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沈碧環的到來,紫煙宮裡的氣氛一陣凝滯,空氣中飄蕩着暗潮洶涌的味道,沈碧環和顧嫚如互相對視,一個嘲諷,一個不甘,似乎非要將對方生生比下去。
“就算叫你一聲皇貴妃娘娘又如何?如今你不過是孤家寡人而已,沒有母族支持,鳳座永遠不可能是你的。”顧嫚如說着。
“那也不會是你的,若是不信,我們不妨拭目以待。”沈碧環說着,呵呵地笑了起來,不再理會顧嫚如,便在翠竹的攙扶下,搖曳生姿地轉身離開。
沈碧環的一通挑釁讓顧嫚如氣急敗壞,想到自己的兄長被皇上罷官免職,發配從軍,雖然人活着,可哥哥從高高在上的大將軍淪落至此,怎麼會甘心?更何況,沒了兄長在前朝支持,她在後宮步履難行,總要被沈碧環壓上一頭。
砰——
桌子上上等的茶壺也被顧嫚如掃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讓文琴和葉夕面面相覷。
“娘娘,別生氣了,皇貴妃娘娘就是故意來看您的笑話,您越是生氣,越是失態,皇貴妃娘娘就越是開心,您可不能讓她太得意了去。”文琴走上前,勸慰着。
葉夕也走出門去,叫了紫煙宮當差的粗使宮女進來,把地上的茶壺和茶杯碎片收拾乾淨,免得顧嫚如看了更生氣。
“不行,不能讓她這麼得意,本宮要去求皇上,本宮幫了皇上這麼多次,皇上對本宮總還有些情分在,本宮就不信,皇上不會改變主意,對哥哥從輕發落。”顧嫚如想着方纔沈碧環的態度,立即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娘娘——”葉夕忙開口,想叫住顧嫚如,可顧嫚如恍若未聞,片刻未停地離開了紫煙宮,文琴和葉夕只得跟上。
顧嫚如一路走到龍宸宮,卻見龍宸宮大門緊閉,而秦喜卻恭敬地守在門外。
“奴才給淑妃娘娘請安——”秦喜看見顧嫚如,便走過來見禮。
“本宮要見皇上,勞煩公公去通傳一聲。”顧嫚如讓秦喜免了禮,然後開口說着,方纔在紫煙宮裡的失態已經悉數不見,臉色平靜,又恢復到一貫那種端莊大方的樣子。
“啓稟娘娘,皇上和兵部尚書正在議事,不宜召見。”秦喜躬身說道。
“秦喜,你好大的膽子!連本宮也敢攔着?你信不信本宮讓皇上治你的罪!”顧嫚如一聽秦喜的話,立刻怒道。
“娘娘恕罪,這是皇上的吩咐,說任何人都不見,奴才不敢妄言。”秦喜堅持着說道。
“滾開!本宮要見皇上,若皇上要怪罪,本宮自己擔着!”顧嫚如本就是個練家子,一掌將秦喜揮開,然後推開龍宸宮的門,便走了進去。
龍宸宮的大殿裡,蕭凌和兵部尚書楊岐山正在議事,卻見顧嫚如突然闖進來,臉上還帶着方纔未曾消散的怒氣。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蕭凌見顧嫚如闖入,臉色沉鬱,冷冷喝道。
顧嫚如一聽,便撲通一聲立即跪了下來,然後哭訴着,聲淚俱下地開口:“皇上,請念在臣妾對皇上一片真心的份上,饒了哥哥吧。”
“你可知道顧延昭做了什麼?朕不殺他,已經是對他最大的仁慈。”蕭凌並不理會顧嫚如的哭訴,如此說着。
“皇上,哥哥與南疆攝政王結盟,也是爲了凝月國啊。一旦南疆攝政王登基,必定會念及凝月國和哥哥相助之情,對皇上感恩戴德,對凝月國俯首稱臣……”
“婦人之見。”顧嫚如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蕭凌打斷,隨即蕭凌從桌上拿起一份奏摺,扔到顧嫚如的面前,冷冷開口,“你自己打開看看。”
顧嫚如擡手拭去眼角的淚,將地上的奏摺撿起,打開便匆匆看過去,當她看完了最後的一個字的時候,眼神忽然間變得茫然不知所措,手中的奏摺也砰地一聲重新掉在地上。
“皇上……這……”
“你以爲南疆女皇能在皇位上坐這麼久,沒點手段和心機?你以爲南疆攝政王和顧延昭之間的事情她不知道?如今南疆女皇和攝政王的勢力正在對峙,若是攝政王勝了,此事倒還好說,若是攝政王敗了,朕不是多了一個盟友,而是多了一個強大的敵人。”蕭凌如此說着。
見顧嫚如還是一副茫然懵懂的樣子,蕭凌忽然間有些火大,腦海中不由自主地便回想起當年和葉傾城並肩作戰的時候,不管他說什麼,傾城總能明白他的心思,並且將其中的利弊分析地一清二楚,甚至舉一反三,將他沒有想到的事情也一併考慮周全。
原以爲顧嫚如有三分真性情像足了葉傾城,可惜,她終究也不是葉傾城,這天底下也只有一個葉傾城。
想到這裡,蕭凌的腦海中卻忽然閃過另一張面容,沐清塵溫婉謙卑的模樣在他的心中浮現,分明不是一個人,可那個女人,卻讓他產生了一種只有葉傾城纔會給他的感覺。
“你哥哥此次犯下大錯,朕不殺他,就是給他重新來過的機會。朕念在你一心爲朕的份上,不怪罪你此次擅闖龍宸宮,擾亂朕與大臣議事,自即日起,你自行禁足在紫煙宮,一月不得出。”蕭凌被突如其來的思緒擾亂了心神,已經沒有功夫再去理會顧嫚如,便揮揮手,如此說着。
顧嫚如雖不懂朝政,不懂軍中大事,可方纔的奏摺她卻看得明白,南疆女皇已是勝券在握之勢,滅了攝政王的勢力不過是遲早,到時候,就真的如同蕭凌所說,凝月國並非多了一個盟友,而是多了一個強大的敵人。
臉色有些頹敗地走出龍宸宮,文琴和葉夕立即上前來將顧嫚如扶住,攙着回紫煙宮去了。
“怎麼辦?哥哥犯下大錯,如今被貶,皇上罰我禁足在紫煙宮,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任由沈碧環那個賤人騎在我頭上!”顧嫚如口中喃喃,眼中滿是不甘心。
“娘娘,請恕奴婢多嘴,爲今之計,最重要的,就是忍。”葉夕看着這樣的顧嫚如,開口說道,“將軍只是罷官免職,並沒有丟了性命,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娘娘暫且由着皇貴妃猖狂,到時候自有她的惡果。”
“忍?你沒看到她之前那股囂張的態度,你讓本宮怎麼忍?如今本宮被禁足,她更要看笑話了!”顧嫚如狠狠地說着。
“娘娘,葉夕說的沒錯,如今千謀萬算,不如一個忍字來的妥當。”文琴也跟着開口,“南疆的事情,是將軍做錯了,不是娘娘做錯了,皇上只是將娘娘禁足,可見皇上心中還是念着娘娘,只要娘娘在皇上心中地位不失,將軍在戰場再立功勞,那麼一切都還有機會。”
“那你們說,我該怎麼辦?我如今被禁足在宮裡,哪裡都不能去,豈不是白白便宜了沈碧環那賤人?她若趁此機會懷上龍種,豈不是更要勝我一籌?”顧嫚如看着眼前的兩個婢女,問着。
“娘娘怎麼忘了,您還有楊昭儀啊。她是因爲娘娘纔有機會獲得聖寵懷上龍子,如今娘娘有事,她若不出手相幫,等娘娘倒下了,皇貴妃下一個對付就是她。脣亡齒寒,所以楊昭儀不會任由皇貴妃娘娘作爲的。”葉夕如此說着。
“沒錯,娘娘,要想讓皇上重新對娘娘信任,寵愛,還有很多種辦法,雖然要忍着,可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定要化被動爲主動才行。”文琴點頭,也跟着說道。
“你們有什麼好辦法?”顧嫚如一聽文琴和葉夕的話,便如同沉溺在水中的人看到了一塊浮木,抓着兩人的袖子,便開口問着。
“娘娘,禁足一個月,剛好就到了八月,按照凝月國的規矩,八月十五中秋節那天,皇上會帶領後宮妃嬪和朝臣去乾坤臺祭天,娘娘可在這一個月之內,替皇上潛心抄寫祭天時所需要的經文,爲皇上祈福,皇上看了自然會明白娘娘的心意。”葉夕開口說着,“娘娘可曾記得,奴婢擅長模仿人的筆跡,若是娘娘覺得煩累,此事可交由奴婢代勞。”
“不止這樣,皇上疑心頗重,想要皇上對娘娘徹底信任,除非娘娘以命相托。而皇上祭天,就是最好的機會。”文琴跟着補充,而後壓低了聲音,緩緩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這……可行嗎?會不會出問題?”顧嫚如聞言,滿臉驚訝地看着文琴。
“娘娘放心,奴婢進宮之前,在江湖上好歹還認識幾個信得過的朋友,此事交給他們去辦,絕對妥當。”文琴點點頭,一臉肯定地說着。
顧嫚如聽了,剛纔還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亂,此刻已經漸漸平靜下來,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思忖之後,目光逐漸堅定,似乎已經同意了文琴的主意。
葉夕在一旁聽着,心中雖然震驚,可面上不動聲色,只是低下頭,將眸中神色掩住,腦海中卻在思考着,怎麼將這個消息傳遞給沐清塵知道。皇上祭天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文琴的計劃大膽至極,稍有不慎便會弄巧成拙,說不定,沐清塵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