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自額角晃落,暮歸伏在地上,亂抖說道:“我並沒有想她替我去死,我也不知道奶奶竟然會如此動怒,既然如今一切都覆水難收,我也不用瞞了,的確是我叫晚唱把藥放在爺的茶裡的,這個我認了,——可是奶奶你別忘了,先頭是你答應,要擡舉我當爺的妾,我爲了奶奶這一句諾,鞍前馬後盡心盡力,可是奶奶近來卻隻字不提,我不過是……不過是想取回自己的東西罷了,我是有錯,可是奶奶難道就撇的清麼?”她聲嘶力竭,大聲叫道。
季淑愕然,頗有些意外,問道:“我?要你當妾?”
暮歸冷笑了聲,說道:“我就知道奶奶善忘,或者是根本就不想要記得,事到如今只有你說的份兒,哪裡有我們當奴婢們說話的餘地?只是可惜了晚唱,她實在……太傻了,就白白死了。”雙眸一閉,落下淚來。
暮歸說着,就看向晚唱,季淑掃她一眼,說道:“把晚唱擡出去,請個醫術好的大夫來看看。”春曉急忙跑出去喊人。
暮歸吃驚道:“晚唱她…她沒死?”
季淑冷哼,道:“哪裡有那麼容易就死了?”緩緩落座。
旁邊夏知心怦怦跳,奉了茶給季淑,季淑端過來,看向暮歸道:“我只是有些想不到,你竟然真想當妾……你爲何不再提醒我,反而要用藥,如今真弄得天下大亂。”
暮歸呆了呆,搖頭說道:“我怎敢跟奶奶再說,我吃不準奶奶的性子……另外,爺從來不會對我們丫鬟假以顏色,我、我不過是想賭一賭。”
季淑望着暮歸淚痕狼藉的臉,暗暗搖頭,道:“你一個丫鬟,怎知會有這種藥的?”
暮歸道:“先前奶奶有過,我自然記得。”
季淑心頭一動,忽地想到上官直的那句“你在酒中下了催情藥”,一時大汗,卻仍問道:“那麼,這藥是哪裡來的?”
暮歸道:“是……外頭得來。”
季淑說道:“是誰給的?”
暮歸猶豫再三,終於說道:“不、不記得了。”
季淑笑道:“暮歸,你不會以爲我會相信你這句話吧?”
暮歸遲疑不答,季淑眉頭一皺,說道:“如今晚唱還有一口氣在,我已經命人前來救她,你不想她因爲救護不當真的死了的話,就老老實實的說清楚!”手在旁邊桌上用力一拍,發出清脆聲響。
暮歸頭一低,終於嘆了口氣,道:“是……是雕花樓的……”季淑心頭一跳,不知不覺緊盯着暮歸,卻聽得她說道:“是從雕花樓的蓮三爺哪裡得來的。”
室內一片寂靜,季淑吊起的心重又慢慢落下,卻隱隱地又覺得有些異樣,她望着地上的暮歸,目光幾番閃爍,終於說道:“夏知,你出去叫個小廝,到雕花樓裡,把那的蓮三爺請來。”夏知聞言而去。
季淑望着暮歸,說道:“把她拉下去,關在柴房裡。”外面有婆子上來,架着暮歸起身,暮歸回頭看向季淑,說道:“此事就算是我鬼迷心竅,奶奶,奴婢只求你千萬救晚唱一救。”季淑道:“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竟還想別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暮歸去後,春曉回來,低低說道:“晚唱只是撞破了頭,一時昏了,大夫看過了,說只要休養些時日就無礙了。”
有半個時辰左右,外面進來報,說是蓮三爺來了,季淑說道:“請他進來。”蓮三爺被請了進來,隔着簾子未曾進來,只在外面候着,說道:“上官大奶奶,有禮了。”
季淑道:“不必多禮。拿這物去給三爺認認。”
春曉拈了那包藥出去,外頭沉默一陣,聽到蓮三爺道:“噫,這個東西……”
季淑說道:“三爺可認得這東西麼?”蓮三爺笑道:“大奶奶叫我怎麼回答?這東西,我有些認得,又有些不認得。”季淑說道:“這是什麼意思?認得就是認得,不認得就是不認得。”蓮三爺道:“這東西的確是我親手交給府中的一名丫鬟姐姐的,只不過,照我看,似被人動了手腳,因此就有些不像是我原先給的那包東西了。”
季淑問道:“動了手腳是什麼意思?願聞其詳。”蓮三爺道:“我給的那一包本來是助興用的,是好東西,百試百靈……”季淑咳嗽了聲,說道:“說重點。”蓮三爺才說道:“哈,不過這包裡頭,多了點兒厲害東西,因此這效用自然是十萬八千里。”
季淑說道:“多了什麼?”蓮三爺說道:“我給的那包,多的是荊芥。”季淑道:“那是?”蓮三爺說道:“是一味藥,且帶毒性,卻又恰好跟我這包的藥性攪亂,可以讓人急速虛火上升,卻偏又不能宣泄,唔,……看樣子望內添加荊芥的這人是行家,只有行家,才知道荊芥跟這一包相剋。”
季淑默然,說道:“可我怎麼知道你給的那個,究竟是不是有荊芥的藥呢?”
蓮三哈哈笑了兩聲,道:“我師兄承蒙大奶奶相救,如今還在伏風別院裡頭好吃好喝的呢,我自然也知恩圖報,不然的話,也不會聽到是奶奶想見,就立刻來了……何況我又不知是誰用,沒事加那勞什子進去作甚。——請大奶奶放心,我在此所說字字是真,不然天打雷劈。”
蓮三爺去後,季淑想來想去,便把春曉夏知喚到跟前,低低地說了一番話,兩個丫鬟點點頭,邁步出外,這時侯,一直守在身邊的大太太房內的丫鬟景兒才說道:“奶奶受累了,此事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還完結不了,只不過,多半是跟奶奶沒什麼干係的,奴婢先回去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同太太說知,解了太太跟奶奶的心結。”
季淑聽她說的動聽,就道:“嗯,不過此事還未曾完,只算完了一半,總之你同太太說,此事我既然接手了,就會給她一個滿意的交代。”
景兒去後,季淑在屋內溜達了一會兒,才覺得有些累了,便在牀上躺下,舒展筋骨,喘了幾口氣。
正輕輕地扭了幾下,聽到腳步聲傳來,季淑說道:“這麼快就回來了,可找到……”那邊並無聲響,季淑覺得不對,便爬起身來,卻見前方站着的,正是上官直。
季淑一怔,問道:“你……你來做什麼?”上官直望着季淑,說道:“我聽聞早先太太叫你去了。”季淑說道:“是的,如何?”上官直說道:“我、我知道,好似是倩兒被逼無奈將我的事同太太說了。”他的臉上稍微露出一絲不安神色。
季淑一笑低頭,左腿擡起搭在右腿上,將雙手放在膝上,重新擡頭看向上官直,道:“又如何?這樣好的上眼藥機會,換了我我也不會放過啊。”
上官直頗爲茫然,卻又道:“我來之時,看到太太的丫鬟景兒剛剛離開,她來做什麼?”季淑說道:“來聽審了,可惜你來的晚了些,若是早一步,也能看到好戲,我方纔差些兒逼死一個丫鬟。”
上官直嚇了一跳,說道:“什麼?”季淑掃他一眼,似笑非笑說道:“怎麼你的消息如此不靈通?對了,你看看你那身後不遠地上,怕還有血跡留下呢,我可不是騙你的。”
上官直果然變色,回身向後面掃了眼,真個看到有零星血跡,不由氣急敗壞上前,說道:“你……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季淑嘴角一挑,道:“別急,只是差點兒死了,還沒有死。對了,你來的正好……”
上官直壓下滿心驚駭疑慮,問道:“來的正好?”
季淑說道:“嗯……我回孃家這兩三天,你一直都會過來這屋裡坐坐?”
上官直眉頭一皺,望着她頗爲“吊兒郎當”的神色,那坐着的姿態,真個大失端莊,上官直暗歎一聲,把頭轉開去,說道:“也只不過三兩次而已。”
季淑莞爾,說道:“那麼,你每次來都會喝茶的麼?”
上官直道:“三兩杯。”
季淑說道:“你喝完之後,立刻就會走?”
上官直不耐看她一眼,說道:“不會。大概……一刻鐘。”他來又不是爲了喝茶,一杯茶從開始到喝完,大概要用一刻鐘的功夫,茶喝完了,人才會走。
季淑點頭,說道:“那麼……你發覺你不行了的那天,也坐了一刻鐘?”
上官直愕然,窘迫,羞惱,最後說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季淑說道:“我只是隨口問問,關心你不行麼?”
上官直聽到“關心”二字,心中掠過一絲異樣,卻也沒那麼牴觸了,想了會兒,便道:“沒……那天我喝了幾口,倩兒派人來叫我過去了。”
很好。
季淑笑吟吟地,目光定定地望着上官直,嫣紅的脣角向上挑起,那是一個豔麗之極的笑,雙眸的光卻偏又十分狡黠精靈,看的上官直心怦怦亂跳,忽然之間竟覺得有些心猿意馬,按捺不住。
季淑盤算着,卻沒有想到上官直走到自己身邊兒,季淑擡頭道:“怎麼?”上官直喉頭一動,說道:“我……我……”一把將她抱住,撲倒在牀上。
季淑被壓得嚴嚴實實,還未曾來得及說話,一個溼潤泥濘卻又火熱不堪的吻便印上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