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鳶坐在妝臺前,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伸出手去碰了碰。
鏡中鬼並沒有說話,她是有眼力見兒的,這會兒穆鳶的表情除了心不在焉還有時不時的陰鬱,顯然是心情不好。鏡中鬼或許有些時候會和穆鳶吵架拌嘴但那也是在穆鳶不會與她計較的時候,而在這種明顯女人不甚開心時,鏡中鬼總是乖巧的。
容不得她不聽話,她本就是從穆鳶身體中脫離出來的一個魂魄,雖說好似是獨立的個體,但是實際上不少事情還是要在穆鳶的牽扯之下的,若是她想要不灰飛煙滅便是要聽着穆鳶的話纔是。
不過就在鏡中鬼老老實實的坐在鏡中之時,卻聽到穆鳶的聲音傳來:“我問你,你可曾見過我有與衆不同的時候?”
鏡中鬼眨眨眼睛,乖乖的搖搖頭,但是卻是低垂了眼目。
穆鳶瞧出了不對勁,皺緊了眉頭,一雙眼睛通紅的盯着鏡中鬼。猛然而生的怒氣讓鏡中鬼嚇了一跳,而後就看到女人眉尖的紅色印記分外清晰。而後,鏡中鬼就覺得脖子似乎被人扼住一般難過,呼吸困難,一張嬌俏臉孔憋得漲紫,直接跌坐了下去。
穆鳶卻是愣了愣,原本已經貼近了水晶鏡面的臉面猛地向後錯了錯,直起了身子,她喘了一口粗氣。
這種怒不可遏不屬於她,是的,穆鳶真切的體會到了這種不屬於她的感情。她或許會有喜怒哀樂,但是都只是尋常人的,平淡中和,即使憤怒也不過是記在心裡罷了,遠沒有這種別人絲毫的忤逆就要直接生殺予奪的態勢。
鏡中鬼多少也有些脾氣,這會兒被莫名其妙的捆住脖子擱誰都要生氣的。她瞪着眼睛去看穆鳶,而後卻看到了穆鳶眉間的花鈿。
桃紅色的,火焰一般,如今光芒大盛好似燃燒。
穆鳶也意識到了鏡中鬼的視線,事實上鏡中鬼的額頭上一直是光潔一片毫無瑕疵,讓穆鳶也沒有意識到過自己的變化。微蹙眉尖的盯着一旁的抽屜,那抽屜自己拉了出來,而後一面圓鏡從抽屜裡飛出,緩慢的豎在了穆鳶面前。
穆鳶盯着那處花鈿,瞳色微微閃了閃,而後眼睛卻是猛的看向了鏡中鬼。
鏡中鬼表情一瞬間僵硬在了臉上,對着紅着眼目的穆鳶,她表現的意外的乖巧。穆鳶卻是沉聲道:“說。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點點頭,鏡中鬼可不想再去嘗試一次被人勒住脖子的感覺,那太可怕。
穆鳶努力壓制着翻騰的情緒,道:“說。”
鏡中鬼看了她一眼。而後輕聲道:“我……我曾經偷偷去看過竹韻,”說到這裡鏡中鬼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了眼穆鳶,發覺穆鳶沒有絲毫表情,方纔輕聲道,“她不愛說話,但是瞧見我的時候卻喊我,陛下。”
穆鳶握緊了拳頭,曾經的懷疑如今越發成了真實,卻讓穆鳶覺得手腳冰冷。
竹韻,那個被穆鳶從豐富的井中弄出來的水鬼,穆鳶牽着手帶出來的本該已經死去的女子。
不。她必然是在那裡做過什麼的,但是穆鳶卻是想不起來了。她暈過去了一段時候,再醒來時卻是看到的玄逸,而玄逸告訴她只是個意外的時候穆鳶輕而易舉的就選擇了相信,因爲她相信愛情,信任那個男人,總是要爲一段感情保留最簡單的感情的。上樂每號。
可是如今穆鳶卻真切的知道玄逸必然是知道些什麼,從一開始自己剛死的時候在瑞王府後面遊蕩,玄逸便是來引走了她而不至於讓自己成了孤魂野鬼或者錯手變成厲鬼幽魂,而後他送給了自己一副畫皮,這幅畫皮不該是輕易得來的,要找到面目相似神態相近還身份契合的畫皮太過於艱難,一切都好像是精密地計算過細細的籌謀過,每一個一個腳印幾乎都讓穆鳶順當的走下去。
她寫了一本書,她以爲自己穿越近了書中,可是現在到底是書本還是現實已經讓穆鳶有些捉摸不定了。
她看向了鏡中鬼,突然伸手,原本在屋中的一個大紅色緞簾就這麼被扯了下來,直接的蓋到了妝臺的鏡子之上,也把鏡中鬼牢牢地困在裡頭。
鏡中鬼根本不敢多說哪怕一句話,她能感覺到穆鳶似乎變了,讓她有些害怕,畏懼非常。
穆鳶站起身來,卻是沒有出門,也沒有質問,而是平靜的走到了衣櫃旁邊,打開了繁雜的櫃門,而後她從箱子底下拿出了一個精緻木盒。打開來,裡頭躺着一根長長的骨釵。
那釵子有着玉一般的光澤,卻有着凜然的氣息,只是碰一下就讓穆鳶覺得指尖顫抖。
正準備把它拿出來,卻聽到了門外有遠遠傳來的腳步聲。穆鳶直接合上了盒子塞回到了衣櫃底下,剛剛關門,便聽到門外傳來了珠雲的聲音,她急聲道:“公主,宮中有人來報,說是太后娘娘的車架已經接近了京城,怕是晚上就要入宮了。”
穆鳶平靜的回了身,道:“進來。”
珠雲推門而入,連卻是微微低了去,不擡頭,但是縮在袖中的雙手顯然顯示了女人的焦急和慌亂。
穆鳶心理疑竇依然存在着,但是現在顯然這樁事情更爲重要,便是反手在衣櫃上落了鎖,神色卻是依舊淡淡,走到了珠雲身前,道:“你說的可是趙太后?”
珠雲點點頭,應了一聲:“是。”
穆鳶微微挑眉,按道理說那趙太后甚爲帝王親母,該是無比尊貴的身份,偏偏十分知情知趣,隆帝執掌大權之後趙太后便是去了五臺山,輕易的不會回來,書中她回來的時候尚且是隆帝已經病入膏肓彌留之際,只怕是與蕭宇承已經有了默契,故而趙太后回來不久隆帝便是殯天,蕭宇承幾乎是火速繼位,而後趙太后就成了太皇太后,壽終正寢。
這一世那趙太后倒是回來的早,穆鳶略略想了想便是笑道:“只怕是如今的趙昭儀有了訴苦的地方,回去便是回去瞧瞧,只怕又是一場大戲。”
珠雲因爲原來伺候的周太妃故而對於趙太后很是忌憚,太妃不止一次說起過趙太后的手段,故而珠雲心裡慌亂的很,這會兒看到穆鳶風淡雲輕,一時間也就恍惚的安定了神,臉上也恢復了平靜,只管低頭應是。
穆鳶擡了步子出門,而出門時,伸出手去在額上抹了一下。
原本還鮮豔的花鈿登時沒了痕跡,看上去平整光滑,細膩而又白皙,只是對穆鳶而言她還是能夠感覺到那裡有些微微的灼熱,幾乎燙了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