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政明在看到那一道旨意的時候真的很想做個不孝子去罵當父親的腦袋昏頭了,想報恩什麼賞賜不行?方式多得是,非得給這麼一個所謂的“願望”?
金政明爲此鬱悶了好久,在信件中字裡行間夾帶着錚錚怒氣。這封信連帶着蔣之赫等人的罪狀在半個月後送到文武王手中,哪知文武王看到兒子的怒氣衝衝,反而不因自身被冒犯而生氣地哈哈大笑了起來,最後還讓人請王后過來一起欣賞。
文武王:“王后,真是難得啊,日照竟然也會將怒氣顯於外。”
王后手拿着那封信,也笑得很開心,聽到文武王如此道,有些小調皮地說:“陛下,您得給日照個說法,不然我看那孩子八成會藉故在外面晃盪一段時間纔會回來。”
知子莫若母,王后還真是一語中的。
金政明等着雞林來人,也決定等事情結束帶着金寶沁去雞林其他地方走走,畢竟金寶沁離開新羅多年,這是她早就跟金政明說好的,另外就是金政明也打算趁此機會跟在王宮裡的某人鬥下氣。
新羅王室與大唐還是有些區別的,那便是新羅王室稍微簡單些,祖宗的規矩擺在那裡,後世子孫沒人敢違背,否則便是被逐出家族貶爲庶人,從此不再受到王室保護。
大唐皇族是最是無情帝王家,新羅王室還是有那麼一點親情在的,更何況王后與文武王是真心相愛走到一起的。
蔣之赫的願望是活下去,金政明如實在信上寫下,等一個多月後,文武王的答覆送到手上,金政明忍不住笑了,在心底罵了句:老狐狸。
在收到信件後地第二天,金政明便根據旨意下達對蔣之赫等人的判決:終生流放。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流放五千裡,流放地貧瘠,靠海,產海魚產海鹽就是不產糧食。很多囚犯被髮放到那裡去,熬不過三年五載便死在了那個地方。
這些都是後話不提。
蘇榮成被委任爲真州府尹,金政明的事情已了,第二天便準備妥當,天一亮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真州。
一行人前進速度極其緩慢,傍晚時分才前進了數十里路,便決定在路邊村莊找了個農戶家歇息。
然而一行人還沒進入村莊便被一羣人給擋住了去路。
來人爲首的竟然是多日不見的魯秀。
之前的一個多月裡,魯秀也曾來找過金政明,雖然金政明已經不住在別院裡,但是魯秀的人脈較廣,最終還是找上門來——他們租住的客棧。
只不過也就來找個幾回,之後金政明一行人都沒見她來過,不由得鬆了口氣,心想那姑娘一定是想通了。
卻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
金政明、金寶沁很是詫異地對視了眼,但是更詫異的是,此時的魯秀沒了之前見到的柔和,而是裹挾殺氣凜凜阻擋住己方一行人的去路。
“你就是那個太子殿下?”魯秀開口,聲音冷冷的一點溫度都沒有。
這下子連臨江、寒雲等人也一臉驚訝了,不會是因愛生恨吧?語氣這麼冷。
還有……
幾個人彼此面面相覷。這姑娘連自己喜歡的人的身份都不知道就大大咧咧地上門求親了?
簡直是無比膜拜啊!
金政明溫溫雅雅地策馬於最前頭,道:“正是在下,如姑娘攔着在下一行人所爲何事?”
面對曾經向自己求親的人,金政明實在擺不出冰冷麪孔。
魯秀盯着金政明片刻,語氣森森地道:“山窩頭是你帶人滅掉的?”
金政明點頭,眉頭微微蹙起,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
其他人也感受到了,面面相覷之下不解這魯姑娘問這個幹什麼。
金寶沁騎着一匹頭頂有一小撮白色鬃毛的馬,等在一旁望着魯秀,若有所思。
很好。魯秀點頭,再擡眼已經是一臉猙獰:“總算沒找錯人,你……”手裡握着馬鞭指向金政明,“給我家人陪葬去吧!”說完,手裡的馬鞭便夾帶着凌厲風聲攻向金政明。
金政明何許人也?憑實力深藏不露,裝低調不出頭,向來出風頭的都是他的兩個侍衛寒雲跟臨江,而此時他身處在暴風圈,而魯秀那一邊力道不小速度夠快,就算臨江寒雲再強也趕不上,阿金更別說了,他的眼裡只有公主一人,也只記得保護公主,就算那個被襲擊的男子是他家駙馬爺,此時此刻落在後面的他也來不及趕上去。
於是乎,低調的金政明出手了,眼疾手快地身體避開,單手攫住,微微用力,那條馬鞭竟然斷掉了了!
“你是山窩頭的人?”金政明聲音冷冷地道,毋庸置疑的口吻。
魯秀也被驚了下,她是直接使盡全力與金政明對手的,很清楚金政明沒有用全力,如此一來高低立顯。
想着親人一夕之間盡數死亡,想着自己一見鍾情的男子眼中根本就看不到自己,平時冷靜淡漠的魯秀突然升起玉石俱焚的念頭。
那種絕望,那種身處世間、茫茫人海卻只有他一個人的恐慌……在在令魯秀幾欲崩潰。
她雖然不喜親人山賊劫匪行徑,可再怎麼樣那也是自己的親人,更可悲的是自己的親人竟然是死在自己一見鍾情數次求婚的男子手中,那種悲痛欲絕的心理,魯秀覺得她無法再承受。
可是當她聽到自己喜歡的男子用這種冰冷的毫無感情的就彷彿下一刻他會毫不猶豫出手都做自己生命的語氣問自己是不是山窩頭的人的時候,魯秀覺得之前的那些心情那些絕望那些悲痛都不及眼下這一句冰冷無情的“你是山窩頭的人”。
魯秀知道自己不曾入眼前男子的眼,只是沒想到連一點點痕跡都沒有。悽苦地笑了:“是,我是被你們殺死的那個山窩頭老大的女兒。”魯秀擡眼,淡淡的笑。一身凌厲殺氣轉眼雲淡風輕,換回來之前那個骨子裡盪漾着一股堅持卻也氣質柔和的“魯姑娘”。
這下子金政明愣住了,回頭看了眼金寶沁,就見金
寶沁望着魯秀的目光也柔和了些許。許是察覺到金政明的目光,金寶沁回眸看向他,微微一笑,策馬上前,與他並肩,對魯秀道:“魯姑娘,我們相信你不同於你的那些親人,離開這裡,忘記昨日種種吧。”
魯秀擡眼看向她,靜默片刻,也不發一聲的就調轉馬頭離開了,那些跟隨魯秀的漢子大概早就習慣了魯秀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性子,竟然也不要和幾句,轉身跟着走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們也是山窩頭的人,金政明一行人還真的沒辦法將這兩批人馬給聯繫到一起。
山窩頭裡的那些山賊浮躁、血腥,所言所行就是個“山賊”樣子;而眼前跟隨魯秀的這一批卻內斂沉穩很多。
“……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說完,又接着加上一句,“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在這對父女身上完全無法得到解釋。”金寶沁很可愛滴解釋着。
身後的宋如晴跟綠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宋如晴倒是若有所思地說了句:“魯姑娘人其實不錯,如果不是立場在那裡,真想跟她做個朋友。”
綠袖也跟着點頭。
金寶沁也點頭,斜睨了某人一眼,都是他的錯。
某人頗感委屈,卻也不敢反抗。
衆人如此嘆息了一陣,繼續上路。
敢在天色最後一抹亮光被黑暗吞沒之前,一行人終於趕到最近的村莊。說之村莊其實也面前,前前後後也就二十來戶人家,住的都是泥土草屋,而且都很小,等找到大一點,勉強能入住的屋子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了。
那戶農家也好說話,在一整塊銀子的誘惑下,一家人住進柴房,將最大的兩間屋子留給了金政明一行人。
這些日子,衆人都沒怎麼好好休息,從開始發動到守衛,金政明與金寶沁都疲憊不堪,特別是安撫民心、聽取百姓冤屈,改善百姓生活,淨化商貿環境方面,金正與金寶沁皆是事事親爲,如此纔在短時間內安撫真州城內惶惶不安的民心。如今事了,也就都早點休息了。
然而當衆人,連在外面的守衛精神也鬆懈了點的時候,一支流火突兀地撕裂暗夜,悄無聲息地一頭扎進那蓬蓬茅草中,緊跟着便是第二支第三支……
“走水了!”一聲驚吼響徹夜宵,也驚動了屋內睡得正熟的人。
而與此同時,距離村莊不遠的一處地勢稍高的土坡上,阿金如死神一般迎風而立,他的腳邊躺着七具身穿黑色夜行衣,黑帽黑麪巾的屍體。
緊接着,阿金便化作一陣夜風消失在土坡上。
在第一支流火還沒落在茅草屋上的時候就被阿金、臨江、寒雲察覺到了,因此早已經在不驚動敵人的情況下離開了茅草屋的金寶沁一行人看到阿金回來,便圍上去問道:“怎麼樣?”
阿金搖頭:“七個人,死士。”那些人也很敏銳,他剛出現便被發覺,更不跟他纏鬥,很乾脆地服毒自殺了。
金寶沁的臉色很難看,猶自蹙眉深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