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一說,虛無飄渺。但世間既存在地獄入口,那黃泉之下有冥府存在卻也無甚稀奇。撇開那帶着神秘色彩的面紗,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冥府不過就是和現實世界平行存在的另一個空間罷了。
世間生靈,死亡之後,靈魂會以某種無法測度的神秘方式下入黃泉。然而也有遊魂兇靈停駐人世不去,傳說中,冥府針對這種情況,會派出黑白無常到人世拘魂。說起來這種事就像高層精英出國公幹般,但即使是安澤南,也從未見過無常拘魂。
莫非眼前便是一例?
從文清的描述來看,那女鬼是被強制帶走的。除了無常拘魂外,安澤南實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釋。
他從試衣間中退出,隨手在裡面佈置了一個封魔結界。只要不是惡靈級別,就算是兇靈也難以進入這家店鋪,權當是他支付的情報諮詢費。
告別文清後,安澤南獨上商場五層,來到曾經發生自殺事件的空中花園裡。從上空鳥瞰,廣場不復往時熱鬧,至少三分之一的商店關門停業,顧客也只有平時一半不到。整個商場給人冷冷清清之感,安澤南的視線緩緩從整個商場上空掃過。
隨着,他的精神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向廣場每個角落。在意念的掃描中,那些躲在暗處的靈體稍觸既離,它們躲進更深入的地方,不願被安澤南的靈覺所接觸到。
可儘管如此,安澤南收回精神意志後,發現這商場裡躲着不少數十隻靈體。如此規模的靈體聚集現象,讓整個廣場的氣場正悄悄發生着變化。若這種情況得不到改善,廣場將會自然轉變成聚陰地,即使解決了這次的事件,但偏陰的氣場會自然吸引靈體的進駐。除非山川移位,地氣改變,才能讓此處氣場再生變化。
叮叮—
微不可聞的異響傳入安澤南耳中,他立時功聚雙耳,全神追查聲音的方向。在千百種聲音中,其它聲源被他一一剔除後,然後他便再次聽到了鐵器相撞時所產生的脆響。
安澤南目光如炬,直射向廣場下方大門的位置。同一時間,有黑衣黑褲的男子從大門口走進來。他穿着得體的西服,臉容英俊卻冷漠,帶着不近人情的味道。從外表看,他就似一個年青有爲的企業精英,但安澤南卻知道這人並非人類。
除了在他腳下看不到影子之外,這人的右手臂上還拖着一道同樣黑色的鎖鏈。那金屬的脆響,便是鎖鏈碰撞間發生的聲音。可這麼一個形相怪異的人走進商場中,旁邊的人卻對他視若無睹。
彷彿感應到安澤南的目光,黑衣男子擡頭看來。
兩人目光相觸,安澤南便覺渾身發冷。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冷酷的目光,其冰冷的程度已經不能用無情來形容。從那目光中,安澤南只看到了死亡,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再看時,那男子已經消失。同時,在安澤南的感知中,躲藏在廣場中的靈體出現了騷動。
“……天魔七幻之四,其奧妙在於…咦…”
正向金樸熙講解着天魔七幻的奧秘,司離似是感應到什麼,臉上實實在在出現意外的表情:“沒想到真把大人物驚動了,還好之前針對這種情況已經有了佈置……”
金樸熙先是不解看了司離一眼,隨後訝色道:“難道夏爾廣場佈置出了問題?”
“樸熙勿驚,諒他們也不知道那廣場下有什麼事物。只不過,目前有個比較麻煩的人物被此事引來而已,但丁先生應該開始行動了。”司離淡淡說道。
麻煩的人物?
金樸熙把龍淵方面幾個特級高手的資料想了遍,但無一人會連司離也得以“麻煩”稱之。見她不解,司離哈哈笑道:“閻王夜行,無常拘魂。樸熙明白嗎?”
金樸熙低下頭,終於知道究竟出現在夏爾廣場的是如何麻煩的人物。
夏爾廣場裡,安澤南眼中的黑衣男子瞬間消失,快得連他的靈覺也捕捉不到。
“一天用兩次搜神秘法可是會累死人的。”他喃喃低語,眼睛閉上,將精神如同潮水般以他爲中心擴散開去。
精神念力所過之處,安澤南的腦海中生成廣場的立體輪廓圖。在這副黑白分明的畫面中,深藍色的光點四處遊竄,而一團漆黑至極點的光團則如虎入羊羣,追趕着那幾十點藍光。
儘管藍光被黑氣追得狼狽不已,但它們卻死也不肯離開廣場的範圍,奇怪之極。
眼見一顆藍色光點被追上,安澤南立刻睜開眼睛,身隨意動,晃了兩晃,身影消失在空中花園上。
“快點,程進,再不出來哥幾個先走了。”
三樓的公共廁所裡,程進剛拉上褲子,便聽外頭幾個損友叫道。
他沒好氣回道:“你們等一下會死啊,催啥催啊。”
外頭響起朋友的鬨笑聲,程進氣得牙癢癢。伸手要去推開廁格的門,着手處卻覺冰冷無比,寒氣直入骨髓,程進驚叫聲縮回了手。
怎麼回事?
程進一愣,頭頂上突然響起“咯咯咯”的女人笑聲。他剛想擡頭上望,卻見一頭黑髮垂下。他上面可是天花板,怎麼會有女人的頭髮。
大驚下程進擡起頭,和一張蒼白,沒了半邊臉的女人四眼相望。
“啊!”
程進大叫一聲,那頭上女鬼捉住他的肩膀就要湊過來。
“想要借生人軀體過關?門都沒有!”
冷哼聲響起,聲音似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一道黑色鐵鏈憑空而至,準確無誤地纏上女鬼脖子,接着鐵鏈崩直,頓時拉得女鬼從程進身上離開。
“還不快滾!”
聲音再起,程進如夢初醒,哭爹喊娘地推開門往廁所門外跑。
門口處他和一人撞了個滿杯,眼見要撲倒,卻被來人伸手一挽。程進纔看清拉他一把的是個英俊男生,他見男生鬆開自己的手後就要進廁所,連忙喊道:“別進去,裡面有鬼。”
那男生微笑道:“我知道。”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程進乾着急,卻不敢追進去。這時朋友圍上,他據實而言,卻被人當成吹失皮,當下好不鬱悶。
明知有鬼仍往裡面闖的當然是安澤南,方一進廁所,便覺陰氣逼人。安澤南召來瞳鬼,立時看到一隻沒了半邊臉的女鬼正被拉出廁格。女鬼脖子上漆黑的鐵鏈透着古拙的味道,如同遠古時便已經存在一般。
儘管看不到拘魂的無常,安澤南仍向虛空抱拳拱手道:“大人請留步。”
冷哼聲起,那女鬼一聲尖叫中被鐵鏈拉入了虛空消失不見。隨後,黑衣男子身影由淺至深浮現在安澤南的左眼中。
銳利的目光看向安澤南,帶着洞穿一切的穿透力,黑衣男子英俊的臉上保持着初見時的冷漠,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若非見你是役使妖魔的安氏之後,就算你是生人,本人也照拘無誤。”
“大人勿要嚇我,拘束生人魂魄可是大罪。大人既爲執法者,又豈會知法犯法。”安澤南微笑道。
“如今安氏後人的功夫不怎麼樣,嘴皮子的功力倒是見長。有什麼事快說,不要耽誤我盡拘此地遊魂。”黑衣男子冷然說道。
“大人可否教我,此地究竟發生何事,競使遊魂來聚,又引得大人現身拘魂。”安澤南直接問道。
“若你想問的是這個,那不提也罷,有些東西並不方便向你們生人透露。你只要知道,本人會把此地遊魂盡拘,還爾等朗朗乾坤既可。多說無益,你速退去吧。”男子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揮手說道。
安澤南自是不甘心就這樣離開,還想再問,突見黑衣男子臉色一變。
“好膽,竟敢練此邪物!”
怒喝中,黑衣無常身影如同泡沫般隱去。安澤南一愣,隨後感應到在廣場中逃竄的靈體發生歡快的念波,似是慶賀這拘魂無常的離去。
準南市以北的市郊有一山脈連綿向南,從高空中此處山脈彎繞曲直,如同龍遊,因此得名龍臥嶺。
龍臥嶺上有一天然湖泊,湖中有怪石渾圓如珠,每當月圓夜映照天上銀盤,如同寶石般閃閃發亮,又名龍吐珠。
此地爲準南市市郊知名的旅遊景點,但現在非是旅遊旺季,因此這景點處空無一人。
風吹過,湖旁衆樹枝葉獵獵作響。風停時,湖邊卻已經多了一人。
修羅門門主丁恨負着手,腳尖一點,朝湖面躍去。間中輕點湖面飄浮的枯枝落葉,借力騰移,數息間來到湖中怪石。
丁恨眼中紫電四射,警惕地環顧一週後,從懷中拿出一物。
這是個四方形的銅盒,丁恨小心將之放到石頭上。這龍吐珠足有十數米直徑,倒不怕銅盒掉下湖裡去。丁恨稍離兩步,以腳尖挑開盒蓋,其小心翼翼處,活似盒中藏着洪荒妖獸。
然而盒蓋帶開,卻見裡面裝着半盒水銀。水銀中,一顆黑色的珠子散發着妖異的光質。
從光質上看,這黑珠似是骨質物,卻如同珍珠般逸散着濛濛的黑光,一見便知非是凡物。
然而當黑珠現世,湖旁林中的動物卻顯得焦燥不安起來。不多時,一羣羣飛鳥驚起,瞬間遠遁。
丁恨臉色也不自然,身體皮膚中隱有紫光遊動,卻是這修羅門主正全力運行功力的跡象。
空間傳來奇異的震盪感,跟着丁恨聽到了“叮叮”之聲。修羅門主眼前一花,有黑衣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的眼前。
“大膽生人,竟敢將高僧坐化的舍利子練成邪物。我雖不想拘生人之魂,少不得也得破戒一次了!”黑衣無常怒喝道,右臂黑鏈如同活物揚起,再迅捷無比點向丁恨。
丁恨怪叫一聲,雙手肌肉暴漲,手指骨節變粗拉長,正是北冥鬼手運至極限的跡象。
修羅門主全力一爪掃在鐵鏈上,將黑衣無常的拘魂鏈掃得微微偏離了方向。同時,丁恨一腳踢出正中銅盒,將裝着黑色舍利的盒子以巧勁挑向湖中。
若讓這邪物落入湖中,此地靈氣將會受染,龍臥嶺上萬千生靈便要遭殃。黑衣無常冷哼一聲,身影橫移,一手捉出,將銅盒捉在手中。
丁恨卻趁機飛退,幾個起落來到湖邊。他哈哈一笑,伸手虛空畫了個符號,再重重拍在岸邊。
頓時,湖中升起七道紫光,同時響起陣陣幼兒啼哭之聲。哭聲悲切無比,聽得人毛骨悚然。黑衣無常雖不爲所動,卻眉頭深鎖:“用邪舍利的惡氣把我引來,又用魔嬰七屍陣來困住我,好大的手筆。”
“無常大人醒覺得太遲了。”丁恨得意笑道:“若非此地靈氣甚厚,鄙人又將天魔嬰屍藏於湖下這種天然屏障中,再加上大人自視甚高,連勘查一番的功夫都省了直接現身,要將大人像現在般困住確實不易。”
七道紫光中,隱現七個表情痛苦的嬰孩。魔嬰七屍陣是取七個陰年陰日陰時出生的嬰兒,用秘法殺死,再將其巨大的怨氣困在屍首之中。最後用特別的排列形成魔陣,身在陣中,即使是黑衣無常這樣半神般的存在,也無法輕易脫陣而去。
然而這種陣法有傷天和,再加上製法歹毒無比,早不見於世。黑衣無常卻未曾想到,修羅門中仍保留此法秘籍,現在更以此將他困住。
“你覺得這陣能夠困住我多久。”黑衣無常冷哼一聲,拘魂鏈靈動無比朝其中一具魔嬰幻相擊去。
黑鏈正中魔嬰,卻傳來反震之力,讓拘魂鏈無功而返。魔嬰七屍陣其厲害處,但是利用七具同樣至陰嬰屍形成自成一格的陣中領域,如果無法同時擊毀七屍,便只有等魔陣威力隨着時間推移自動減弱,再伺機破陣離去。
丁恨淡淡說道:“吾等凡人,哪敢企求許多。只要能把大人困在這七天,便已足矣。”
說罷,丁恨如風掠去,身影直沒入林內消失不見。
黑衣無常冷冷道:“七天後,必取爾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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