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首蛾眉,膚若凝脂。只微微含笑坐在那裡,便猶如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寧靜而美好。
順滑的發沿肩而下,猶如高山上傾瀉而下的流瀑,輕攏慢拈的雲鬢裡插着珠花花釵,整個人皎如秋月國色天香。
若說這女子的容貌天下第二,那在覃初柳的記憶裡,絕找不出比她更美貌的女子。
馬車轔轔,已經走出好遠,覃初柳還呆呆地看着馬車離去的方向。
“小姑娘,看你這樣子就知道是頭一次見咱們沈三小姐,日後多見幾次也就不會這般了。”身邊擺攤的婆子拍了拍覃初柳的肩膀,拉回了她的思緒。
“沈三小姐是誰?”覃初柳下意識地問道。
婆子嘖嘖兩聲,“一個你看就是外地來的,連咱們沈三小姐是誰都不知道。”
婆子湊近覃初柳,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實際上說出來的話街對面的人都能聽得到。
“沈三小姐就是沈國公的嫡親孫女,出生的時候天降祥瑞,大相國寺的老和尚都說了,沈三小姐要是能活過十六,必將貴不可言。”
“沈三小姐今年多大?”婆子說話的語氣就像是講故事,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吸引了不少人圍過來聽。
一個比覃初柳年紀還小一些的小姑娘歪着頭,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問婆子。
婆子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聲音比剛纔又高亢了幾分,“沈三小姐今年可不就十六了,聽說今日便是她的生辰,她這是出城去大相國寺還願呢。”
不管是聽過還是沒聽過沈三小姐傳聞的百姓都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十六歲,貴不可言……
覃初柳也恍然,怪不得沈三小姐今日大張旗鼓地出門呢,原來是想昭告天下,她十六歲還好好的活着。可以嫁人了。
“沈三小姐那樣的家世容貌,這世上配得上她的男子能有幾個?只可惜啊,太子殿下已經娶妃……”
“天家又不是隻一個皇子,太子娶妃。二皇子不是還沒成家……”
大家聚在一起替沈三小姐操心起婚事來,覃初柳只聽了一會兒,覺得這件事與她實在沒什麼關聯,便覺無趣,繼續往永盛酒樓走了。
今日趕巧,百里容錦和百里徵也在隆盛酒樓,見到覃初柳都很高興。
三個人並鄭掌櫃圍坐在一起,好一番問候之後,百里容錦突然十分抱歉地說道,“柳柳。谷良的事情說起來我們百里家也有責任……”
“百里叔叔,事情已經過去,再說只會徒增憂傷。以後,咱們都不要再提此事了吧。”覃初柳猜到百里容錦要說什麼,便打斷了他的話。
其實。這件事與百里家有什麼關係呢?百里家不也是受害者,他們同病相憐,哪有誰對不起誰?
百里容錦見覃初柳臉上雖沒有笑意,表情上也絕對沒有怨懟之色,便也放下心來。
“百里叔叔,我這次來主要是把幾個方子留下,我估摸着留在京城的日子不多了。早點寫下來也早安心”,覃初柳說起正經事,招呼高壯拿來筆墨紙硯。
她垂首一邊認真寫,一邊與百里容錦他們說道,“今天秋天家裡就能收不少辣椒,我往京城的莊子是上送一些辣椒籽。等明年秋天的時候咱們酒樓就能用上辣椒了。這辣椒可是個好東西,早前咱們做的那些個涼拌菜,多數也能放辣椒,這個就讓咱們酒樓的大師傅自己試着做就成……”
等覃初柳把事情說完,方子也寫好了。等墨跡幹了。她把方子交給了百里容錦。
“日後我若是有了新方子,指定送來京城。現下咱們百里家的產業多在京城,與我朔北的生意也沒有影響,這方子你們儘管用,不侷限在隆盛酒樓。”也就是說,只要是百里家的酒樓,就都能用這個方子。
百里容錦手裡拿着的明明是幾張薄薄的紙,但是此刻他卻覺得有千斤重。
“柳柳,多謝你!”百里容錦十分鄭重地說道。
要謝的方面有很多,一時半會兒都說不完,說不完乾脆就不說了,只化成平平淡淡的多謝,反倒更不顯生疏。
覃初柳淡淡一笑,沒有應承。
“柳姐姐,你要回家了?”這時候,一直沉默地百里徵突然開口問道。
百里家幾經變故,百里徵也成熟了不少。不過,到底還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心性上的不足也很容易暴露出來。
覃初柳就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百里徵的頭,笑着對他道,“是啊,我估摸着是快了。這京城再好,也沒有家裡好,我早就想回家了呢。”
她的喜悅反襯出百里徵的鬱郁,她如何看不出來。可是,她的生活絕對不會因爲百里徵願意或者是不願意而有絲毫的改變。
她這也是在教百里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任性了。
百里徵卻不理解她,垂頭悶不吭聲。
百里容錦搖了搖頭,對覃初柳無奈地笑了笑,“人生在世可不就是這樣,分分合合,左右咱們還有往來,早晚能再見。”
覃初柳點頭,又與百里容錦他們商量了京郊莊子每年要種的蔬菜事宜,兩方也愉快地達成了共識。
中午覃初柳留在隆盛酒樓和他們一起吃了飯,飯後百里容錦還有別的鋪子要去,帶着依依不捨的百里徵先離開了。
“哎,原先還看不出來,經了大事纔看出來,小少爺照少東家也是差些火候啊。”鄭掌櫃說的客氣,其實想說的就是百里徵照百里容錦差遠了。
這一點覃初柳並不否認,百里徵興許真的不適合經商,在經商這件事上他很沒有自信。
不過,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願意就可以不做的,更不可能因爲自己沒有天賦就不涉及這個領域。現在的百里徵還不明白,早晚有一天他會明白過來的。
又與鄭掌櫃閒聊了一會兒,邀請他改日同去莊子,鄭掌櫃應了,覃初柳才從隆盛酒樓離開。
說來也真是巧,她來時遇上了沈三小姐的馬車,回去的時候又遇上了。
只是這一次有些不同,馬車行的很快,甚至可以用倉惶來形容。跟隨的侍衛明顯比去的時候少了一些,他們多數身上都負了傷,一行人走過,地上還能看到斑斑點點的血跡。
“發生了什麼事?”
“這麼短的時間,只怕是還沒到大相國寺就返回來了。”
“你沒看地上有血嗎?指定是遇到劫匪了!”
“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劫沈國公府的馬車?那不是不要命了嗎?”
馬車漸遠,周圍的人議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覃初柳也很好奇,就算不是沈國公府的馬車,在京郊這樣的地方遇到劫匪也不大可能,更不要說是京城權貴之家了。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是有人故意爲之,想要暗害沈三小姐。
沈三小姐一個十六歲的閨閣少女,能認識的人都有限,能與什麼人結仇,還是這樣的深仇大恨?
覃初柳還待往下想,忽聽街道上馬蹄隆隆,不大一會兒,兩騎快馬飛馳而過,一黑一白的馬匹並駕齊驅,馬上的人衣袂翩飛,格外引人注意。
“那,那不是二皇子,騎白馬的不是二皇子嗎!”圍觀的人裡不知道是誰恍然驚呼,大傢伙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眼熟,可不就是在外遊學多年,剛回京一年有餘的二皇子嗎。
“那騎黑馬的是誰?風姿不比咱們二皇子差,我在京城還沒見過。”有人疑惑地問道。
“你在京城才見過幾個權貴?剛剛二皇子過去你不也沒認出來,能和二皇子並駕而行,身份指定不凡……”
老百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只就是看個熱鬧,他們的注意力很快便從遇襲的沈三小姐那裡轉移到了並駕而行的兩個青年人身上。
覃初柳看着絕塵而去的二人若有所思。
那騎黑馬的不是別人,正是賀拔瑾瑜。
他在京城行動受限,怎麼可能會和沈致遠一起縱馬在街上馳騁?
還有,他們是從城門方向而來,顯然是從城外進來的,追逐的方向也是沈三小姐馬車的方向,他們的出現,和沈三小姐遇襲有什麼關係?
短短的一瞬,覃初柳的腦子就亂成了一鍋粥。
擰眉一邊思索一邊往家走。
走到衚衕口的時候,她不經意擡頭,正見到譚紹維披着個像是麻袋似的東西坐在衚衕口,身前還放着個破碗。
他還真的把自己當成乞丐了!
“你怎地還不走?”覃初柳心緒不寧,與譚紹維說話的語氣也不大好。
譚紹維微微擡起頭,臉上依然滿是灰塵,“柳柳,方纔騎馬之人你也看到了吧,他到底是誰?”
譚紹維的心緒也不平靜,二皇子他自然識得,賀拔瑾瑜他也見過,卻不知道他的身分。
所以當他看到賀拔瑾瑜和沈致遠並駕而行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也是那臭小子身份不凡。
覃初柳蹲下身子,她有些驚訝,譚紹維看着挺狼狽,身上卻一點兒怪味兒都沒有,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皁角味。
“大叔,這些問題,你回了譚家自然會知道,何必來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