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不算是主道,人本來就不算太多,兩個道士鬥法更是讓不明情況的路人遠遠避開。
就像以前說的,現代人敢圍觀妖怪不敢圍觀槍戰,那是因爲不信有妖怪,卻清楚槍戰真危險。
大齊朝百姓相信法術,這和僧道公開鬥法不同,誰知倆道士什麼仇什麼怨,萬一人家是生死決鬥,自己看熱鬧不小心被波及,那可真是划不來了。
即便如此,這電閃雷鳴的,還是嚇着了不少人。
有人就忍不住偷偷去報官,儘管這事兒八成超出了官府能處理的範圍。
秦壽見徒弟居然又能動了,頓時大喜,也不顧摔得腰痠腿疼,一溜煙跑過來:“乖徒弟,你可嚇死爲師了!”
秦行之深感羞愧:“這次我錯了……”
秦壽挺意外,這小子一向嘴硬,難得居然肯認錯。
“咱如今好不容易混出點人樣,不缺吃喝,也不用爲生計奔波,你說我這是何苦呢?師父,以後你得提醒我點,不作死就不會死啊!”
“徒弟你終於開竅了,爲師很欣慰吶。對了,你身體不要緊吧,這烏漆麻黑的看着實在瘮人,咱去醫館瞧瞧吧?”秦壽仍不放心。
秦行之擺手:“沒事,你徒弟就是打不死的小強。”
“小強?”
秦行之不理會秦壽,轉向李奉常,冷笑一聲,陰惻惻地說道:“姓李的,你想殺了道爺?”
李奉常不明所以:“不是你要切磋的嗎?”
“這是切磋?碗口粗的閃電,你二話不說就往道爺身上扔,得虧我修爲精深,換成我師父那號的,現在已經成焦炭了!”
秦壽委委屈屈的低頭不語,媽的,修爲低沒人權唄,總算體會了一把被當反面教材的鬱悶感。
李奉常表面仍舊保持老實憨厚的樣子,其實內心早就像開水一樣翻滾了。他想破腦袋,也搞不懂爲何秦行之能吸收法術力量,甚至還能再用出來,這根本不符合任何道法的原理!
吸收法力有可能,可法術力量不是法力啊。
李奉常從頭到尾就沒看到金手指。
他已是元嬰巔峰的超級高手,能輕鬆察覺秦行之體內的異常,然而金手指光芒四射的時候,他卻一無所覺。
因此他沒法不想歪,把金手指的神奇功效,歸結到神妙莫測的小道士身上了。
鴻蒙派傳人,果然有名堂!
“你不是沒事嘛……”李奉常訕訕道。
秦行之哈哈大笑:“沒事?那是道爺安慰我師父。再說了,就算沒事,道爺差點讓你搞死,這事兒不能就這麼完了吧。”
“你想怎樣?”
“賠償!”
祖師爺在上,沒想到隨便碰到的道士如此厲害。一開始切磋的目的是什麼?機會難得,這上天賜予的長工可不能放過。
李奉常頓時輕鬆起來:“原來如此,還以爲多嚴重呢,早說賠償不就完了?貧道不差銀子,你報個數,十兩八兩的,貧道還出得起。”
“想得美,道爺不要銀子。”
“不要銀子……”李奉常臉色變了,“難道你想要法寶?我守陽派小門小戶,不像你們鴻蒙派財大氣粗,可沒什麼像樣的法寶,你想都別想!”
秦壽樂了,頭一次聽人用財大氣粗形容鴻蒙派,這詞兒真新鮮。
秦行之搖頭:“想什麼呢,道爺像是巧取豪奪的人嗎?這麼跟你說吧,本來我和師父準備開個店,我師父年老體衰,全靠我操持,誰知我流年不利,讓你打傷了,總得修養個三五年才能恢復——所以,你得幫我開店。”
李奉常皺眉:“開店……可你是道士啊。”
這不能怪李奉常,雖說以他的境界,並不在乎大部分所謂規矩,但道士不專心修煉,開店做生意,還是超過了他的想象。
“道士就不能開店了?道祖他老人家也沒規定啊。”秦行之振振有詞,“再說了,道爺開的可是符籙店,依然是道士的本行,可不是不務正業。”
符籙店?
李奉常懷疑自己幾十年的修煉都白費了。道祖雲:“不出戶,知天下”,爲什麼自己就沒聽說過符籙店這種東西呢。
秦行之給李奉常這內定的員工,解釋了自己設想中的符籙店。
李奉常驚歎不已:“符籙擺出來當貨物賣,這是要生生毀掉道門的神秘感啊……你膽真大,果然是上古大派出身!”
“那些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就說幹不幹吧?放心,道爺絕不會虧待你,給你開工資哦。”
“工資……就是酬勞?”
“悟性不錯。”
李奉常沉吟片刻,一拍巴掌:“幹了!”
距小皇帝大婚還有段時日,這小道士又如此奇怪,李奉常反正也沒什麼事要做,乾脆決定跟着小道士繼續觀察他。
還有個原因,這符籙店顯然是對道門傳統的挑戰,會造成什麼後果誰也說不清,李奉常覺得自己有責任就近監督。
這也是李奉常和別人不同之處。
假如是周逐浪聽說他要開符籙店,不說老大一個耳刮子打過去,至少要嚴厲譴責。身爲道士,天然有維護道門權威的責任,隨便把符籙擺出來賣算什麼?
到時說不定會有這樣的對話:
“兄弟行色匆匆,忙什麼呢?”
“唉,慚愧,家裡不乾淨,疑似鬧鬼,小弟要去杳然觀請位道長做個法事。”
“咳,請什麼道長,瞧見前面的店鋪沒有?花點銀子買一貼回去,包你藥到病除。”
“鬧鬼我買藥有什麼用?”
“這你就不懂了,人家是符籙店,賣的是符咒。”
“啊!符咒也能賣?”
“當然能,依我看法術什麼的,也沒什麼了不起嘛。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
“嗯,這麼說也有道理。小弟請道士做法,還不是得給銀子,說白了其實都是一回事。”
“……”
當然如果今天秦行之遇到的真是周逐浪,人家也不肯任憑他訛詐。
李奉常同樣覺得符籙店似乎不靠譜,但卻並不一棍子打死,而是要先觀察結果,再決定是否干預。
秦行之見李奉常答應下來,頓時笑逐顏開:“李道長果然是個爽快人。”
李奉常憨厚一笑:“人家都這麼說貧道。”
秦行之十分滿意,雖說師門寶貝尚未找回,自己又差點被烤焦,但結果還是不錯的。有了李奉常加盟,畫符肯定就沒問題了。人家李奉常纔是真正修煉有成之士,自家師父和他一比,乾脆得扔。
當然,論人情世故,十個李奉常也比不了老道。
秦行之不由感慨:怪不得書上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可不就是明證嘛。
三人一路回到豪宅。
秦行之的悽慘樣子嚇了衆人一跳。
特別是沈憐兒,雖然不敢問,卻比其他人多了幾分擔憂和關心。
倆道士從沈家回來,秦行之就搞成了現在這幅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是和妖怪鬥法?父親和弟弟沒有被波及吧?
擔憂之餘,再次對秦行之多了幾分感激。
沈憐兒從不知道,無論三江縣重回沈府,還是起意來京城,倆道士都是爲了師門寶貝,根本沒那個膽量面對妖怪,更不是爲她的事奔波。
別看秦行之現在確定有法術存在,那也不敢和妖怪見面。法術再牛,道爺不會又有個屁用。
至於說金手指能吸收法力……這玩意兒能不能吸收妖術還不一定呢,就算能,今日差點被李奉常燒焦的教訓在前,顯然金手指也不是萬無一失的。
李奉常和衆人寒暄,心裡更加好奇。
這羣人的組合實在有夠奇怪,有道士有江湖人物,有男有女,而且大家的關係還十分混亂,甚至看不出誰說了算。
熊六梅似乎說了算,她又聽秦行之的。
可秦壽是秦行之的師父,熊六梅又不鳥他。
二柱子除了對熊六梅言聽計從,對誰都不屑一顧。
叫李春孃的女子,明擺着比熊六梅年齡大,卻叫熊六梅姐姐,而且還特別崇拜她。
沈憐兒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李奉常想了半天,除了被人拐騙,真想不出她怎麼會混進這個圈子。
……
第二天早上。
昨天試驗道法,老道白白丟了回人,也許熊六梅和二柱子心粗,可沈憐兒是聰明人,是否看出端倪就很難說了。今天秦行之學聰明瞭,乾脆找了個藉口,帶着老道和李奉常亂轉一通,隨便挑個房間躲了進去。
豪宅嘛,至少房子多。
秦行之指指桌上攤開的黃紙:“李道長,開始吧。”
“開始什麼?”李奉常不明白。
“畫符啊。”秦行之心說,黃紙硃砂都拿出來了,你居然還問爲什麼,就算傻也不該傻到這種程度,分明有點過了——媽的,這道士難道其實一直在裝傻?
不過也不是很在乎,裝傻又如何,反正道爺需要的是畫符工人,管你有什麼目的呢。
李奉常搖頭:“不畫。”
秦行之一聽,臉色就不好看了:“你在逗我?我要開符籙店,你不畫符,我拿什麼開店?這樣,先約定,賣出的符籙給你一成的提成。你可能覺得一成太少,其實不然,開店關鍵在於經營,那成本才高呢,你只是創作者,一成都是純收入哩。”
“貧道不差錢。”
“我擦,道爺平生最仇富,你再這麼說後果自負啊……趕緊的,幹活!”
李奉常攤開雙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不是貧道不肯幫忙,我——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