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婕妤並沒有看到穆鳶臉上的驚訝,而是接着道:“嬪妾聽着官家說起過,提亞此次並沒有攙和進去,一切都是因爲樓蘭單方面反悔了,似乎是畏懼於大周的勢力,故而斷掉了和龜茲的合約。龜茲不忿。逼他就範,還挾持了一位樓蘭王子,這才使兩國關係迅速惡化,最後終於兵戈相見。”
穆鳶眨眨眼睛,將疑問輕輕掩埋了,臉上卻是露出了幾分思索:“這般說來,他們關係不和只不過是自己的緣由,可對?”
木婕妤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這一停頓讓穆鳶頗爲好奇:“婕妤爲何看上去並不確定?其中緣由可否與我說說。”土名扔劃。
木婕妤倒也不瞞着,只管道:“皇上爲此事頗爲煩惱,這些嬪妾都看在眼裡,畢竟是戰火,若是燒到了大周便是塗炭生靈。但是嬪妾瞧着杜大人的心思卻不是那麼緊張,反倒有幾分心不在焉的模樣,全然不在意的。”
穆鳶想了想。方纔道:“他必然是心有成竹方纔如此的。”
心有成竹?纔怪。
穆鳶對杜雋也算是瞭解頗深了,這位看上去是個高嶺之花一般的男人,其實骨子裡最爲單純簡單,直至殘忍。他要護衛的並不是大周王朝,也不是皇家尊嚴,而是大周黎民百姓。在他看來,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這句話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若是讓杜雋大人知道有個叫馬克思的人,順便科普一下社會主義和美好暢想,只怕杜雋真的有可能提了刀剮掉了蕭氏滿門,推翻封建主義的枷鎖。建立新社會了。
不過在他的美好願景裡頭也有一些必須要犧牲的東西,在取捨方面杜雋也是十分清楚明白。
他爲了百姓,要守護江山,爲了江山,要保住隆?帝,這是個對他而言理所應當的事情。
爲了目的,杜雋願意去犧牲一些東西。這一次,只怕就是合了他的心意。
這個男人早早的就對大周邊境的那些彈丸小國保留不滿,尤其是屢屢進犯的龜茲,縱然現在他看上去是大周的屬國,可是分明就是無心的蛇,稍微不小心就要被咬一口的。
尤其是邊關居民,屢屢被他們侵犯,可是每次都是礙於兩國情面草草了事。
杜雋厭惡他們。這種情緒絲毫沒有遮掩,在穆鳶面前也是沒有掩飾的。
這次龜茲與樓蘭起了爭端,杜雋之怕恨不得他們就此內耗到雙雙消亡纔是好的,哪裡還會上心?他說起了沈清,穆鳶也就記起來了一遭。
沈清是樓蘭的王子,如今快要成仙的沈清自然是要站在樓蘭一邊的,而把這個也是毀滅靈魂不眨眼的兇人放出去,更是要把龜茲斬草除根的。
穆鳶不願意去追究杜雋是爲何知道沈清與樓蘭的關係的,她關注的只有一點。
龜茲的傾覆,究竟真的是內鬥而生,還是別有緣由?
微微皺起眉頭,穆鳶看上去思量頗多。杜婕妤沒有說話,只管安靜的坐在那裡,伸手倒了杯茶水,臉色平靜淡然,不去驚擾穆鳶。
“這幾日。仙居殿可有什麼消息?”穆鳶突然像是記起什麼一般,看向了木婕妤。
木婕妤現在已經使後宮裡數得上名頭的高位皇妃,這手下的人脈自然不是當初做美人的時候可以比的,對於仙居殿的情況也是掌握頗多,聽了穆鳶問話便是道:“並無許多動靜,就是時不時的出來寫鬧騰的聲音,似乎是爭辯一般,不過也都不打緊。”
穆鳶眨眨眼睛,這才記起來,自己似乎把釋空小和尚撂進去了。
釋空是個辯才出衆的,不知道沈清辯才如何?
木婕妤接着道:“倒是鸞鳳殿那邊時常有人來想要請了沈清道長過去一敘,不過似乎從來沒有成功。”說着,木婕妤抿抿嘴脣,“這宮裡有了些流言蜚語,說是皇后在宮中並不是安心禮佛,而是做了邪術,想要剋死旁人。不過也都只是留言,那些傳話的宮人也都被堵了嘴扔進了暴室,倒是沒了什麼根據的。”
穆鳶笑了笑,淡淡道:“這消息,可是婕妤放出去的?”
木婕妤先是看了看穆鳶,而後大方的點頭:“是。”
穆鳶倒是不意外,但是還是問了句:“婕妤所圖爲何?”
木婕妤本來對着穆鳶就不曾有什麼隱瞞,這會兒既然話說開了,也就直接道:“如是以往,嬪妾這般脾氣性子是不願意去理會什麼旁人的,只管自己過得舒坦了便是。可是如今嬪妾懷中還有孩兒,嬪妾不能讓皇后害了他去,起碼要讓皇后娘娘沒有閒暇來估計嬪妾。”
“所以你就自己編了個流言讓人去傳,如今皇后正是失寵的時候,爲了洗清楚自己自然是呀有一番動作的,結餘你自己就被摘出去了,可對?”穆鳶瞧了瞧她,笑着道,“不過這事情可不能留了尾巴。”
木婕妤笑笑,聲音輕輕:“面上都指向了仁和殿,與我摘星樓自然是沒有關係的。”
仁和殿,那是趙淑妃的居所。哪怕是看在趙太后的面子,這事情也不會深究的。
穆鳶眉眼彎彎的看着木婕妤,輕聲道:“婕妤倒是好手段。”
木婕妤抿脣而笑,並不言語。
不過那三國之事穆鳶還是要有一番思量的,但如今穆鳶對邊境之事除了從木婕妤這裡得來的以外一無所知,想着的便是等玄逸回來能有些結果了。轉頭去看木婕妤,便發現木婕妤正扭着頭看着外面,而摘星樓下的一片梅樹枝幹看上去沒有絲毫色彩,她喜歡的美麗花海也是沒有了影子。
穆鳶暫時撂下了心事,瞧着木婕妤頗爲專注的模樣道:“婕妤在想什麼?”
木婕妤彎了彎脣角,輕聲道:“嬪妾只怕不能在這樓頂呆多久了,官家不日就要讓我下去的,畢竟要仔細這孩子。”手在小腹上摸了摸,翹起小指怕碰到一般,但是臉上卻是帶了幾分可惜,“嬪妾想着的就是能等到梅花盛放,偏偏看不到了,這心裡未免有些不歡喜。”
穆鳶聞言掩脣而笑道:“都說懷了孩兒的女子喜怒最是無常,我從婕妤這裡倒是領教到了。”
木婕妤也知道自己不歡喜的緣由有些奇怪,只管笑笑不言語。
哪裡知道穆鳶竟是站起了身,而後拉着木婕妤的手走到了欄杆旁邊。
“婕妤,你若是想看花海,我便是讓你瞧見哄你歡喜,可好?”
木婕妤一愣,而後就看到穆鳶揚起了手去。
廣袖散出了一道分不出形狀的氣息,而後盡然是望着下面的梅林而去。木婕妤的眼睛跟過去,而後,難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情境。
梅樹上一叢叢花苞競相盛放,瞬間燦爛的天地一般。那梅花飄香幾乎讓木婕妤似乎恍如夢境一般,她愣愣的看着這片盛放梅林,梅花花朵在風中飄揚而起,木婕妤伸手去接,臉上漾出了單純的笑意。
女子粉衣華裳,鬢髮華美,釵子斜插頗爲慵懶。那臉上未着濃妝,只是輕巧塗抹,但是一雙紅粉脣瓣微微翹起,歡喜的好似孩童。
漫天飛花中,美人展演而笑的模樣,好似畫中一般。
路盡悠然隱香處,飄渺未消雪海間。
忽然一朝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