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墨生聞言一愣，嘴角旁有些不自然。仰頭喝了杯中的酒，雙眸直直地看向李從息：“當年的我，身爲孫府不受待見的庶子，不說解救不了被嫡母打入冷院的生母，就連自己的溫飽也是無法保障。記得就在那個夜裡，連續三五天沒吃飽肚子的我趁着天黑摸進了廚房，卻不想那全都是嫡母的陰謀。如果不是阿息你及時出手相助，我想我已經被嫡母給糟蹋死了。”
“要想不被人欺負，就要有欺負別人的能力。”孫墨生嘆了一口氣，“你的金玉良言，我銘記於心。”
說罷，孫墨生的思緒在飄飄蕩蕩間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個時候，你與我同歲，你身穿錦衣華服，而我卻是破衣爛衫。從那之後，我就牢牢記住了你的那句話。我開始爭，和兄弟爭，和外人爭。可無論我怎樣努力，若是少了你的支持，我又怎能爭贏他們，又拿什麼置辦出如今的家業？”
李從息垂下眼簾，舉杯一飲而盡。
“你生來便是經商的天才，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得來的。與我沒有半分干係。”
雖是如此說，可李叢息心中卻是十分愧疚，這隻因爲他明白自己接近、幫助、扶持孫墨生的用心。
孫墨生站起身，端端正正地舉起酒杯，面朝着李從息，恭恭敬敬地說道：“當初我受你恩惠，今日我傾家產已報。若是需要，全拿去吧。”
他這北唐第一富的名聲是時候拱手讓出了，何況能爲黎民百姓出一份力，也算是他孫墨生的榮幸。
李從息見此情景反倒是猶豫了起來，道：“墨生，你若不願，我回稟了皇兄便是。這些年來你所吃的苦，我們都看在眼裡。你……”
李叢息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孫墨生打斷：“誰說我不願？阿息，你要拿，就全拿去。換做他人，我還不給呢，縱使……”
孫墨生話未說完，只聽得遠處傳來母親充滿怒意的教訓：“墨生，枉我養你這麼多年，如今你竟向着外人！孫家家產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沒資格說給就給！”
孫墨生與李從息不由一愣，朝着小道望去，竟是姍姍而來的柳香香，她的身
旁還跟着那個蘇子純。
柳香香許是聽到了他們兩人的談話，根本不在乎李叢息的身份，徑直衝到孫墨生的身旁：“你個不孝子！我當真是養了條白眼狼！”
她教訓了兩聲後立馬就伸手捂住了胸口，許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開始大口地呼氣。
孫墨生不由大驚，趕緊上前扶住柳香香。轉頭又對李從息說道：“阿息，你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將母親送回房裡，去去就來。”
孫墨生頓了頓，看向長孫蘭芷，抿了抿脣，繼續說道：“你也在這裡稍等片刻吧。”
長孫蘭芷剛想說自己是來陪孫夫人的，孫墨生卻沒給她這個說話的機會，扶起柳香香，腳下像生了風似地，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長孫蘭芷愣住，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那對奇葩的母子離去後，亭裡就只剩下她與李叢息，只覺氣氛尷尬。
自從在行宮對李叢息說了那番話後，李叢息果真一步也未曾踏進行宮。雖然彼時兩人面對面，李叢息不知她的真實身份，可她卻還是渾身不自在。
李叢息一直沒有說話，一杯一杯地喝着悶酒，長孫蘭芷見他沒有心思來試探自己，便也大大方方地坐下。
前方的雪白晃得很，看着讓人覺得刺眼。長孫蘭芷現在沒有平時那些風花雪月的少女情懷，望着大雪便想起了剛纔在城門口看見的景象。
她心中感慨，不知不覺便脫口而出：“今年的大雪，美得絕情。”
酒杯本已經到了脣邊，可聽她這樣一說，李叢息不由將酒杯放了下來。
過了許久，他方纔吐出一句：“你也認爲我做錯了嗎？”
長孫蘭芷乍一聽有些納悶，想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她搖頭說道：“不是你的錯，而是北唐的皇帝沒用。自己的百姓遇了難，卻叫別人傾盡家財幫他。當真是厚顏無恥。”
李叢息緊鎖眉頭，很是不悅：“你怎可如此放肆!”
長孫蘭芷拿起一隻酒杯至於指間把玩，反駁道：“我可曾說錯？他李叢錦若是個好皇帝，爲何一遇上難情，便手忙腳亂地叫你來孫家做說客
？”
李叢息的眉頭鎖得更深了，旁人怎會知道皇兄的爲難？這次雪災來得極，皇兄也未曾預料到。若不是西北的東突厥國三番兩次侵犯邊界，掠奪百姓，皇兄又怎會將國庫的銀子抽去軍中？
可蘇子純說的並沒錯，他們皇家這樣做的確有些過分了。
長孫蘭芷見李叢息沒有反駁，想起方纔孫墨生舉杯時義薄雲天的那句話——“你要拿，便全拿去”，心中更是憋得慌。
而李叢息仍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悶酒，瞧那樣子，儼然就要將他自己灌醉。
長孫蘭芷頓時有些冒火，劈手便將李叢息手中的酒杯奪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與孫家夫人尚有幾分交情，無論如何都不會看着孫家被抄。朝廷不是要賑災嗎？皇帝不就是要孫家來解決這個難題嗎？行，那便如他所願！”
說完，長孫蘭芷起身便走，朝着柳香香居住的院落走去。
裡叢息呆呆地望着長孫蘭芷離去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愧疚地低下了頭。
……
長孫蘭芷才至主院，還未走進，一陣鬧哄哄的嘈雜聲便已傳入耳內。
有瓷器摔碎的聲音，有僕人婢女尖叫勸解的聲音，還有柳香香的哭鬧聲……
長孫蘭芷嘆了一口氣後，依舊邁步走進。
此時，那個玩世不恭的孫墨生已經不知蹤跡，留下一個傻愣愣軀體呆在原地，任由柳香香又打又罵，他臉上的神情始終未變。
“沒有阿息，便沒有我的今天。他既有求與我，我自當傾盡所有相報。”
見長孫蘭芷悄無聲息地進入院子，原本那個熱愛捉弄別人的孫五爺總算是回過神來，他撂下這一句話後便奪門而出。
【作者題外話】：我喜歡玩世不恭的孫陌生，真心不覺得他是個神經病，書友們是不是也對他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觀呢？是嗎？是嗎是嗎，是嗎？！
感謝很多打賞本書的書友們，感謝閱讀本書、收藏評論或是拍磚的書友們。
面對大夥的恩情，我唯有用更加端正的態度以及更爲精彩的故事回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