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呂幕山的回憶,其子呂憶文在怪病纏身前,確實是做了一次紋身。爲這事呂幕山還和他吵過一架,因此印象分外深刻。至於呂憶文在哪裡做的紋身,呂幕山便不得而知了。
但這事不難調查,龔倩走了趟呂憶文的班級,就從班上呂憶文生前幾名好友處問到了紋身的出處。
年輕人都愛跟潮流,呂憶文也不例外。前些日子學校裡流行紋身,呂憶文也想給自己弄一個。於是找了個下午,叫上三兩知己就往江風市一家風評頗佳的紋身館跑。
紋身館的地址拿到手裡,龔倩卻犯了愁。學校還沒有解除封鎖,就算是她也無法出去。爲這事,她還找古卓義找個商量,結果當然是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古卓義是防疫局在學校的最高負責人,他不同意,除非龔倩強攻校門警衛,否則她也只能乖乖留在學校裡。
難得有了線索,卻脫身不得,龔倩懊惱不已。這事又不同普通的案件,無法交給其它人去辦。破天荒第一次感到無計可施的龔大小姐,只有來到病房找仍昏迷中的安澤南說話解悶。
龔倩徹夜未眠,又忙了大半天。說着說着,她倒在安澤南的旁邊睡着了。
安澤南的靈魂一直跟在她的左近,看她睡倒在自己身體旁邊,不由心中憐意大生,知道龔倩這是累壞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昏迷下去,可無論他怎麼折騰,就是回不到身體裡。
這種情況和前些日子,白蘭的靈魂爲張冷白完全取出有些相似。都是魂魄完整離開了身體,白蘭是靠沈夜濤才能夠重回肉身,他安澤南卻去哪兒找個靈魂來幫忙。
而且就算有靈體肯幫忙,他還不願意呢。
畢竟白澤所說的那個方法,是以沈夜濤的魂體爲橋樑,把白蘭和身體連接起來。在這個過程中,沈夜濤的魂體爲泯滅自我的意識,成爲純粹的魂引。自此之後,天地間再沒有沈夜濤這個人存在,這也是安澤南沒把這事告訴白蘭的原因。
沈夜濤對白蘭的犧牲實在太大了,大到白蘭知道後會承受不來。
安澤南自然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無論靈魂和意志都比白蘭強大的多,在引渡其靈魂的時候,他可不會忘記哪個人爲自己做過這樣的事。到時自己是“活”過來了,可安澤南知道自己會一直活在愧疚中。
看着自己的身體,安澤南一籌莫展。同時可推補天派主偷襲那一拳有如何厲害,雖然沒將他直接格殺,卻震得他魂魄離體,而身體則變成了植物人般的狀態。
“愚蠢!”
充滿威嚴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安澤南悚然後望,便見病房角落的陰影中,雷貘淡如輕煙般的身體緩緩踱出。
在雷貘的身上,一隻如同形如猴子,卻長着人臉的小怪正朝安澤南擠眉弄眼。
陰影突然擴散,瞬間拉長。於是地面之上,九鳳的影子投身在地面和牆壁上。九首長頸的陰影中,有十八點黃光亮起,卻是妖魔的眼睛。
沒曾想到三隻妖魔會以特殊的形態出現在自己眼前,安澤南不由大奇:“你們這是?”
“別大驚小怪,這只是我們靈魂的投影罷了。”儼然是三妖中的老大,雷貘淡淡說道:“我們是來看看,你究竟打算閒逛到什麼時候。你的身體這樣躺着,老實說我們很不舒服呢。”
安澤南撓頭道:“我也不想這樣,可你們應該也看到,我回不去啊。”
“所以才說你真是愚蠢。”雷貘搖着頭,如同看着不懂事的後輩道:“白澤那頭笨貓用的方法,無非是以某個靈魂爲引,讓離魂者的靈與肉再度結合起來。別人我不敢說,但身爲安氏後裔的你,竟然愚蠢到在想去哪找魂引。使用那個方法後,魂引會泯滅是因爲那靈魂不夠堅強,可你的身體裡明明有我們的靈魂存在,就算是瞳鬼,它的靈魂也比普通上強橫上百倍千倍。只要以我們爲魂引,你既可以回到身體裡,也不用怕我們會消失,真不知道你究竟在磨蹭些什麼!”
雷貘說罷,那如同猴子般的瞳鬼也跟着嘻笑起來。
安澤南聽完,哭笑不得道:“有這樣的方法,爲什麼等到現在才告訴我。”
雷貘昂起頭,不屑道:“我哪知你會笨到這種程度。要不是實在受不了跟着你的身體整天躺在牀上,別指望我會告訴你這些事情。”
既然知道可以拿妖魔的靈魂爲引,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安澤南屏息靜氣,集中自己的精神和最容易溝通的九鳳建立靈魂上的連接。以單獨的靈魂構建精神連接他還是首次嘗試,但過程還算順利,不用多久,他就感應到九鳳在自己身體中靈魂的共鳴。
當安澤南和九鳳完成靈魂連接的瞬間,他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吸力。就像之前受死亡力量的牽引一般,那巨大的吸力將他的靈魂吸入了身體內。再睜開眼,安澤南看到了天花板。
“回來了。”他剛想起牀,左肩卻傳來鑽心的痛。
迴歸身體後,身體所受的傷害也直接通過神經傳達到他的大腦裡。安澤南無奈地看了看被補天派主一拳擊碎骨骼的左肩,又運起內視法觀察自己剛接駁回去的肋骨,不由大嘆,這樣的情況估計沒躺上十天半個月,他別想和人動手過招。
顯然三頭妖魔已經呆膩在牀上,九鳳熟悉的靈動透體而入。妖魔具有超速再生的靈力飛快修復着安澤南的身體,數分鐘後,如果安澤南照個X光,就會發現無論肩骨還是肋骨都已經基本癒合,只是表面還有細微的裂痕。
這樣的狀態不能和人激烈過招,但起牀活動卻是足夠了。
安澤南悄悄起身,又用手輕輕按摩着龔倩背後的睡穴,刺激她進入深度睡眠以恢復消耗的精力。爾後,他把龔倩抱到了牀上,又爲她蓋上了被單,才找了身衣服換上病服,再悄無聲息地離開病房。
出到病房,卻和唐柯及劉可蕊迎面撞上。
唐柯大訝,剛要說話。安澤南連忙朝他打了個手勢,然後和這對年輕男女離開醫務室。
“這麼說,你有把握解決那所謂的煞氣?”
醫務室前方供人休息用的草坪上,安澤南把最新的情況告訴這年輕的馴獸師,唐柯立刻激動發問。
劉可蕊背上的紋身已經快到第三階段,這讓唐柯不由不急。但這回從安澤南嘴裡得知煞氣的來源後,唐柯又看到了希望。
“至少有九成的把握,不過我得離開學校,走一趟呂憶文去過的紋身館。”安澤南邊說着,一邊運動着左手,感受剛癒合的骨頭還是傳來絲絲刺痛。
唐柯大喜,隨後把安澤南的表情看在眼中:“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恢復的,我聽龔小姐說你的肩頭是粉碎性骨折,現在看起來只是活動比較困難而已。不過這種狀態,要是遇上什麼事,你大概無法大打出手吧。”
“打不過我可以逃。”安澤南倒是不太擔心,只要不是遇上補天派主或混沌那樣的對手,他還是有把握全身而退。
“鑿齒!”
唐柯低喝,一條黑狗從草叢裡竄了出來,幾息間來到他的身邊。
拍拍鑿齒的頭,唐柯對這妖獸說道:“麻煩你跟在這個人身邊,請儘量保護他。”
鑿齒朝安澤南看了一眼,妖獸記得眼前這人曾經重傷過自己,不由鼻間發出冷哼。但黑狗還是順從地走到安澤南身旁,妖獸無法拒絕來自馴獸師的命令。
安澤南再三推辭,但唐柯執意如此,原因自然是怕安澤南再有不測,劉可蕊就沒救了。
拗不過唐柯的好意,安澤南只能帶着化身黑狗的鑿齒離校。校門口的警衛難得倒其它人,卻難不倒這一人一獸。
利用礙眼法離開學校後,安澤南帶着妖獸直奔市區。不知道鑿齒用了什麼方法,反正普通人是看不到這條大狗,倒省了安澤南不少麻煩。
呂憶文去過的那家紋身館在江風市的文化街,這條古街由來已久,是江風市最爲熱鬧的地點之一。
紋身館的名字叫“松濤閣”,聽起來是像頗有古意的茶樓,但它確實是文化街上最有名的紋身館,沒有之一。
館主聽說是六十來歲的老人,但技藝精湛,很多人慕名前來。但這館主有個怪脾氣,就是每天只接一章。可即使這樣,紋身館的生意還是相當紅火,聲名遠播。
來到文化街已經是黃昏時分,夕陽如血,把街上行人的影子拖得老長。
文化街長逾百米,古色古香的建築加上用青石板鋪成的地面,幾乎讓人以爲時光倒流。
但事實上,這兩旁的臨街店面可是出售着新潮的玩意,甚至還有幾個小酒吧。
新與舊的交匯,讓文化街凸顯出一種特別的氛圍。
長街上來往的多是年輕人,安澤南出現在這裡倒不顯得有多突兀。帶着鑿齒,按照龔倩從呂憶文同學那拿到的地址,他找到了這家名爲“松濤閣”的紋身館。
紋身館大門緊閉,其內陰暗莫名,安澤南往前一站,心中無來由猛然一跳。
沒有任何預兆,但安澤南的直覺卻是如此告訴他。
顧不得旁人訝色,安澤南推門而入。
一樓的大廳光線昏暗,明顯作爲會客之用的大廳空無一人。倒是二樓上傳來播放新聞的聲音,安澤南關上大門,鑿齒已經搶先撲上二樓,跟着大狗的低叫聲傳來。
安澤南快步而上,二樓是個工作室。
工作室不大,二十平方左右。房間裡各種凌亂的工具隨處亂放,牆角邊放置着一臺電視,一張搖椅。
電視上播放着新聞,而搖椅上,一個老人的背影出現在安澤南眼中。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安澤南走到搖椅前,一位老者面如金紙,看似形將就木。
老者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大背心,領口處微敞,有一截烏黑的皮膚從儀器下露出。安澤南拔開背心領口,便見老者胸口處有一個黑灰色的掌印。掌印正漸漸暗淡,安澤南知道掌印全無時,便是老者喪命之際。
那是一種陰柔非常的掌力,印在老者的身上會漸漸斷絕他的生機。等掌印消去,老者一死,就算把屍體解剖也看不出他是怎麼死的。
很顯然,有人要殺人滅口。
安澤南連忙掌按老者胸口,渡入靈力刺激他那快要停止跳動的心臟,勉強吊着老者的命。
他必須抓緊時間,在這老人死前知道關鍵的答案。
和老人如此接近,安澤南才發現他的手中還抓着一張相片。
他把相片拿起來一看,頓時愣住。
相片裡是老人和一個少女的合照,而那少女,竟然是凌雪。
“啊……”
受安澤南靈力相激,老人終緩緩醒轉,臉色紅得可怕,卻是迴光返照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