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沒有藥，家庭醫生最近在休假，時箏打電話讓黎黎下午請假，去醫院看一下。
顧黎黎頭暈腦脹了一天了，幸好手裡的項目也在收尾了，都是零散的一些小改動，不然更頭痛。
但是早上蘇子悅說的那些話，這時候纔開始發揮作用，顧黎黎盯着電腦屏幕，覺得心情亂糟糟的。
之前這家公司至少有上千人，現在……只剩下了不到六百人。
市場就是這麼殘酷。
其實顧黎黎從來沒擔心過自己會被裁員，她雖不是天之驕子，但從小到大一直成績好，大學專業成績也全優，她有自信是這個級別薪水裡技術最好的，高層領導再傻，也不會放棄她這枚潛力股。
微微嘆了口氣，可能就是病鬧得，有點多愁善感。
下午還是請了個假去醫院。
時箏陪她一起去的。
宋溪早上就知道顧黎黎生病了，還很自責，跟時箏和顧黎黎發信息道歉。
顧黎黎當然不會怪她，還讓時箏發個信息說兩句好聽的，免得母子兩個再生嫌隙。
去看了中醫，大夫給她號脈，看了一會兒，開始低頭寫單子。
時箏有點不放心，怕像去年一樣大病一場，“大夫，她這個感冒不要緊吧？”
大夫扶着眼鏡看他們一眼，笑了兩下，又低頭：“不是什麼毛病，就是肚子裡多了個東西。”
瘤。
這是顧黎黎的第一想法，然後跟着慌了一下，小眉頭緊緊巴巴皺了起來：“多了個東西，還不是毛病？”
時箏把手扶在顧黎黎肩膀上，安撫她，“大夫，是不是得去西醫那邊做手術？”
大夫放下筆，瞅了眼兩人，也不樂意了，“不想要？”
顧黎黎：“還要？”
時箏：“還要？”
兩人異口同聲。
大夫：“不是，你倆這黏糊勁兒，不是正經夫妻嗎？”
作爲女人的顧黎黎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她盯着大夫的眼睛，似乎在求證什麼，“您是說我……肚子裡有了？”
大夫依舊錶情不好，“怎麼不想要？”
顧黎黎：“……”
時箏：“……”
“懷了？”晚飯時，宋溪一聽，樂得放下了筷子，“你們之前沒做措施啊？”
顧黎黎無力嘆了口氣，其實一直都做措施的，說實話，顧黎黎一直都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兩人還沒準備好早早當父母的，但是今天醫生一說讓去婦幼掛個婦產科的時候，她又不是那麼驚訝。
爲什麼？因爲這孩子怎麼有的，她還是很清楚的。
顧黎黎此刻一臉生無可戀啊，真的就一次啊，誰能想到就中了呢。
同時，又想起上週差點就喝了的那杯咖啡，以及今天幸好手邊沒有日常的感冒藥……
儘管今天的中醫大夫給開了藥，顧黎黎一想到大夫說“是藥三分毒”，她就沒打算吃那個藥，先熬熬吧，過幾天更嚴重了再說。
也不知道是因爲感冒，還是被這個消息給炸的，顧黎黎感覺不舒服極了，胃口也沒有了，頭疼地早早睡了，睡之前她無比希望這一切最好都是一場鬧劇，一覺醒來，什麼都結束最好。
第二天又去了醫院，醫生拿到結果看了看笑着跟他們說：“恭喜，時太太確實懷孕了，五週多了。”
不過醫生說雖然年輕人本身的身體素質還不錯，只是如果繼續加班休息不好，這樣對孩子對大人來說都會有極大的問題，建議她及時調整作息。
時箏到今天聽到這個消息還有些飄飄然的不真實感，他看着開心無比的母親，兩個人不由自主地握住對方的手，那感覺不是顧黎黎懷了個孩子，而好像是孩子已經出生了一樣。
在父親去世之後，這還是母子倆最親近的時刻。
顧黎黎看着旁邊那倆喜極相擁的母子倆，看着醫生沉默了好半天，然後示意醫生繼續說一些需要注意的問題：“我之前聽人說，有些人懷孕的反應會很大是嗎？”她平時腸胃就不算好，此刻就更加擔心。
醫生說是，“每個人情況不同，一般反應會從四周以後明顯，到十幾周以後會好一點，最近要注意補充營養，因爲你們沒有備孕，我這裡給你開一些葉酸和維生素，你每天按時吃，定期做檢查。”
“葉酸？”顧黎黎記得領證的時候，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有發給他們，當時沒太關注，“這是幹什麼的？”
醫生：“防畸形。”
顧黎黎這才真切地感受到，她肚子裡揣的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在它平安出生之前，顧黎黎顯然是它的首要責任人，在醫生長長的注意事項裡，顧黎黎總結出來：如果總加班，可能小產。
如果營養跟不上，可能小產。
還有三個月內最好不要有夫妻生活，最好不要的意思就是可能會小產。
顧黎黎表示驚呆了：“這麼容易小產的嗎？”
醫生看了眼顧黎黎身後高興不已的時箏和宋溪，苦口婆心道：“只是一切皆有可能，我們只是做到提醒，畢竟一旦發生意外，首先對您的家人，尤其您自己本身的傷害是最大的，都是女人，要對自己負責。”在婦產科工作二十多年，他們見過的各種意外數不勝數。
顧黎黎點頭：“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連着看了兩個醫生，顧黎黎的表情越發的從容淡定，說出來的內容差不太多，區別在於每個醫生的重點不太一樣，比如上一位提醒她任何事都可能小產，這位則着重提了下營養的問題，孕婦要多吃魚多吃蔬菜……
顧黎黎額上的青筋抽了抽：“……”拒絕吃魚。
身體的每一根毛髮都寫滿了拒絕。
出了醫院，宋溪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回家的路上，宋溪用溫暖的雙手在顧黎黎根本沒有顯懷的小腹上摸了摸，一臉開心：“我們家黎黎就是爭氣，我金孫這就有了，我明年就能抱孫子了，加上你們倆的基因，我們絕對是小帥哥小美女，哎，要是龍鳳胎就更完美了！”
她已經打算明天就讓重新裝修個嬰兒房出來。
時箏雖然今天也沒怎麼聽醫生說什麼，但是他看了檢查的B超單，上面有醫師寫的診斷。
時箏很清醒地說：“別做夢了，醫生說了是單胎。”
龍鳳胎的念頭剛起就被一盆水潑下來，宋溪略有些失望：“說了嗎？”
顧黎黎點頭，成功碾死了宋溪這個念頭。
宋溪收起失落：“一個也好啊，男女都好。”
晚上回家吃飯，顧黎黎上了飯桌臉色就開始白了又青，青了又黑，她怎麼不知道家裡什麼時候成魚肉批發市場了，七菜一湯，居然有六個是魚，還有一個炒時蔬，有顧黎黎最不喜歡的西蘭花。
宋溪知道顧黎黎喜歡吃菜花，就給她碗裡夾了兩筷子西蘭花：“你平時不是愛吃菜花嗎？這倆算是一個品種。”
顧黎黎想撂筷子：“……”不想生了。
時箏是知道顧黎黎不吃魚肉的，從來不挑食的大總裁覺得，就像有的人不吃蔥薑蒜，但是味道淡一點的話應該沒事，他嚐了一口魚湯之後稱讚了下阿姨的手藝，然後挑了一塊魚湯裡鮮嫩的豆腐要喂自己老婆。
顧黎黎在心底重重嘆氣：“……”不想活了。
都瘋了嗎？
顧黎黎都覺得她快不認識這一家子人了。
宋溪隱約想起來今天的黎黎好像格外的沉默，雖然平時也不聒噪，都是過來人的婆婆一下子明白了過來，看着顧黎黎輕輕皺起來的眉頭，笑着說：“今天起你就是咱們家最寶貝金貴的，時箏餵你吃飯也是應該的，這期間你儘管欺負他，他要是有怨言你跟媽說，我幫你一起欺負他！”
顧黎黎臉色稍霽，時箏一時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媽我什麼時候不讓她欺負了。”
在宋溪和時箏殷切的目光下，顧黎黎鼓起勇氣嚐了下豆腐，等豆腐和魚湯的味道在嘴巴里散開，就感覺到胃裡一陣攪動，她臉色一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進了衛生間抱着馬桶吐了起來。
顧黎黎發誓，她這輩子這麼跟魚過不去，肯定上輩子是漁夫，撈了太多魚的緣故。
時箏有些擔心不已，宋溪說：“沒事，正常的，媽媽當年生你的時候也是噁心了好幾個月。”
這話讓時箏一愣，再看向母親波瀾不驚的面孔，心底隱隱有什麼浮動了起來，衛生間裡黎黎發出來很難受的聲音，時箏連忙跟了進去。
顧黎黎再回來的時候，說什麼也不吃了，好不容易熬到可以睡覺了，時箏哄着她吃了點素湯麪條，也是勉勉強強吃不下多少。
還不到九點就開始呵欠連天，顧黎黎洗完了澡擦乾了頭髮就想睡覺，時箏不知道抽什麼風，興致勃勃要給她吹頭髮。
他自己平時都不吹頭髮的。
吹風筒裡的風暖暖的，顧黎黎枕在時箏的大腿上很快就有了睡意，她跟意識抗爭了一會兒想閉上眼睛，頭頂上傳來時箏輕柔的聲音：“你懷孕了，我很高興，謝謝你老婆。”
有點肉麻，顧黎黎想。
今夜註定不能做什麼，時箏從後面摟着顧黎黎，就覺得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