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德帝因爲養傷,白天睡得多,晚上睡得早,早上很早就醒了,這是多年早朝的習慣。
如今受傷不用早朝,隆德帝一早起來後,穿着明黃色的便服,就着明亮跳躍的燭光,開始批閱奏摺。
香爐裡的龍涎香散發着撩人的香氣,四角擺着火盆,裡面的炭,燒得滋滋響,整個大殿中溫暖如春。
隨着硃砂筆一起一落,案桌上的奏摺,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飛快地減少。
天武國所有關係到整個國家百姓和未來的大事,就在這個早上御筆一揮中,定了下來。
御筆一落,如無意外,在未來幾年甚至十年、數十年間都絕無變動的可能!
批了大約一半後,隆德帝的眼光,有意無意往奏摺旁另一堆擇日處理的奏摺瞟了瞟。
然後許是累了,他閉上眼睛動了動未受傷的肩。
大太臨常春瞅準機會上前,“皇上,讓奴才幫您揉揉肩。”
隆德帝嗯了一聲。
常春熟練地將雙手放在隆德帝肩上,避開受傷的地方,開始按摩,按了一會,狀似無意道:“皇上,奴才覺得以陸大小姐和白芷姑娘的功勞,這獎賞似乎少了點。”
“哦,爲何這樣覺得?”隆德帝舒服地從鼻孔裡逸出幾個字。
常春極有眼力地道:“皇上,這陸大小姐豔絕無雙,白芷姑娘醫術高超,若是落到外面,實在太可惜了。”
隆德帝淡淡問道:“你真這樣想?”
“在皇上面前,奴才不敢妄言,想什麼便說什麼。”常春瞧了瞧隆德帝面色,“不過這陸大小姐差就差在是和離身份,不然以她的樣貌性情,定能覓得極好良配。”
“朕也覺得挺可惜的。”隆德帝問,“她之前的夫家,是誰來的?”
“回皇上,是廣平侯府,與太后要好的一品夫人宮老夫人的孫媳婦。”
“你這一說,朕也記起來了,上次來的時候,她還是宮少夫人,梳着婦人髮髻,這次再見,已經換成了少女髮髻。”
“皇上好記性。”
“朕記得宮老夫人眼光獨到,怎麼會捨得放了她和離離開?”
“這個,奴才不敢妄語。”
“有什麼說什麼,朕恕你無罪。”
“聽說原來的廣平侯世子樣貌能力皆平平,奴才覺得以陸大小姐這般優秀出衆的人,那前世子受不住這種福氣。”
“前世子?”
常春於是將廣平侯府嫡子與庶子對換的事情講了一遍,“前些日子宮老夫人請旨封新認回的親生兒子爲侯爺,親長孫爲世子,皇上您已經同意了。”
“朕有點印象,原來是這樣。”隆德帝點點頭。
常春揣摸着聖意,“皇上,不如由奴才再草擬一份賞賜如何?”
隆德帝淡淡嗯了一聲。
不一會,常春將重新擬好的賞賜聖旨擺在隆德帝面前,“皇上您看看,要是不滿意,奴才馬上改!”
隆德帝垂眸瞧了瞧,嘴角泛起笑意,只見那份聖旨上寫着:安康伯府陸大小姐陸心顏秀外慧中、德才兼備,在御馬中毒案中救駕有功,特封爲顏妃;丫鬟白芷妙手回春、品潔高尚,在御馬中毒案中救駕有功,特封爲白昭儀,欽此!
常春見狀,知道自己這馬屁拍到點子上了,連忙拿出玉璽和印泥,並將玉璽印上印泥,遞到隆德帝前面,“皇上,請。”
隆德帝伸手接過,正要蓋上,外面突然響起太監的聲音,“皇上,太后娘娘來看您了。”
太后已多年未曾這麼早來看過他,隆德帝放下手中的玉璽,“快請。”
太后進來後,隆德帝欲起身行禮,太后忙道:“快坐下坐下,你身子不好,這種虛禮就免了。”
隆德帝依言坐下,“母后一早過來,可是有什麼緊要事?”
太后眸光掃過龍案上奏摺,以及一份賞賜清單,一份聖旨。
隆德帝面色不變,太后卻微微變色,“皇帝,哀家有話跟你說。”
昨晚太后整晚想着白天萬壽宮裡發生的事情,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老人家本就淺眠,索性起來,傳了早膳。
用完膳,整個人心裡還是不安,索性親自過來了。
“都下去吧。”隆德帝摒退所有人。
接着,天武國最尊貴的兩人,在文德殿內,一直說了近半個時辰。
太后出來的時候,如負重釋,殿內的隆德帝,面上神情看來沒多大變化,但最熟悉他的常春公公,卻知皇上心情變了。
此時燭火已燃到盡頭自動熄了,殿內似乎冷了些,外面晨曦從門縫和窗子裡照進來,就着那光亮,常春看到坐在龍案後的隆德帝,半張臉藏在暗處,盯着案桌上擺着他之前擬好的封妃聖旨,神情莫測。
常春心裡咯噔一下。
封妃的事情,似乎有了變故,常春不知道是何原因,不敢隨便揣測,但賞賜這事,不能再拖了。
昨天陸心顏和白芷進宮受賞,隆德帝推到了今日,已引起宮中很多不必要的猜測。
常春猶豫了一會,想着自己的本份,終於還是大着膽子喊了一聲,“皇上。”
“將玉璽拿過來!”隆德帝的聲音帶着冷意。
常春抖了抖,皇上這是要罔顧太后的意願,非要封妃不可嗎?
這後宮好不容易平靜了幾年,難道又要再起風雲?
常春不敢勸,上前拿起玉璽,恭敬在遞到隆德帝眼前。
隆德帝接過後,看着那份聖旨好久,久到常春以爲隆德帝不會蓋章時,隆德帝的手,卻落下了。
“皇上,刑部尚書袁弘山袁大人求見!”
那玉璽離聖旨不到半寸距離,隆德帝聽到袁弘山求見的聲音後,停頓了幾息,終於還是將玉璽放在了一旁。
常春暗暗籲出一口氣,渾身一顫後才驚覺,原來自己整個後背都溼透了。
隆德帝在養傷,沒什麼重要事,大臣們不會輕易打擾,袁弘山一大早進宮,肯定是有重要事情。
“宣!”隆德帝將剛纔聽到的不快消息拋在腦後。
“微臣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袁愛卿起來說話。”
“是,皇上。”袁弘山遞上一份奏摺,“皇上,臣查到鍾翰畏罪自殺的原因了。”
想到那個曾經備受信任的鐘翰,居然合着別人謀害他,隆德帝面色陰沉起來,“說!”
“鍾翰有一胞弟鍾乾,十年前去世,對外聲稱是發了急病,臣查到鍾乾並非發了急病而亡,而是被鍾翰失手殺手。”
“爲什麼?朕記得,鍾翰對這弟弟極爲疼愛。”
“因爲鍾翰與自己的弟妹,即鍾乾的夫人有染,無意間被鍾乾發現,兩人發生爭執,鍾翰失手殺了鍾乾,後來鍾乾的夫人被送回外地的孃家,實則被鍾翰養在了外面,兩人還育有一子一女。”袁弘山道:“臣查遍鍾翰所有經手辦的案子,均是合法合理,也查過其財產,全是合法所得,沒有一樣來歷不明,唯有與弟媳有私情這一件事是見不得光的!因此臣推測,那幕後之人應該是抓住了鍾翰這個把柄,逼他就範,鍾翰愛惜這麼多年來的名聲,不忍毀於一旦,故鋌而走險!”
“女色誤人,女色誤人!”隆德帝喃喃道出幾個字。
“臣無能,讓鍾翰與陸叢光在獄中自盡,至今爲止只查出鍾翰背叛皇上的理由,對其幕後之人一無所知,請皇上降罪!”
隆德帝不知想到什麼,沒心情理會袁弘山的請罪,“下去吧。”
“是,皇上,臣告退。”
袁弘山走後,常春心知那份未蓋玉璽的聖旨,看來是無用了,“皇上,這賞賜清單,奴才方纔一時沒想好,奴才再寫一份。”
“不用你想了,朕說,你寫!”
“是,皇上。”
鳳陽宮。
常春捧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安康伯府陸大小姐陸心顏及丫鬟白芷救駕有功,特封陸心顏爲珠珠郡主,賞珍珠百斛…白芷爲明芷鄉君,賞珍珠百斛…欽此!”
陸心顏和白芷稀裡糊塗地聽完一大串長長的賞賜後,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
白芷驚的是,她一平民百姓,突然成了食皇糧的明芷鄉君。
陸心顏驚的不光是她成了郡主,關鍵是那個封號,珠珠郡主?什麼鬼!
珠珠是她娘林如月給她取的小名,她是不介意親近的人喊她珠珠,可是珠珠郡主,念快了,就是珠郡主,豬郡主,又得被人嘲笑了。
這皇上就不能走點心嗎?就不能賞個好聽點的封號嗎?
陸心顏撫額,“謝皇上。”
前來宣旨的是常春,“皇上說了,今兒個身子不適,就不用去謝恩了。”
“小女遵旨。”
常春特意看了一眼陸心顏,看着這個眼看就要成爲顏妃,結果卻在下一刻成了郡主的女子。
陸心顏對這一切轉變毫無所知,恭敬地送走了常春。
武蓁喜道:“珠珠,恭喜你!白芷,不,明芷,恭喜你!”
白芷道:“公主還是喚我白芷吧。”心想着小姐封了珠珠郡主,還是珠珠,爲什麼不能封她爲白芷鄉君呢,搞個什麼明芷,突然換名字,多不習慣。
武蓁笑道:“我私下喚你白芷沒問題,不過你得儘快適應明芷鄉君這個稱號,因爲別人都得這樣喚你,要是喚你你不應,被有心人記下告你一狀,你可麻煩了。”
這是武蓁的經驗之談,她初初封爲長安公主時,聽慣了別人叫她二公主,一時很不習慣,後來有個妃嬪喊長安公主,她一時沒回過神,便被告到了皇上那去。
天家好麻煩!白芷暗想。
——
陸心顏和白芷受封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蕭逸宸那裡。
蕭逸宸聽說陸心顏被封爲珠珠郡主,先是鬆了口氣,接着眉頭緊皺。
這個女人,盡惹麻煩!現在成了郡主,那婚事,更加麻煩了。
“齊飛,準備一下!”
齊飛膽顫心驚地進來,“少爺,大小姐被封爲郡主是好事,您別進宮了吧?”
“誰說我要進宮?”
“不進宮,您讓屬下準備幹什麼?”
“去與李老將軍俞將軍他們匯合!算算日子,今天晚上應該到了京城外十多裡的地方。”蕭逸宸瞪他一眼,“腦袋裡想什麼,吹風吹傻了?”
齊飛不敢回嘴,心想少爺您才傻了,去了一趟戰場回來,整人個都變了!
“將無涯和小猴子叫來,隨我一起走!至於你,去大小姐那邊候着!”
又要風吹雨淋了,苦命的我!“是,少爺!”
——
陸心顏和白芷受封的聖旨不只傳到了鳳陽宮,傳遍了皇宮,也傳到了安康伯府。
皇后鬆了口氣,武婉滿臉不屑,一個郡主而已,還不是得對她這個公主磕頭下跪?有什麼好得意的!
陸叢遠興奮不已,完全將陸心顏是自己最討厭的女兒這件事拋在腦後,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有一個郡主女兒了!看看那些平時瞧不起他的人,以後誰還敢再瞧不起他!
京城郡主多的是,陸心顏這個郡主也就空有虛名,但禁不住她現在是新貴,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都露過臉,還被兩人惦記着,所以暫時京中所有人都會高看一等,至於以後,那就看陸心顏有沒有這個本事,能讓聖眷不衰了。
陸心顏回府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歡迎,陸叢遠和陸子儀是真心的,小高氏不得不擺出笑臉,至於陸心婉幾人,明顯的不情不願,又無可奈何!
陸心顏將那羣不相關的人隨意打發走後,和陸子儀說了會話,陸子儀告辭後,陸心顏隨口問了問這兩天伯府的事情。
星羅道:“昨天開始,錢莊的人,又開始上門收利息了。”
之前御馬中毒案,安康伯府被御林軍團團包圍,錢莊的人不敢上門,後來御林軍撤走,錢莊的人觀望了幾天,打聽到安康伯府已洗清嫌疑,便又上門了。
“高姨娘是如何還的債?”
“還是之前的法子!”
陸心顏呵呵笑了兩聲,“想個辦法讓劉姨娘知道此事。”
當年劉姨娘作爲高氏最寵愛的丫鬟,在高氏和小高氏欺負林如月的過程中,沒少出過餿主意,這次,就讓她和小高氏兩人狗咬狗吧!
——
十一月二十八,整個京城張燈結綵,人頭攢動,不顧寒風刺骨,早早在西城門處,等着徵西軍的歸來。
平時這個門出入的人挺多,今天所有人都知道此門是用來迎接凱旋而回的徵西軍,個個要麼不出城,若非要出城則繞到就近的南門或北門,就怕擋了徵西軍的道,惹來全京城人的嫌。
關於蕭逸宸如何厲害的傳聞甚囂塵上,越演越烈,從一刀砍掉一百瓦刺軍的頭顱,到一刀能劈開半座山,是奉上天之意轉世的戰神,天命所歸之人,總之就是非常英勇非常厲害,百年難得一見的英雄人物。
有人嘆息一聲,“可惜了這麼好的男兒!”
旁邊人追問,“大哥爲何這麼感慨?”
“你們忘了蕭大將軍,愛武妝不愛紅妝的謠傳嗎?”
“你都說是謠傳了,又沒親眼見過,哪能當真?”
“各位莫忘了,蕭大將軍今年已經十九了,還沒開始說親,這京城哪個世家子弟不是十六開始說親,十八前成婚?”
“聽說鎮國公世子府裡,一個丫鬟都沒有,清一色全是小廝!你們說,一個正常的十九歲男子,這樣正常嗎?”
“你們這一說,好像真是的!你說這蕭大將軍咋想的,樣貌好家世好能力強,百年難遇,就算娶公主都是公主高攀而非他高攀,爲何就有那種愛好呢?”
這話題一開,衆人紛紛扼腕,痛心不已,好像蕭逸宸是自家子侄似的那般痛心疾首。
“快看!徵西軍來了,蕭大將軍回來了!”
原本擠在西城門口的百姓們,迅速分成兩隊,讓出一條長長的通道。
一身鎧甲的將士們,騎在油光滑亮的高頭大馬上,腰桿挺得筆直,目不斜視地緩緩從城門外騎着馬進來。
一少女尖叫,“哇!是蕭大將軍!我看到了!天啦!真的好帥!”
這一叫,瞬間引發無數癡迷的尖叫聲。
“那個李公子生得好可愛!我喜歡!”
“蕭大將軍身邊那個,好酷!”
秋無涯自覺是在說他,坐在馬背上擺了個酷酷的造型。
“啊!個個都好帥,我都想嫁,怎麼辦?”
“我也是,好帥!啊啊啊!”
徵西軍們個個面無表情,神情堅毅,錚錚鐵骨的男子漢氣度在這一刻彰顯無遺。
表面看來對這些讚美充耳不聞,實則心裡爽翻了,暗道不枉昨晚忍着凍,用冷水從頭到腳洗了個乾乾淨淨!
隆德帝本想親自前來迎接,以示對勝利而回的徵西軍的看重,耐何身體受不住,只得等蕭逸宸等人快到宮門時,親自帶着文武百官出宮迎接。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人跳下馬,動作乾淨利落,整齊劃一,單膝脆地,口中高呼萬歲,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雲宵,聽者無不動容,連深宮中的太后都聽到了。
隆德帝聽得心頭激盪,“好!衆將士們快快請起!這一路,辛苦各位!”
“謝皇上!”
隆德帝看着下面精神抖擻、井然有序的上萬將士,驕傲自豪感油然而生!
這是他天武的兵!這是他隆德帝的兵!
“來人!即刻行賞!”
當初收到戰勝的消息後,隆德帝興奮之下,着令兵部收到軍功清單後立馬擬定封賞清單,結果清單還沒出,就發生了御馬中毒案,一直拖到前兩天才終於確定下來,兵部尚書季坤道過兩日徵西軍就回了,不如索性等到回來那天直接論功行賞,隆德帝同意了。
“封徵西大將軍鎮國公世子蕭逸宸爲正二品輔國大將軍,封李老將軍之孫李鈺爲五品御林軍左郎將,封從五品遊旗將軍俞戰爲正四品忠武將軍…”
此次徵西之戰,不管活下來的,還是戰死沙場的將士,都升了最少一到兩個軍階,並按級別領了半年俸祿獎勵。
而戰死的將士,按功軍又分別按月銀俸祿給予其家屬十年到二十年的撫卹金。
李老將軍功過相抵,維持原從二品鎮軍大將軍頭銜不變。
一番賞賜念下來,徵西軍們個個激動不已,“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怕征戰沙場,頂天立地的男兒就該浴血奮戰,保家衛國,爲家中妻兒掙來錦繡前程,但最怕血流了命沒了,卻沒能爲家人掙來下半生的保障。
隆德帝這番舉動,令他在軍中的威望大大提升!
“衆將士們,朕已傳令下去,明晚慶功宴祝諸位凱旋而歸,到時朕將與諸位不醉不歸!”
“謝陛下!”
這話一說,代表着該散場了,李鈺眼瞅着隆德帝身邊的太監正要說話,連忙躥出來,“皇上,末將…”
他請求賜婚的話還沒說出來,已被人按住啞穴拎到一旁,“皇上,末將此番徵西歸來途中,與衆將士們把酒言難之際,深感孤身一人的悽苦,末將今年已十九,京中與末將同齡之人,均已嬌妻佳兒在懷,而末將仍是孒然一身!先前末將食君之祿,卻未能分君之憂,因此對自身終身大事從不敢提!如今末將得蒙皇上信任,在衆將士的協助下,僥倖立了小小軍功,保住了鎮國公府的名聲,末將在此請求皇上爲末將指婚!”
李鈺傻住了。
這番話,明明是他昨晚去到蕭逸宸房中,讓他幫忙參詳,打算今日在皇上面前請求賜婚時說的話,他還問蕭逸宸覺得如何,皇上聽了會不會同意等等,當時蕭逸宸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可現在,蕭逸宸居然偷樑換柱,改了幾個字,搶在他前頭,將這番話說了!
大哥,有你這樣坑兄弟的嗎?嗚嗚~
蕭逸宸的話一出,隆德帝呆了,百官們呆了,所有將士呆了,圍觀百姓們更呆了。
方纔還在議論蕭逸宸喜武妝不喜紅妝,轉頭人家就親自在皇上面前,請求皇上指婚!
這這這,難道先前傳聞有假?
還是蕭大將軍開竅比較晚?
不管如何,文武百官們和百姓們興奮了,蕭大將軍要娶媳婦,一般門第自然配不上,可世子夫人的位置不敢想,那貴妾、妾室、通房,甚至丫鬟什麼的,總可以想想吧。
於是家中有顏色漂亮女兒的人家,都紛紛在心裡頭打起了主意。
隆德帝眼裡的笑意散了去,語氣溫和問道:“蕭愛卿,可有中意的人家?若是合適,朕就直接賜婚了。”
蕭逸宸拱手回道:“回皇上,您也知道末將,從不喜與女子打交道,哪來什麼中意不中意的人,要是有,末將就直接請求賜婚而是指婚了!”
隆德帝眼中笑意這纔回了些,“那朕讓皇后幫你留意留意,定爲你選個賢良淑德,相貌出衆的女子爲妻!”
蕭逸宸感激道:“謝皇上,末將的終身大事,就指望皇上了!”
隆德帝此時已面露疲憊,體力不支,身形晃動,身後的常春想要上前扶住,被隆德帝伸手製止。
李鈺眼看良機就要錯失,蹭地躥到前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大聲道:“末將請求皇上爲末將與廣平侯府宮四姑娘賜婚!”
李老將軍扶額:沒眼力的兔崽子,沒看見皇上已經累了嗎?
隆德帝望着李鈺笑了笑,那笑不達眼底。
若是先前是李鈺請求賜婚,這婚,賜了就賜了,但現在…
李老將軍李仲站出來,“皇上,末將聽聞皇上先前受傷未愈,這天下蒼生都繫於您一身,請保重龍體!至於末將孫兒的請求,等皇上您龍體痊癒後再議不遲!”
“依李愛卿所言!”
“恭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鈺眼看隆德帝消失在眼前,傻眼了,還想上前,已被人揪住耳朵,“小兔崽子,跟老子回去!”
“祖父祖父,輕點,痛,痛!”李鈺抱怨道:“好歹孫兒現在也是御林軍左郎將,當着外人的面,您給點面子嘛!”
李仲瞪着他,“就你這種沒眼力見的,職位越高,危險越大!”
“怎麼啦,祖父,蕭世子求得,爲何孫兒求不得?”李鈺摸着耳朵。
說起蕭逸宸,李鈺滿肚子想發又不敢發的牢騷。
這個孫兒,真是的!李仲嘆息着搖搖頭,轉身向蕭逸宸等人告辭,“蕭世子,各位將軍,我先帶李鈺回去了,明晚不醉
不歸!”
“李老將軍慢走!李公子慢走!”蕭逸宸無視李鈺的白眼,沒事人般地拱手送別。
李鈺忍不住道:“蕭世子,你剛纔爲何搶了我的話?”
“有嗎?”蕭逸宸神情自若,“我只是說了我想說的話。”
李鈺漲紅臉,“那番話分明是我前一晚跟你說過的!”
“恰好我心中也是這樣想的。”蕭逸宸瞅瞅他,“我是請皇上幫我指婚,又不是要跟你搶人,你急個什麼勁?”
“阿鈺,不得無禮!”李仲訓斥道。
李鈺內心哇地哭了,祖父啊,我是您的親孫子嗎?您爲何幫外人不幫我?
李仲呵呵道:“蕭世子,小兔崽子不懂事,回去我好好教訓教訓他!”
他說完,拉着滿心不甘的李鈺走了。
秋無涯跟李鈺在前往西南的路上,待了一個月,最清楚李鈺之所以參軍,一部分是爲了李家門楣,另一部分則是爲了能立軍功,回來後請求皇上賜婚,讓他如願娶到宮錦。
在生死的緊要關頭,李鈺都沒有放棄過這個想法,如今被蕭逸宸一攪和,搞不好這心願就落空了,秋無涯忍不住替李鈺抱不平,“少爺,您明知道李鈺這麼拼命就是爲了御前求親,您爲何要破壞?”
破壞嗎?算吧,也不算。
…嗯,其實還是算的。
蕭逸宸沒有回答他的話,“回世子府。”
“少爺。”小猴子登登跑上前,巴巴道:“我可以去找小荷嗎?”
“她現在在安康伯府,不是以前的石榴院。”看小猴子眼光暗下來,蕭逸宸道:“下次我讓她帶着小荷出來。”
“謝謝少爺!”小猴子高興道。
蕭逸宸邊走邊想,那個女人,要是知道自己破壞了李鈺御前賜婚的事情,會不會衝過來找自己麻煩?
他眸光閃了閃,“無涯,將齊飛喊來。”
不等蕭逸宸讓齊飛將這件事透露給陸心顏聽,陸心顏已經從田叔口中知道了。
知道了蕭逸宸表示自己想成親了,請求皇上指婚,也知道正是因爲他提出這樣的請求,讓體力不支的隆德帝,沒法再理會李鈺的請求。
陸心顏知道後,惱火不已!李鈺對宮錦的愛慕她看在眼裡,宮錦對李鈺的心思,她現在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本來以爲宮錦躲過一劫,只要李鈺回來賜婚聖旨一下,兩人就有了幸福的開端,哪知被蕭大爺給攪和了!
這萬一隆德帝回去後,二皇子和四皇子一派的人,在他耳邊不經意吹些什麼耳邊風,讓隆德帝不肯賜婚,豈不是要生生拆散一對有情人?
你個蕭大爺,你什麼時候要求指婚不好,非得今天說?
“青桐!綁個紅絲帶到樹上!”
很快,齊飛來了,“大小姐…”
“你家少爺今天在哪?帶我去見他!”她非得好好問清楚不可!還有他自己闖下的禍,他自己給補上,將功贖罪!
“少爺回了鎮國公世子府!”
“青桐,隨我一起去!”
齊飛見陸心顏如此,知她聽到了傳聞,趕緊道:“大小姐,少爺吩咐您要是找他的話,帶上小荷那丫頭!”
呵!賜婚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已經開始對她使喚上了!你大爺的!
陸心顏心裡雖這樣想,還是吩咐青桐,“帶上小荷!”讓小荷見見小猴子也好,看能不能遏制她不該有的心思!
唉,那小丫頭,也是愁人!
陸心顏現在有郡主的身份,以前小高氏管不了她去哪,現在更不用說了,她順利出了門,直奔鎮國公世子府。
這次開門的是小猴子,一見小荷,兩眼冒光,立馬就拉着小荷一邊玩去了。
秋無涯麻利地躲起來,心裡嘆息,他是不是該換個地了,這大小姐老是突然跑來,萬一哪天被她看見了怎麼辦?
世子府陸心顏來過兩次,不用齊飛帶路,自己直接殺去蕭逸宸的書房了。
蕭逸宸不在書房,陸心顏逮着一個路過的小廝,惡狠狠道:“你家少爺在哪?”
小廝震驚地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府中的絕美女子,一時呆楞住。
“你家少爺在哪?”陸心顏擰着眉又問了一次。
小廝不自覺伸手指向某間屋子,“在在…在他屋裡,不過少爺現在…”
陸心顏不等他說完,直接就往那間屋子跑去。
怦地一腳踹開。
只見裡面霧氣繚繞,某個身着單衣敞着胸膛的男子,正要除去單衣,跨入前面的浴盆裡。
他髮絲未束,盡數披在身後,垂下幾縷擋住小半容顏,越發顯得容顏深邃動人,身上肌膚帶着些許小麥色,兩塊漂亮的胸肌露出大半,八塊結實腹肌、以及那紅色胎記清晰可見,一叢性感的黑色毛髮沒入白色褻褲內。
陸心顏鼻子一熱,不過半年時間,這大爺的身材,怎麼越來越好了?比之前世那些男超模不遑多讓,看得她恨不得衝上前摸兩把過過癮!
滿肚子來找麻煩的怒火,一見眼前美色,立馬褪了個乾淨。
某人淡定地除去上衣,赤着上身跨入盆中,見陸心顏目不轉睛盯着他上身的樣子,嘴角輕輕翹起,“你倒真是不知羞!”
“切,裸個上身而已,全裸我都見過,有什麼知羞不知羞的!”作爲一名現代設計師,畫過不知多少人體素描,在走秀後臺,見過大把穿着***的男模,甚至暗中討論過哪個男模的臀部更翹,哪個器大活好,哪個是攻哪個是受。
“是嗎?見過誰的?”冷颼颼地眼光掃過來。
陸心顏衝口而出的話嚥下去,識趣地道:“不就是你的嗎?在巖洞裡,我可是全看光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