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叢息端起桌邊的一杯茶，笑着說道：“皇兄指的是德妃娘娘還是婁家？”
李叢錦並未直接回答，他一把抓起了棋盒，將一顆白色棋子定下：“你說呢？”
李叢息低頭，他跟在皇兄身邊這麼久了，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不過是想問自己覺得婁家有無扳倒長孫家的實力。他頓了頓，說道：“比不得長孫家。”
李叢錦的臉色微動，斂起笑容，手指磨蹭着棋子，注視着眼前的棋局，彷彿在思考手裡的棋子該往哪裡放置。
他自是知道婁家比不過長孫家，如今朝上大部分的實權已握在長孫睿那個老匹夫的手上，他要想將長孫家連根拔起，勢必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既然比不上，那朕便讓他比得上好了。”
李叢息看着李叢錦的笑容，心裡隱隱不安。他知道，皇兄這是打算讓婁家取代長孫家。
婁家不似樑、宋兩家，他們兩家是白手起家，背景不深厚，即使皇兄有心幫襯，也不一定站得住腳跟。
而婁家不一樣，婁家本來便是世家大族，代代爲官，雖然在朝裡的地位不上不下，但能夠連續效力十來位帝王，在朝中的根基不可小視。
再者，如今樑、宋兩家已被趙國公絆倒，只有婁家纔是最佳選擇。
婁家取代長孫家成爲躬親之家的新領袖，婁清取代小傻子成爲新皇后，皇兄的這盤棋，恐怕已經盤算很久了。
只是，長孫睿能按照皇兄的設想應對嗎？皇兄就不怕被長孫睿突如其來的奇招、怪招給瞞天過海嗎？
到那時，他沒有選擇，只能站在皇兄的身旁，無條件的支持他。如果真到了那一天……
想到這，李叢息有些不忍，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等待長孫家的，又會是怎樣的悽慘景況？
興許下貶，興許流放，興許……
李叢息擡眉看向對面身着龍袍的皇兄李叢錦，皇兄一向對長孫家深惡痛絕，等到長孫家被髮落的
時候，皇兄是絕對不會心軟的。
“滿門抄斬”這四個字突突地從腦海裡冒了出來，李叢息被自己的想法震到，神色有些不自然，若真的將長孫家扳倒，小傻子會怎樣？
李叢息面上的這一微妙變化並沒有逃過李叢錦的眼睛，他最清楚自己的這個弟弟，什麼都好就是不夠狠。
“叢息。”
李叢息猛地擡起頭，見李叢錦已經將手裡的棋盒放下，喚了他一句後起身走向書架。
“皇兄……”他也跟着起身，看着李叢錦將書架倒數第二層的一本書翻了出來，那書裡夾着什麼，被李叢錦捏在手裡。
待走得近了，李叢息的整個人都震住了。被李叢錦拿在手上的，不是其他，而是他當日向長孫睿提親失敗後，因不甘心而寫的一封表意信。
信裡沒有別的，唯有他當時對傻蘭芷的一顆炙熱心。
李叢息像是被人發現了最大的秘密一樣，內心極度不安，一雙眸子投在李叢錦身上，原來皇兄早就知道了他對傻蘭芷的心意！
覬覦兄長的妻子，是爲不義。欺瞞君上，是爲不忠。
他的不忠不義，原來早就被皇兄看在眼裡！
李叢息從未像現在這樣侷促不安，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皇兄，縱使皇兄不愛小傻子，但小傻子畢竟是皇兄的妻子，得知他對他的妻子有非分之想，皇兄又會怎樣想他呢？
李叢錦捏着信件，覺得這封信彷彿有千斤重。他之前猶豫了很久，因爲心中諸多顧忌，所以一直假裝不知道李叢息對那個傻子的感情，但是現在他不打算瞞下去了，他不可以再裝作若無其事地隱藏這件事。
他不知道那個傻子是怎麼勾上李叢息的，但是李叢息與那個傻子是不可能的，暫且不說那個傻子已經進了皇宮的大門，就算當初那個傻子沒有嫁給他，他也不可能讓李叢息和她在一起。
他恨長孫家，恨一切與長孫家有關的人，更別提長孫蘭芷還是長孫睿的嫡親女
兒！
在李叢錦看來，兒女情長終不過是過眼煙雲，若是能美人江山兼得固然好，但若是美人與江山只能取一，他李叢錦當然會要江山。他認爲李叢息遲早會忘掉那個傻子的，李叢息是他的嫡親弟弟，是他的左膀右臂，他決不能讓任何人來影響他們之間的兄弟情。
“叢息，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我與你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絕不會由人來左右我們之間的感情。”他看着李叢息的眼睛，很是認真地說道。以前李叢息總是站在他這邊的，他之所以會選在這個時候將事情挑明，無非是怕以後事生變故。
他擔心李叢息心裡的那份感情還沒消失，他擔心關鍵時候李叢息爲了一個女人壞了大事。
長孫家，是一定要除的！
李叢錦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長孫睿給予他的那些羞恥感，他一定要通通還回去！
“長孫家，是留不得的。至於那個傻子……”他頓了頓，看到李叢息全身都繃緊着，抿起嘴豎着耳朵仔細聽。李叢錦在心裡嘆氣，他這個弟弟，終究逃不過一個情字嗎？
罷了。
“事成後，我會留那個傻子一條生路。”李叢錦說完這句，伸出手將那封信遞給了李叢息。微微泛黃的信封，看得出壓箱底的痕跡。李叢息明顯地一怔，他從沒有想過皇兄會如此對待這件事，他以前將這份感情藏着不敢說，怕的就是面對皇兄時的不知所措。而現在，皇兄卻用如此坦然的態度面對他，更叫他無地自容。
李叢錦望着那封泛黃的信封，心裡騰起苦澀的味道，四年前寫信時的難過與傷心全部翻騰了出來，猶記得當初他得知被拒婚時的驚愕與痛苦，不甘心地提筆便寫下了這封再提親信。
皇兄之所以拿到這封信，那這封信定是被半路攔截下來的，也就是說，長孫睿並沒有看到這封信。
呵，即使看到了，又如何？不過是再拒絕他一次罷了。
小傻子愛的是皇兄，他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