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纔夢到了誰?”一個嬌脆的聲音乍然響起,景生倏地擡起上身,在車門邊的陰影中蜷坐着一個人,那是……是小元!
景生突地漲紅了臉,彷彿被人竊見了內心最隱秘的世界,他扯過頭下靠枕朝小元扔過去,並未用力,“你這傢伙,怎麼老是鬼鬼祟祟的呢?你……不是要去臨州嗎?怎麼還沒走?”
小元接住靠枕,放在鼻下輕嗅,“唔,真香——”嘆息着,他飄身上前,在如此緊窄的車廂內仍姿態優美,“告訴我,你剛纔夢到了誰?”說着他的手竟一下子摸向景生的下 身,“——嗯,全都溼了。”
景生疼得一跳,像是被火苗舔上了私 處,他忍着沒有躲閃,任小元的手在那處流連,“看不清是誰,就是……就是最普通的性 夢罷了。”他說着謊言,心裡卻蕩起無盡的水漣,……青鸞……青鸞……真的如此……如此魅惑誘人嗎……?
“你做夢時倒是好端端的,怎麼……怎麼每每事到臨頭竟臨陣繳械投降了呢?”小元百思不得其解,繼續撫揉搓弄着,乾脆一偏身躺在景生的身側,頭倚着他的頸窩,景生卻已聽得心驚肉跳,小元貼身而臥更使他覺得火燒火燎,顧不上全身上下驟然竄起的炙痛,景生冥思苦想:——是呀,剛纔在那旖旎的夢境之中,沒有痛楚,沒有燒灼,更沒有暈眩,精神飽滿,身體極度配合而投入,就像他在前世曾體驗過的性 愛盛宴,難道,難道他此生都只能夢中聊以自 慰,享受愛 欲?!
“阿璟……我們……嗯嗯……再試試……唔……”小元貼着他的身子磨蹭着,就像春日纏人的嫩柳枝兒似的,極盡妖嬈,俏麗的脣瓣輕輕開啓,啜吻着他的頸側一路向上,倏地含住他的耳珠,着意舔吮,“也許……也許今兒就成了呢……”迷離魅惑的話語隨着小舌一起在耳孔內翻卷。
景生緊皺眉頭,疼痛感密集而尖銳,像乍然來襲的急雨,他想尖叫吶喊,但溢出脣畔的只是低微的輕 吟,“啊……啊……”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正在享受極致的狂歡。
小元微闔雙眼,小手兒仍握着那物兒忙碌,細擼慢套,輕輕捻動,緩緩挑逗,只盼它能振作起來,而他的脣舌已滑向景生的喉結,包裹着慢慢畫圈兒嘬 吮。
景生只覺得頸項上如套了個火圈,越燒越烈,此時,他連哼叫也已做不到了,額上冷汗連連,頭顱中的嗡鳴不斷地擴大,像旋起了一個風暴,其間伴隨着一聲接一聲的呼喚:‘景生……景生……景生……景生……”,那聲音悽切而絕望,夾雜在嗡鳴之中更顯詭異,景生迷亂地挪動着身子,妄想擺脫痛楚的糾纏,他已全然不知自己在哪裡正在做什麼,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烈火正逐漸將他吞噬,直至焚爲灰燼!
小元漸漸覺得不對,身邊的人兒已全無聲息,身子強直震顫,好像……好像已陷入了昏迷之中,小元駭異地抽身而起,“阿璟……阿璟……你……你怎麼了……?”
景生深吸口氣,好像瀕臨窒息的人得到了氧氣,他咬緊牙關,撐身半坐起來,微不可查地向簡榻裡側靠去,果然,如抽絲剝繭般,所有的不適再次迅速飛離他的身體,那淒厲的呼喚,那嗡鳴的噪音也奇蹟般的消弭無蹤,只呼吸間,他就又神清氣爽,完好如初了。
景生擡手猛地砸向牀榻,卻被小元一把握住,看到他那懊惱沮喪的模樣,小元已猜到了緣由,心裡暗歎,脣上卻勾起一個溫存的笑,“阿璟莫急……也許……也許是你第一次……太緊張的緣故。”
景生茫然地搖搖頭,“我……我也不太清楚……小鸞……對不起……也許……我真的就是一個廢物!”
小元一把捂住他的嘴,笑得更甜潤,“莫瞎說,你是大夏的皇上,龍精虎壯的。”
聽着他似是而非的恭維,景生難堪地笑了,振作精神地說道:“謝謝你,小鸞,也就是你這麼想罷了。哦,對了,你怎麼還沒去南楚呢?”
“我……想送你一程……然後再出發……你不是說明天回東安嗎?怎麼今晚就急着離開了。”小元倚着他,輕聲問着。
“佛也拜過了,政務緊急,還是早點回去的好。”小元並不知道他們此次來夏陽除了拜佛還願,還要給明霄療傷。景生知道他與青鸞宿怨極深,怕他不悅便沒有告訴他。
“小鸞,你也快去快回吧,南楚並非你的福地,還有,你的盅毒雖然減輕了,不會每月月圓時都發作,但也要萬分小心,我總是擔心你。”說着景生便翻身坐起,毫不避諱地脫下髒污了的內袍,從榻下的暗格裡取出一件乾淨絲袍,剛要披在身上,卻不料被小元猛地攥住手腕,“這……這……這是什麼……?”
小元刷啦一下拉開窗紗,明晃晃的月光倏地滑了進來,映亮了車廂,小元不敢置信地緊盯着華璟的左手腕,那蜜色肌膚上……橫着一道傷痕……顏色雖不鮮豔,但也絕不是陳年舊傷,“這個……這個傷口是……是怎麼回事?”小元的聲音輕顫着,所有的音符都紛亂零散。
景生不明所以,看到小元的模樣他也覺得驚訝,一下子想起母后好像也曾對這個傷痕表示疑問,不覺有點焦躁。他想抽回手腕,但小元的手掌堅如精鋼,不爲所動,景生不欲發力,只好任他所爲,單手裹上紗袍,隨後便略顯煩亂地回答:“那是我摔傷時劃傷的,稀鬆平常,不信你可以去問問愁眉,他親眼所見,當時他也摔傷了。”
“——真的?!”小元驀地俯身,嘴脣貼上了那處傷痕,輕輕舔吮,閉着雙眼,細細體會着脣舌的觸感,只一瞬,眼淚就紛亂地滑下了面頰,“你……你到底是誰?”他近乎絕望地追問着。
景生眉頭微蹙,——他是個記得前世經歷的老靈魂!難道小元竟然通靈?已經察覺了他的秘密?景生手臂翻轉,趁着小元恍惚之際掙脫了他的緊握,“我就是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回答得似是而非,充滿玄妙。
小元眉頭一緊,再次撲身向前,嘩地一下扯開景生紗袍的襟口,月光下,左肩處有一個淡淡的疤痕,若不細看,在昏暗之處,幾不可察,小元的心臟在胸腔中不受控制地砰砰急跳起來,這……這應該就是幾年前蒼淵邊的袖弩傷疤,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你……你……你不記得我了嗎……真的不記得了嗎?”小元再次急問,語氣執拗而絕望,——難道景生的死和青鸞的盲全都是騙局?難道其中有什麼重大的陰謀?
“我當然記得你——”看着他近乎癡狂的神態,聽着他急迫地追問,景生勉強地笑了,小元卻驚喜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是小鸞!我的表兄衛鸞生!”難道他是前世自己認識的熟人?景生苦苦思索,但卻一無所獲,“小鸞,爲何你總問我是否記得你,我們相識後的這幾個月我從未忘記過你!”
如果他真的只是阿璟,他所說的倒是千真萬確!但是——,他真的只是阿璟嗎?
小元的面色迅速變得煞白,他膝行着慢慢退到車門邊,控訴般地望着虛空,“我……我要去臨州……找到他的埋身之處……我……我還要去找他爹……定要問出一個水落石出!”隨着話音飄落,小元已如雲煙般消失在開啓的車門外,倏忽間便沒了蹤影。
景生悵然地望着車門外墨黑的夜空,除了躲入雲靄中的月亮,天上竟無一顆大星,此時正是子夜,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
夏曆正月初一,正是歲首之日。陪都夏陽,大雪後初晴,空氣清冽如冰晶,長空遼遠,如海般深邃蔚藍,天際無雲,朔風空鳴,在業已凍結的淶河河面上滴溜溜地打轉,將蓬鬆的雪花揚卷而起,彌天曼舞。
“爺,咱們大夏一向是大祭元春的,今年可是改了章程呢。”苦臉嘀咕着,爲了儘快重返夏陽,萬歲爺竟將元春大祭改在了除夕之日,還說什麼‘除夕除夕,正是要在那天祭拜先祖纔有奇效。’太后千歲如今對萬歲爺是言聽計從,自然一口應允。
“這個章程改得好,反正除夕時也要祭祀,不如合併在一起,神仙祖宗都不會怪罪!”景生咧嘴一笑,舒適地伸個懶腰,自從回到夏陽,和……和青鸞隔河相望,他就覺得心情舒暢,通體舒泰。
“爺,那爲什麼好好的大宅不住,非要住這客店,人多混雜,條件也不甚好,要是端午姑姑知道了,定要扒了我們倆的皮。”苦臉睃眼打量着天字一號雅間兒,苦惱地撇撇嘴,“這裡看着雖然還算潔淨,但也不知多少人住過了,就光是這桌案,牀榻,愁眉已經擦了八遍!”
景生倏地從桌前回頭,訕笑着瞪他一眼,“怎麼?心疼你老婆了?那你倒是幫着一起幹呀,就光知道站在這裡嘮叨。”
此時,愁眉正拎了一壺熱水進來,聽到皇上這話,羞得滿臉通紅,心裡窘煞,沒奈何只好擡腿猛地踹向苦臉。
“唔……爺……我……哎哎……我錯了……我……我不是幹不好嗎……到時候還得返工……倒連累你……”苦臉嬉皮笑臉地點頭哈腰,卻不是衝着他家陛下,而是腆着臉往愁眉身邊兒湊,“我……我不是……怕你累着嘛……你就別生氣了。”
“你若真是怕我累,就不會粗手大腳毛毛糙糙地幹不好活兒,讓我一個人受累。”愁眉橫眉立目,顯然還沒消氣。
“我……我‘幹活兒’一向……嗯……一向細緻體貼……何時粗手大腳毛毛糙糙過呀?”苦臉還挺委屈,偷偷地粘在愁眉身後,用手攬住他的腰。
“你……你……”愁眉腿一軟,哐當一下放下水壺,差點砸到腳,耳根頸後全都飛上了紅潮,恨不得一腳踢飛苦臉,但……又怎麼捨得喲!
“咳咳……今兒是元春,你們倆果然就鬧春!”景生沒有回頭,依然一頁頁翻看着三個月來書研送回的信件,一邊隨口取笑:“愁眉呀,你也別老欺負人家苦臉了,動不動就吃齋唸佛,你看看苦臉這兩天的臉色,顯然是邪火淤積所致呀……呵呵呵……”
苦臉怨懟地,眼巴巴地望着愁眉,真想此時就將他吞下肚,手指輕拂在他腰上擰了一把,愁眉緊咬下脣,身子已酥了一半,嘴上卻仍不饒人,狠聲訓着苦臉:“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幹活兒’,也不懂得讀書長見識!知道啥叫大隱隱於市吧?這同和客棧還是咱們師叔給安排的,端午姑姑能不知道,你笨死了!“說着愁眉一跺腳,勉力躲開苦臉溫暖的懷抱,“而且,這裡是三教九流南來北往的客商雲集之所,最方便體察民情,又臨近青鸞殿下的寓宅,離龍江船場也不甚遠,可算是地形絕佳。”
正說着,就聽門上傳來了輕輕的叩擊聲,愁眉一回身,與苦臉迅速對望了一眼。
“我看肯定是書研來了。”景生不以爲意,全部的思緒好像都沉浸在那些信件上的字裡行間了,這些文字他已經反覆閱讀了無數次,自他們九月初回到東安,每隔兩天就能收到秦書研的快報,書研的文字詳實細緻,又不失活潑通俗,將青鸞平日裡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將他的喜怒哀樂,治療結果,甚至是飲食起居,將但凡能收集到的有關青鸞的資料都一字不漏地彙報,以致景生常常恍惚地覺得,他……和青鸞已經相識日久,他對青鸞感覺親切而熟悉,他們之間有種……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牽繫。
房門開啓,一股冷風嗖地一下闖了進來,“爺,外面好像又在下雪了。”小秦裹着帶風帽的青呢大氅閃身而入,衣料上沾着的細小雪花遇到屋中的炭氣漸漸消融,閃爍着亮晶晶的水光。
他剛要跪倒行禮,景生已站起身快步走過去拉住了他,“書研不需多禮,快說說他的情況,這兩天都沒有收到你的報告,年底萬事俱忙,真是倏忽了。”
愁眉苦臉都乖覺地退到門外守候,彼此默契地對視着,好像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一絲奇異的亮光,——這些天,陛下除了朝政便是忙於爲明青鸞擬藥方,又親到太醫院的藥局配藥,派快馬送到夏陽,常常捧着秦書研的信報反覆閱讀,每晚入寢前都會拿出來再呆呆地看上大半天,此時正是一年中最繁忙之時,陛下竟於百忙之中心急火燎地再訪夏陽,莫不是……莫不是對那位青鸞殿下動了心?
“唉,可惜那位是這個。”苦臉站在門外,輕聲嘀咕着,隨手翹起大拇指,愁眉點點頭,長眉微蹙,真的露出了一絲愁苦,“是呀,他若不是排行老大,倒是可以……可以想想辦法聯姻……那也算是一段佳話了。”說完兩人便同時大搖其頭,心裡暗想,——人家是南楚的王太子,如何能將他娶進大夏朝的內宮之中?除非是滅了南楚,將它收歸大夏,可如此一來,那青鸞殿下十有八九是要以死殉國的。可……可瞧如今萬歲爺那廢寢忘食的心勁兒……怕是非他莫娶了。現在太后千歲和端午姑姑還沒琢磨過來呢,要是知道了此事,非急死不可。
秦書研脫下風氅,看着皇上焦慮急切的神情,也有一絲納罕,自他第一次見到皇上,這位英秀的少年就一直都是灑脫而穩健,行事鎮定從容,從未流露出任何焦躁的情緒,此時……此時卻是爲何?難道真的只是關心明青鸞的病情?
“陛下莫急,小怡姑娘說青鸞殿下的眼疾就快痊癒了,早在半個月前他就能感到光線的變化了,這些日子他的情況又有了進一步的好轉,已能模模糊糊地視物了,小怡姑娘說只要能鞏固療效,視力恢復是遲早的事,小怡姑娘——”
“——慢!”景生一聲斷喝,小秦還在眉飛色舞,正欲繼續‘小怡姑娘’下去,不料卻被景生攔腰打斷,“咳咳……書研……這位小怡姑娘就是你快報中頻繁出現的那位女神醫吧?”景生好笑地斜睨着小秦,發現他俊白的臉上倏地浮起紅雲,神色可疑。
“呃……嗯……咳咳……我也沒說她是神醫呀?”小秦爽朗的模樣一下子變得扭捏,微微低頭,眉梢眼角卻笑得彎彎。
“這還用你說呀,你對這位姑娘的敬仰崇拜之情 處處 見 之於筆墨,還需宣之於口嗎,呵呵呵……”景生嗬嗬地笑了,從書研的第一封快報中他就間接地認識了這位少女,小秦從最初的如見天人般的驚喜,到最後一封快報中的濡幕渴切的留戀,在這近三個月來,景生好像是和他一起經歷了一場傾慕之戀,通過書研情不自禁地細意描繪,這位小怡姑娘已栩栩如生地站在了景生的面前。
“嗯……她確實是我從所未見的奇女子……咳咳……當然除了咱大夏的太后千歲以外……”小秦雙眼放光,湛然有神,隨即又略顯羞澀地補充着。
“哈哈哈,好了,好了,你不用在此時還捎上母后,我萬分相信這位小怡姑娘一定是位絕佳好女!”景生溫和地笑着,沒想到留下小秦在夏陽倒爲他引出了命中之人,看來就和前世一模一樣,書研和遠然都與自己毫無關聯。
景生並未氣餒,反爲書研開心,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這麼幸運,大多數人不過是尋尋覓覓再悵然若失!就好象自己,景生心中一陣悸動,也不知自己心裡惦記着的那人兒……他……他可還好?
自馬車中的那一次情夢相交,回到東安後,他又曾多次夢到青鸞,只是……只是每次都在最緊要的時刻戛然而止,除了冷衾寒帳,便是錦褥上的溼滑,和無盡的狂想癡戀,再這樣下去……他……他簡直便要瘋癲了……
“嗯,確實如此,小怡姑娘來自大華島,她是青鸞殿下深愛着的杜承徽的表姐,她見多識廣,她——”小秦就像每一個陷入情戀的少年,一談起自己的心上人便渾然忘我。也渾忘周遭之事,他完全沒有發現皇上聽到杜承徽三個字後已微微變了臉色。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呢。”景生緊緊握着雕花兒木椅的扶手,面上淡然,修長的指節卻已變得青白,“你好像很喜歡他寫的遊記,嗯,青鸞如今,還是對那人念念不忘嗎?”景生的心裡似被滾油一遍遍澆淋,一口氣悶在胸口,說不出的疼痛,自己對青鸞怕也是一場妄想,他,他心中早已有了深愛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不能雙更了,55555,手腕子手指頭都抽筋了,渾身上下腦袋痛,像日更10000的大人們致敬,那真是打字機呀。
景生快被自己和自己的老婆逼瘋了,555555,爲毛他要嫉妒他自己,55555,爲毛他不知道自己老婆是否美味可口?可憐的娃,小元將如何追查真相呢?大家多給俺點鼓勵吧,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