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陽長公主看到孫進良在自己房間裡翻箱倒櫃,臉上並沒有什麼憤怒之色,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就連她身邊的丫頭婆子也一樣漠然,好似沒有看到一般。
不是她們不忠心護主,而是,她們若是阻止的話,長公主不但不會感激,反而會責罰她們,她們的心早就冷了。
在她們看來,沁陽長公主淪落到此等境地,完全是她自找的。
對於駙馬虐待她一事,長公主不但不記恨,反而還下令不得將此事外傳,否則嚴懲不貸。
曾經沁陽長公主身邊有個從小長大的貼身婢女,因爲看不過殿下受到此等虐待,三番兩次勸解長公主不要縱容駙馬,長公主不但不聽,反而疏遠了她。
這位婢女無法,只能想方設法地進宮,想要向皇上告狀爲長公主主持公道,結果,被長公主發現了,被打了一頓關了起來,第二天就死在了柴房裡。
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勸解過沁陽長公主了,駙馬也變得更加肆無忌憚了。
連那些被駙馬寵幸的小蹄子們,也都敢給堂堂公主臉色看了。
誰讓沁陽長公主對駙馬言聽計從,根本不敢反駁呢!有駙馬撐腰,她們可是一點也不怕沁陽長公主。
像現在這個柳兒,是從外面花幾百兩銀子買進來的丫頭,進府不過三個月,一開始還在沁陽長公主面前,戰戰兢兢,卑躬屈膝,連大氣也不敢喘,現在卻已經敢在長公主頭上撒野了,孫進良又寵愛她,她本人又是個得志便張狂的,不知輕重的,知道長公主不過是個花架子之後,也就不怕她了,這幾個月裡不知從長公主這裡要走了多少好東西。那些首飾她就算不能戴出去,就是在屋子裡過過癮也好,這可是公主的東西呢!
孫進良找到首飾之後,又多拿了一對翡翠銀杏耳環,這才滿意地離開了。
沁陽長公主看了看自己凌亂的首飾匣,嘆了一口氣,說道:“收拾一下吧!”
說着,便進屋休息去了。
她從小就體弱多病,備受母妃和父皇疼愛憐惜,要什麼有什麼。
東西來的太容易,就不容易珍惜,這些身外之物,她從來都不放在眼中。反正只要她想要,就取之不盡。
更別說她每年還有俸祿兩千石,出嫁時,還賜了田產、金銀若干。
她從來都沒有爲這些東西操過心,可是,她的嫁妝財產,被駙馬以及他的家人揮霍了這麼多年以後,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
她的婆婆本來就對她影響了兒子的仕途而有所不滿,一開始還顧忌她的身份,不敢表現出來,現在,卻是毫不掩飾,她在婆婆手裡沒少吃苦,她的嫁妝也被她用各種名義要走了許多,還有小姑子的嫁妝,小叔子的聘禮也是她出的,就算如此,他們也經常伸手向她要錢,好像她欠了他們一般。
其實,她也認爲自己欠了他們,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他們,否則,駙馬現在說不定已經位極人臣了,而不是窩窩囊囊地呆在家裡,混喝等死。
她知道駙馬不好,可她從小就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三從四德從不違背,各種《女戒》《女論語》之類的更是每天必讀之物,因爲她的母妃順妃就是這麼教導他的,唯一做過的出格的事情,就是相中了駙馬,請求父皇賜婚。
所以,即便駙馬對她再不好,她心裡也向着他,沒有怨恨過他,因爲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這是她罪有應得,怪不得駙馬。
也正因爲如此,她對駙馬以及他的家人簡直是有求必應,連管家權都交了出去,卻忘了,是孫進良騙婚在前。
如今,連一向視金錢如糞土的她,也不禁開始愁起錢財來,卻不敢對駙馬說,免得他擔心。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趕快將駙馬囑託的事情辦下來,好讓他高興高興,不要整天沉溺於酒色之中了。等駙馬有了官職,脾氣肯定就會恢復成他們新婚時那樣,對她溫柔體貼,關懷無比,到時候,她也就苦盡甘來了。
想到這裡,沁陽長公主心中大定,慢慢睡了過去,脣邊還帶着一絲夢幻般的笑意。
……
晉王離開京城之後,顯德帝才騰出空來處理沁陽長公主的事情。
當初,蘇婉告訴她這件事後,他就命令廠衛去查此事。現在也應該有個結果了。
見顯德帝詢問,楊永機靈地將早已經寫好的摺子呈送了上來,裡面詳細記載了沁陽長公主府這麼多年來發生的事情。
顯德帝原本看的時候,臉上還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但是越往下看,神色越冰冷,等他看完之後,臉色已經變得鐵青無比。
啪——
顯德帝將摺子扔在御案,不由低低冷笑道:“真是好大的狗膽,竟然連皇家公主都敢打罵侮辱,果然是活的不耐煩了。”
他想過沁陽公主會受辱,但絕沒想到,竟然會如此嚴重。
最可恨的是,這些都是沁陽長公主自己縱容出來的。
但那又如何?誰讓沁陽是皇家公主,敢打皇室血脈,無論是因爲哪種原因,都絕對不可饒恕。
至於沁陽,既然她不把皇家的臉面當一回事,自甘下賤,縱容駙馬等人將整個皇族的臉面都踩在腳底下,同樣不可饒恕。既然她不想當尊貴的公主,那就當她的平民百姓去吧!
……
這天,沁陽長公主服侍婆婆用完早膳,就被留下來說話。
此時,她的二弟妹,以及那個早已經出嫁,卻總是隔三差五回孃家小住的小姑子也坐在一旁,駙馬的表妹韓姨娘站在她的身後,周圍一圈盛裝麗服的丫頭,她們都是駙馬的通房,看向沁陽長公主的眼神裡,帶着幾分羨慕嫉妒,又夾雜着幾分不屑。
“你今天要遞牌子進宮是不是?”孫老太太睜着一雙略顯渾濁的三角眼看着她說道。
“是,老太太。”沁陽長公主像個小媳婦一般地回答道。
“好!”孫老太太難得對她露出了好臉色,笑道:“這次你可一定要爭氣一些,儘快說服皇貴妃娘娘。駙馬因爲你的緣故,才失掉了官職,你必須得想盡辦法補償回來才行。否則,駙馬對你永遠都沒好臉色。”
“媳婦會盡力。”沁陽長公主低着頭說道。
“不是盡力,是必須要做到。”孫老太太又板起臉說道。
見沁陽長公主答應了,她又重新笑了起來,見自己的女兒跟自己使眼色,微不可查地對她點了點頭,又對沁陽長公主說道:“好了,你回去收拾一下進宮吧,對了,你妹妹喜歡你腕子上那對鑲金翡翠玉鐲,你脫下來送給你妹妹吧!”
沁陽長公主欲言又止,頗有些爲難。
“怎麼,你不願意?”孫老太太沉下臉說道。
沁陽長公主終究還拒絕道:“老太太,這對鐲子是我母妃留給我的,不能送人!”
“什麼不能送人?”此時,駙馬孫進良也走了進來,身邊還跟着一個長相妖嬈的丫頭柳兒,
她頭上戴着的,正是孫進良從她這裡拿走的赤金銜南珠金釵,鏤空點翠鳳頭步搖,還有以前從她這裡要走的貴重首飾,身上穿的也是宮緞做的新衣裳。
沁陽長公主見狀,不由大驚失色,焦急地說道:“將你頭上的首飾摘下來,若是被人發現了,可是是死罪,你死了不要緊,可不要連累了駙馬。”
說完,她又看向孫進良道:“駙馬,我不是叮囑過你,不能讓她們戴這些首飾嗎?還有她的衣服,也要換下來。這是她能穿戴的嗎?”
孫進良將柳兒摟進懷裡,說道:“在自己家裡,有什麼要緊的?私底下誰家不這樣。以前還有規定說,平民百姓不能穿綾羅綢緞呢?現在看看,那些大商人誰不穿,人家做得,爲什麼我們做不得,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若是嚇到了柳兒,我找你算賬!”
那個叫柳兒的通房丫頭,挑釁地看了沁陽長公主一眼,窩進了孫進良懷裡。
她就是公主又如何,還不是要看她臉色行事,她也看中了長公主的那對鐲子,正打算開口向駙馬討要,就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駙馬想要找誰算賬?”
整個聲音略顯尖細高亢,讓人聽了頭皮發麻,明顯是宦官特有的聲音。
衆人都沒想到,竟然有人悄無聲息地進了府裡,不由都愕然望去,而不明所以之人,還帶着幾分好奇和怒氣。
但是,當他們看到進來的人是誰時,所有人都嚇得魂飛魄散。
來人身着一襲御賜硃紅蟒袍,面白無鬚,正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提督楊永,而他身後跟着一羣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絛的東廠番子,腰間挎着大刀。這些東廠番子,都是由錦衣衛中挑選的精幹分子組成,一進來就將衆人控制住,圍了起來。
見自己被圍住,除了沁陽長公主之外,幾乎所有人都被嚇得屁滾尿流,哆嗦個不停,駙馬更是臉色慘白,雙腿抖個不停,他知道自己這次怕是要完蛋了。
能讓廠衛出動,絕對不是小事,也不是好事。
沒有人願意見到他們。尤其是那些官宦勳貴世家,簡直聞之色變。
這次,楊永是主動請纓來的,他實在想要看看這個大膽包天的駙馬是個什麼樣的人,也想看看他們到底是囂張、愚蠢到了何種地步,竟然連公主都敢隨意打罵。沒想到一來就聽到駙馬在言語威脅長公主。
他們之前調查的結果,真是一點都沒冤枉了他,
沁陽長公主畢竟是在宮裡長大的,又自恃身份,覺得宦官都是自家的家奴,不敢拿自己如何,但是想到他們來的原因,還是忍不住臉色一白,卻依舊強自鎮定地說道:“楊督主,你們這是做什麼?成可體統,趕快把刀放下!”
見沁陽長公主頂在前面,剛纔嚇得哆哆嗦嗦的孫老太太,彷彿也一下子有了勇氣,他們家可是有一個皇家公主呢,有什麼可怕的?萬一出了什麼事,讓公主去皇上面前哭一哭不就成了。
想到這裡,她也不發抖了,說道:“對,兒媳婦,你快讓他們滾!我們府上不歡迎他們。”
聽到孫老太太的話,楊永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他陰毒的眼神一下子落到了孫老太太身上,嚇得她一屁股坐在了榻上,臉色慘白,手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楊永見狀,才又重新露出了笑容,只是這個笑容卻讓人毛骨悚然,只聽他陰測測地說道:“除了陛下之外,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讓咱家滾!真是新鮮!來人,立即將她的舌頭給我割下來,咱家看她還敢不敢亂說!”
立即就有兩個東廠番子走了過去。
“不,公主快救我——”孫老太太簡直被嚇破了膽,裙襬上溼了一大片。
“慢着!”沁陽長公主一邊焦急喊着,一邊擋在了兩個東廠番子之前。誰知道,他們竟然直接繞過了她,快速卸了孫老太太的下頜,下一刻,只見刀光一閃,半截舌頭就飛了出去。
“啊——”一衆女眷嚇得驚恐大叫。
“楊督主,你這是什麼意思?”沁陽長公主怒道,“你還有沒有把本公主放在眼裡?”
她對婆婆、丈夫等人恭敬,但是對於自己家奴,卻是絲毫不會客氣的。
就算這些太監的身份再高,在她眼裡也不過是個下人奴才。
楊永掏了掏耳朵,又把手放在嘴邊吹了一下,毫不在意地說道:“咱家就是不把你放在眼裡,你又能奈我何?”
“你……”沁陽長公主大怒,“你就不怕我告訴皇兄,治你一個以下犯上之罪!”
“哈哈哈哈……”楊永囂張大笑,區區一個不受寵的公主,還敢在他面前擺譜,真是可笑之極。就連宮裡那些皇子公主,也對他客客氣氣的,她算個什麼玩意兒,也敢對他大呼小叫!
“行了,你去告呀,就怕你沒這個機會了。”
說完,楊永也不跟她囉嗦,視線又落在了哆哆嗦嗦的孫駙馬身上,笑眯眯地說道:“孫駙馬,這一次,可是沒有人能爲你求情了。就是有人求情,也有心無力。”
隨即,他的眼神一頓,落在了他懷裡的柳兒身上,臉色先是一沉,然後一指柳兒,吩咐收下道:“來人,將那個賤婢直接剝光了,扔出去亂棍打死!敢穿戴公主的衣服首飾,我呸!你也配!”
柳兒嚇得向孫進良哭喊道:“駙馬救我——”
可孫進良自身難保,哪裡顧得上她。
到底是被人從衆目睽睽之下,悽慘着喊着,被剝光了扔了出去。
楊永眼神環視一週,所有人都恨不得縮起來,卻依舊逃不過,楊永的厲眼,他又指了幾個,讓人拖了出去。
孫駙馬的妹妹嚇得渾身發抖,卻連頭也不敢擡,她身上的首飾衣裳,哪個不是公主的,只是她經常外出交際,超規格的東西,都重新融了,再次打造的罷了。
楊永早就發現了她,只是這樣讓她死了,才便宜她了,留着慢慢教訓。
直到此時,沁陽長公主才終於開始害怕了,楊永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的公主身份不管用,讓她沒了絲毫依仗。
看着衆人都老實了,楊永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接旨吧!”
衆人都哆嗦着跪了下來。
楊永這纔拿出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駙馬孫進良,欺君罔上騙婚在前,虐待公主,藐視皇室在後,實乃罪大惡極,萬死難辭其咎,剝奪其駙馬都尉,凌遲處死,以儆效尤。其家人亦助紂爲虐,明知公主身份,依舊以下犯上,凌辱皇室血脈,視國家規矩禮儀爲無物,十六歲以上,盡皆處死,秋後問斬。”
孫駙馬一聽,頓時癱倒在地,暈了過去,其他人也差不多。
“不,我不相信,皇兄不會這麼做的,我要見皇兄。”沁陽長公主反應過來之後,立即哭着喊道,“這都是誤會,駙馬對本宮很好的,本宮要見皇上。”
只要她求情,皇兄一定會收回成命的。
楊永冷笑道:“長公主殿下,您別急呀,聖旨還沒念完呢!”
說着,就使了個眼色,讓人上前壓制住了沁陽長公主。
他則繼續讀道:“沁陽長公主,雖身爲皇室金枝玉葉,卻自甘下賤,屢屢縱容駙馬行兇作惡,藐視皇權,實不配爲皇家公主,特剝奪其長公主封號,收回其金印、金冊及俸祿,並於一月之內,搬離長公主府。”
沁陽戰公主頓時面若死灰。
顯德帝也沒有做絕,還留了田莊和嫁妝,這也不是小數目,只要她不敗家,還是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的。
孫駙馬沒有兒子,沁陽長公主只生了一個女兒,自然是不會殺的,至於孫駙馬其他的女兒,聖旨離並沒有說,留下也可,充入教坊司也可,都在楊永一念之間,但楊永決定將此事交給沁陽長公主來決定。
次日早朝的時候,顯德帝亦讓人宣讀了孫駙馬的罪狀惡行,以及處罰,並明言若再發現這種事,必定嚴懲不貸。
還沒走遠的晉王,同樣收到了這個消息,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一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了出來,眼神變得越發深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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