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房間裡,一陣寒風吹過,屋裡原本就不怎麼明亮的燭火瞬間熄滅。
“翠竹,怎麼回事?還不趕快去把蠟燭點燃!”沈碧環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着一絲不耐煩,這是她永遠也改不了的脾氣。
“皇貴妃娘娘真是好福氣,即便身在冷宮,卻也有宮女伺候着。”清塵靜靜地站在放蠟燭的破桌子旁邊,幽幽的說着,語氣裡帶着嘲諷。
“誰——”沈碧環突然聽到不相熟的聲音,猛地一驚,立即扭頭問着。
清塵憑着過人的目力將黑暗中的情景看在眼裡,並沒有答話,只是看着沈碧環臉上的驚慌失措和害怕,心中驀地生出一絲難以名狀的快感。
翠竹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了,摸索着走到桌子邊,雙手顫抖地在桌上找到一個有些潮溼的火摺子,用了很長時間纔將蠟燭點燃。
在蠟燭點燃之前的這段時間內,沈碧環一直在黑暗中四處張望,試圖藉着破落窗戶外面的月光將屋子裡的情景看清楚,可是清塵一身黑衣,極爲隱蔽,又豈是她能夠找到的?
在蠟燭被點燃的一瞬間,翠竹便清楚地看到了站在桌邊的清塵,一身黑衣,臉上蒙着面巾,只有一雙眸子灼灼地看着翠竹,眼中是嘲諷的笑意。
翠竹驚恐,剛要開口尖叫,卻見清塵眼疾手快,瞬間點了翠竹身上的穴道,讓翠竹長大嘴巴,說不出話來,也不能動彈。
“你……你是什麼人?”沈碧環在這個時候也看到了一身夜行衣的沐清塵,於是顫抖地問着,眼中的驚慌已經變成了恐懼。
即便她已經認命,即便她已經接受了自己被打入冷宮的事實,可是她依舊惜命,誰知道皇上會不會有一天念及她的好,讓她重新回到那榮寵無雙的六宮中去呢?
所以,在看到清塵的時候,她第一念頭就是,這個人會不會是誰派來的殺手。
“我是什麼人?皇貴妃娘娘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機關算盡,做了這麼多事,甚至出賣了自己的家族,不就是爲了取代我的位置麼?成爲母儀天下的皇后,與蕭凌並肩而立,這不是你最大的願望麼?”清塵淡淡地笑着,一步步逼近沈碧環。
話音落下,沈碧環眼中的驚恐更甚,心中的那個名字呼之欲出,可是她卻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明明是親眼看到葉傾城氣息全無,卻又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你……你是葉傾城?不,不可能!葉傾城已經死了!”沈碧環猛地搖頭,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說着。
“如果我不是葉傾城,那麼我又是誰呢?沈碧環,你心心念唸的,不就是登上鳳座嗎?你以爲依靠沈家,依靠太后,你就能實現心中的願望?可沒想到,蕭凌對你也是利用吧?當你幫着他滅了沈家之後,你的利用價值,就再也沒有了。”清塵說着這些事情,故意刺激沈碧環。
“那又怎麼樣?雖然我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但是我知道皇上心中一直沒有我,從沒愛過我,我平靜地接受,也不會失望。可是你呢?你說你是葉傾城,難道你不知道,葉傾城是被皇上親自下令殺的嗎?死在自己最愛最信任的手手上,很難受吧?”沈碧環也不甘落後,如此開口。
“你死撐着也沒關係,其實我就是來通知你,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清塵再次開口,“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葉傾城,今夜,你必須死。”
“無膽鼠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便借用別人的名字,你以爲我會怕你嗎?葉傾城死了,她死了,如果她還活着,按照她的性格,早就一劍把皇上殺了,怎麼會等到今天,來冷宮殺我這個已經無關緊要的人?哼,這不是可笑麼?”沈碧環說着,忽然出手,在清塵猝不及防之下,一把將清塵臉上的蒙面巾扯下。
清塵並沒有閃躲,既然決定要跟沈碧環攤牌,便沒有打算遮遮掩掩,即便讓清塵看到自己的臉,也沒有什麼關係。
所以,當沈碧環將她臉上的蒙面巾拉下來以後,她只是笑着,一直看着沈碧環,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其他的任何動作,十分淡然。
“怎麼樣?看清楚了嗎?我到底是誰?”清塵問着,嘴角邊的笑意妖嬈奪目,讓沈碧環沒來由地膽戰心驚。
“沐……沐清塵?你是逸王妃!太后在時就覺得你這個人不簡單,沒想到你果真圖謀不軌!我要告訴皇上!來人……”
沈碧環說完,大喊着,可是“人”字還沒喊出聲,便被清塵點住了穴道,和翠竹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以爲我還會給你機會傷害我一次嗎?曾經的那兩杯毒酒,已經讓我記憶猶新了。”清塵冷笑着,“就算太后知道我不簡單又怎麼樣呢?她一樣中了我的計,甚至死在我的手中。”
聽了清塵的話,沈碧環此時才真正的害怕起來,嘴脣蠕動,想說什麼,可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用自己的眼神來表達內心的驚詫。
“我這麼說,你肯定不會相信的吧?那麼你可還記得,你曾在我耳邊說過,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話?那個時候,龍宸宮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你和我,你說的這些話,除了你自己,就只有我聽見了。”清塵再次開口。
清塵腦海中又想起臨死前在龍宸宮的那一幕,那時她的心中百感交集,沒有想到自己一心信任的夫君會聯合其他的女人來背叛她,給她送來毒酒,讓她無辜枉死,甚至還殘害她族人的性命,讓她的族人揹負冤情長眠地下。
“我說過,蕭氏江山,我不滅不休。”清塵幽幽的開口,“所以,我回來了,帶着仇恨回來,滅了蕭氏江山。這是我幫他打下來的江山,所以我要讓他還回來。”
沈碧環很想問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卻奈何她說不出話,只能聽着沐清塵訴說着她曾經是誓言,和如今的仇恨。
“你總是自作聰明,卻不知從陸香染肚子裡的孩子開始,一切就是我在背後操縱。還記得腌臢婆嗎?她本就是我的人,沒想到吧?那盆牽心草,是我讓葉夕放到你宮裡的;沈家的罪證是我搜集的,太后和人私通是我設計的,包括顧延昭被貶,甚至楊昭儀的小產,都在我的計劃之中,我要一步一步,把你們,逼上絕路,讓你們體會到,徘徊在生死邊緣卻無能爲力的絕望滋味。”
清塵向沈碧環坦白了一切,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絲毫不曾避諱,因爲她篤定沈碧環活不過今晚,既然是這樣,那麼說出來,也沒什麼了。
“沈碧環,我對你已經夠客氣了,跟你說了這麼多,也是時候了。”清塵說着,“你放心,很快,你就能和沈家一門團聚了,除了沈碧寧和二夫人,所有的人,包括沈媛,他們都在黃泉路上等你一起投胎。”
清塵說完,拔劍而出,一劍封喉,乾淨利落,毫不猶豫。
沈碧環眼睛瞪得老大,直到臨死,她還是沒能說出任何話,只有濃濃的不甘心,和一些到死都不曾想明白的問題。
清塵轉身,看着依舊一動不動的翠竹,心中殺機再現。放虎歸山這種事,永遠不是她會做的,要殺,就殺個徹底,不留活口,免得暴露她的身份。
手起劍落,一個漂亮的劍花從翠竹的脖子邊閃過,白皙的脖子上出現一道細紅的血絲,觸目驚心,就如同當初葉傾城臨死的時候,口中滴落在胸前的,那一抹星星點點的嫣紅。
清塵在翠竹的衣服上將手中的長劍擦拭乾淨,然後收進劍鞘,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睜開眼睛,喃喃低語:
“終於,只剩下你了……”
話音落下,清塵將臉上的蒙面巾再次拉上,將自己整個人都裹在深夜看不見的黑色之中,緩步走了出去,解決了沈碧環,心中的重擔再次卸下一點,即便蕭凌猜出是她,那也無所謂了,很爲,很快就輪到他了。
走到外面的院子裡,清塵腳尖輕點,縱身而上,躍上牆頭,試圖從來時的路離開,可是沒想到,當她剛在牆頭站定的那一瞬間,便有無數箭只從四面八方飛來,鋪天蓋地,每一箭,都像是要將她射穿。
清塵見狀,立即騰空而起,在空中轉了幾個圈,避開了暗處射過來的第一波箭只,再次落在牆頭,縱觀四面,發現冷宮的周圍,有深淺不一的呼吸聲傳入她的耳朵,讓她知道,這周圍,肯定埋伏了不少人手。
“放箭。”冷冽的聲音帶着嗜血的殺機,不留絲毫情面。
清塵認出聲音,知道是蕭凌親自守在這裡,便從牆頭一躍而下,再次回到冷宮的院子裡,站在冷宮已經有些破敗的門背後,看着原本殘破不堪的門被無數箭只襲擊,搖搖欲墜。
“朕已經派禁軍重重包圍了這裡,你跑不掉了。”蕭凌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運足了內力,對着裡面的清塵喊道,“乖乖束手就擒,朕考慮饒你不死。”
“蕭凌,你已經很多次試圖抓到我了,這一次,你猜會不會成功呢?”清塵聞言,緩緩地笑開了,如此說着。
只一句話,便讓外面的蕭凌頓時怒意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