上次主上刺你一劍的那個位置,一模一樣,說是你給討回來的。”
上官隱於袖中的手倏地收緊,她幾乎難以置信,一直懦弱不敢爲的暗五在最後之際竟會做出那樣的事,之前她給軒轅夜換傷藥的時候還奇怪,爲何在軒轅夜腰腹見會有個刀傷和她身上的一般無二。
暗四估摸着時辰,覺得軒轅夜要出房間了,他從懷裡摸出個巴掌大的小匣子來,送至上官面前,“這是暗五的東西,他曾經跟我說,若是有一天他死了,便將這東西給你。”
上官默默接過,指尖撫過木匣微涼的質感,一如心底泛起的莫名情緒。
將暗五之前拜託自己的事完成,暗四也不多話,他在軒轅夜處來之前,又回到那裝東西的馬車便,繼續將一些木箱搬上去。
木匣不大,甚至用料也不是多珍貴,就普普通通的匣子,盒蓋上都沒任何紋理,上官指尖一摳,就輕易地揭開,緊接着她眼瞳一縮,利如鍼芒——
一枚珍珠耳鐺,帶血跡的紗布,一方手帕……
好些女兒家纔會用到的東西,無一例外全是她從前遺落之物,那枚珍珠耳鐺,她還記得是在她初遇鳳翊的那個雨夜,暗五來醫館之後,她的珍珠耳鐺就此丟了一枚,只是不曾想,一直在暗五這裡。
那有暗紅色血跡的紗布,她也記得,是她和暗五第一次合夥出任務,不小心傷在背部,顧不得男女之別
,暗五給她包紮傷口用的。
至於那手帕,自然也是她從前落了的東西。
上官一件一件看過去,驀地她就低笑出聲,並且那笑聲越加響亮嬌媚起來,讓院子裡的暗四動作都頓了詫異地看着她。
上官幾乎笑出眼淚來。
暗五啊,暗五,縱使死了,也想讓她不安生麼?
既然生前懦弱的不敢爲了她而與軒轅夜抗爭一番,那還留着這執念又有何意義,將這些東西給她瞧,不也是和鳳翊一樣的心思麼?
以爲用自己的死,就能讓她心裡記得那一點的影子。
他們妄想,她絕不記得任何一個人,死了便是死了,她誰也不會記在心裡。
以自己的解脫來讓活着她日日夜夜的心有歉疚,簡直是自私到讓她憤恨。
她捏着那匣子,決絕的轉身,衝進膳房,就將裡面的東西連同那木匣一起扔進竈房烈火之中,付之一炬,不帶半點留念。
軒轅夜不知是何時出的房間,甚至他還跟到了膳房,看着上官的舉動,他面無表情,只環抱着雙手,倚靠在門邊,好半天才道了句,“看,十三,每個人都帶着算計靠近你,如若本王日後再不算計你半分,你可願留下?”
這話讓上官回神,她一回頭,瞬間恍惚——
那站門邊的人,哪裡還有半點軒轅夜風華無雙的影子,明明就是個傾城豔色的女子,左額一點粉紅桃花妝花,妖冶的丹鳳眼,斜飛的細眉,挺鼻朱脣,連發抖綰成了女子的婦人髻,簪着碧玉水滴簪,一撮發慵懶地搭在胸前,穿着身嫩黃裙裾,甚至那胸口還鼓鼓的,若不是還是軒轅夜的身高以及他的低沉嗓音,哪裡能看出那是個男子。
見上官的反應,軒轅夜滿意的淺笑了下,那一笑靨便忽如一夜春雨梨花綻放枝頭,盛大而極致,竟半點不輸上官的豔色。
“本王,這模樣可好看?”他勾了勾嘴角,就輕聲問道。其實誰也不知他最擅長的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要出京城,自然不能大搖大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