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要調離

寄出此信以後,侯海洋將此事迅速地忘在腦後,他加緊旱坡的整治工作,力爭要在五月初將旱坡整治完成。然後等自定的禁漁期結束,再從暗河裡多撈點尖頭魚,湊齊路費就可以南下廣東。

趙海吸了吸鼻子,道:“我聞到了臘肉香,臘肉下酒,好滋味啊。”

劉老七將眼睛湊近車窗,前座沒有什麼異常,在後排椅子上面突兀地放着一頂警帽。他正在吃驚時,聽到背後一聲斷喝,嚇得渾身發抖。回頭見是侯海洋,頓時罵道:“關你雞巴事情。”

“拿包煙。”趙海進了屋,見櫃檯裡坐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隨口問道,“你爸媽到哪裡去了?你在守店。”

天黑如漆,沒有一點亮色,侯海洋勸道:“老趙,別走了,天黑得很,莫摔到田裡頭。”

朱永清道:“秋老師這種髙學歷人才,分到了新鄉,完全是浪費,以後這種人纔到了巴山,絕對會留在巴山一中,回去以後我要在民主生活會上作檢討。”

王勤主動給侯海洋圓場,道:“小侯騎着摩托車,恐怕沒有看見我們。”

穿好衣服,在廚房裡看見了趙海。有些人是一天比一天胖,趙海則是一天比一天要瘦,鷹鉤鼻子似乎佔到了臉部的三分之一,他把烤熟的紅苕刨了出來,小心翼翼撕紅苕皮子,道:“侯海洋,你狗日的白日宣淫。”

侯海洋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安撫其情緒,道:“你爸和姑姑都在新鄉學校,那你在這裡留不了多少時間,我們說最關鍵的。”

接連幾天,他內心都被一股邪火控制,無法擺脫。

走到操場上,朱永清問:“我有一個叫侯海洋的學生分到新鄉學校,他是師範校的三好學生,業務能力強,陰差陽錯分到了新鄉。”

走了一個小時,終於看到學校前面兩百米處的一家路邊商店,商店裡散發出微弱的昏黃燈光。

秋雲評價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就算受到不公平對待,也不是色迷迷的理由,這兩者之間沒有必然聯繫。至於境遇,大家都在新鄉,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唯獨他一個人像這個鬼樣子,歸根到底,還是個人素質。”

“瘦是瘦有肌肉,瘦子的戰鬥力比胖子要強得多。”趙海已經猜到秋雲肯定在牛背砣,剛纔兩人說不定還在親熱,他很陰險地想道:“兩人搞事太心急,連院門都沒有關,我這樣撞進來肯定會嚇侯海洋一大跳,最好是把他嚇得陽痿了。”想着侯海洋陽痿不舉的模樣,他摸了摸鷹鉤鼻子,嘿嘿笑了起來。

侯海洋悲從心來,道:“那我們就作一個約定,我們都有傳呼機,若是某一個人連續十天都不回傳呼,那就意味着不回傳呼的人下定決心要展翅高飛,那我們就給對方自由。”

代友明悻悻地放了手,道:“這娃兒有才,就是太傲慢,年輕人不懂天高地厚,還得吃虧。”

這兩句對話都是官面上的套話,半是真來半是假,純粹是沒有營養的客氣話,當然,大家都不在意說些什麼,只要把事情辦好就成。

侯海洋仰頭看着天,嘆了一口氣:“該來的終究要來!”

侯海洋坐在摩托車上,面無表情地抽着煙,看着秋雲背影進入學校。在學校小道與場鎮的聯結處,停着一輛越野車,這輛車渾身上下散發着與新鄉場鎮格格不入的氣質,過往行人都要好奇地看一下這車。劉老七帶着兩三人從場口走過來,他們行走的姿勢懶散,行走的路徑帶着侵略性,隔着老遠就能看出他們與正常行人不一樣。劉老七看到場口停着好車,擡起腳踢了踢輪胎,順手將抽到屁股的菸頭彈在空中。

此時居然收到康璉來信,而且在信中,康璉邀請侯海洋到茂東見面,這讓侯海洋有點小小的激動。他算了算時間,距離星期天還有四天時間,便給康璉回了一封信。

修建牛背砣村小時,劉清德受鎮教辦委託作爲甲方代表,他和牛背砣村老陳支書喝了一頓酒,雙方就達成了佔用土地的口頭協議。牛背砣小學修建處原本都是些沒有用的荒坡,不值什麼錢,加上是修村小,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村裡支持,也就沒有嚴格合同。

侯海洋假裝沒有見到代友明在招手,面無表情地發動了摩托車。摩托車靈活地轉過車頭,沿着小道一路狂奔,機器轟鳴聲傳得很遠。

“當然是以後的事情,以後你去讀研,說不定走很遠,我不想成爲你飛翔的負擔。”

這一段時間,侯海洋還給自己設了一個禁漁期,新鄉尖頭魚暫時斷供。霸道魚莊杜強如貓抓一樣,隔三岔五地給侯海洋打電話,他還親自來到牛背砣,沿着小河走了兩個多小時,在農家院裡收到兩條尖頭魚。這兩條尖頭魚和侯海洋送的新鄉尖頭魚不一樣,背脊呈土灰色,這表明這種魚生活的水環境比較髒,質量遜色不少。

“沒有,他在沙州結婚。”小姑娘打了個哈欠,拿着兩塊錢轉身朝裡屋走去。

在昏暗的燈光之下,小姑娘看上去比白天要漂亮了幾分。趙海身體煩躁異常,他頭腦發熱,神差鬼使一般跟着小姑娘進了裡屋。小姑娘正將錢放進櫃子裡,被趙海從後面抱住,直朝牀上推。

“趙老師,少喝點酒,適當喝酒有益身體健康,喝多了對身體有百害無一益,你看你瘦得像個竹竿,風大點就要被吹跑。”

從秋雲離開的時間到4月初,侯海洋收到了秋雲寄來的四封信。在這些信裡,除了傾訴相思之苦以外,就是談考研的進展情況,如今等待大學調劑的人爆滿,到底能否讀上書,只能看運氣。在第四封信裡夾了一張報紙,在報紙上有一個茂東市書法比賽的啓事。秋雲在信上鼓勵侯海洋蔘加這次書法比賽,她在信上鼓勵道:“海洋,你的書法水平高,我相信你參加比賽一定能得獎,雖然得了獎不一定能解決生活中的現實問題,但是總是一次機會,而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

這是一段頗爲無趣的時光,每天上完課,他就上山侍弄聚寶盆。

秋雲剛剛經歷了瘋狂甜蜜的完美性生活,臉上皮膚白裡透紅,眼睛水汪汪似乎要滴出水來,渾身上下散發着濃濃的女人味。趙海看得呆了,眼神發直,半天都轉不過彎。侯海洋在一旁都看不過去了,使勁咳嗽數聲,趙海這才依依不捨將目光收回,道:“海洋,你小子豔福不淺啊。”

趙良勇眼見着一次調侯海洋進初中的機會就白白失去,暗叫可惜。

“侯海洋以前在新鄉小學,現在在牛背砣村小,他是新老師中教書水平最高的,而且籃球打得好,寫字稱得上書法,普通話在新鄉是一流的。”秋雲毫不掩飾對侯海洋的好感。

寒暄幾句,朱永清道:“秋處長,你們先收拾收拾東西,我去找代校長,跟他交代一下具體的事。”

侯海洋沒有理睬他,開着摩托車回到場鎮邊上,這個點是牛背砣學校進入場鎮的必經之路,他和秋雲走過無數次。在場鎮抽了三支菸,劉老七罵罵咧咧地消失了,秋雲和父親秋忠勇仍然還沒有出現在視線中。

想起侯海洋的神情,她再次扯心拉肝地疼痛,隨着姑姑秋忠紅走下青石梯,一語不發,只是望着遠處的侯海洋。

此時還未上課,孩子們都在操場裡追逐打鬧着,校園裡充滿着生機與活力,秋雲依着大鐵門重重地喘氣。侯海洋見秋雲這副模樣,明白分手的一刻應該來了,他快步走到辦公室,站在門口問道:“幫我代個課,我有點事。”

秋雲急忙縮進了被窩裡,道;“趙海怎麼又來了。”侯海洋跳下牀,把門關掉,手腳麻利地穿衣服,同時朝外吼道:“你到廚房去,竈下面有紅苕,看一看熟沒有。”

進了屋,秋雲背靠着房門,撲到侯海洋懷裡就抽泣起來。侯海洋撫着秋雲的頭髮,道:“別哭,哭也沒用。”秋雲抽抽泣泣地道:“我跟我姑說,想辦法將你調到茂東來,這樣我們就可以團聚。”

秋忠紅是職業女性的打扮,道:“小云,這是巴山縣教育局的朱局長。”

有腦瓜子靈活的老師就想到了侯海洋,這個帥小夥極有可能是秋家乘龍快婿,搭上他的線,說不定也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秋雲離開這一個多星期,趙良勇第一個請侯海洋喝酒,隨後,向來吃白食的李酸酸也請趙良勇、邱大發、侯海洋喝了酒。邱大發喝醉以後,在桌上說了一句酒話:“李酸酸十來年沒有請人吃飯,今天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李酸酸當場翻了臉,罵道:“邱大發你個龜兒子,吃不得馬尿少整兩口。”

“你哥回來了?”

侯海洋、魏官和馬蠻子一起,還在旱坡頂上修了一間平房,可以安上一張牀。對於修這間房,按照馬蠻子的說法,這完全是脫了褲子打屁的事情。侯海洋有自己的目的,堅持修了房。

來到小車旁,朱永清與學校諸人握手,說了些無關痛癢的客氣話。秋忠勇朝着衆人抱了抱拳,上了汽車。除了秋雲,沒人知道在場鎮另一邊還有一雙凝視的眼睛。

終於,學校大門出現了七八個人,秋忠勇走到最前面,秋雲和一位不認識的中年婦女走在中間,朱永清、代友明、王勤、趙良勇等人緊隨其後。

吐完以後,心情更加沮喪,回到寢室,他拿了一張大白紙,提起毛筆,寫下一段李白的詩:“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這一首是小時候就背熟悉的詩,以前只是爲讀而讀,此情此景揮毫潑墨,才能體會詩中意味。他幾乎是閉着眼睛在寫這首詩,用心中的鬱悶來指導手中的筆。整首詩完了大半,最後兩句記不太清,他將筆扔到桌上,摸到牀上,腦袋挨着枕頭便開始呼呼大睡。

王勤早就想好了對策,道:“我沒有管過後勤,對當時的情況不瞭解。我覺得誰跟生產隊談的土地,誰就去再和生產隊談。”

二是關於侯海洋侵佔牛背砣小學土地之事,這事原本可大可小,沒有人提起也就算了。劉清德在前階段一直盯着此事,不陰不陽說了幾次。這次班子會上,代友明將此事提了出來,道:“清德,你來說這事。”

天氣寒冷,秋雲縮着脖子,將手伸進口袋裡,摸到了一隻傳呼機,這是侯海洋送的那一隻。這一次回茂東,秋忠勇給秋雲另外買了一隻漢顯傳呼機,目的是用父親的漢顯代替男友的漢顯。秋雲回到新鄉以後,怕侯海洋不高興,就沒有說另一隻漢顯的事情,這個傳呼機也沒有隨身帶到牛背砣小學。

自從秋雲與侯海洋有了魚水之歡以後,秋雲明顯進入一種女人狀態,皮膚細嫩,白中帶紅,如同被陽光雨露滋潤而顯得生機勃勃的三月綠草,這讓李酸酸暗地裡充滿嫉妒。每次秋雲留宿於牛背砣,她的嫉妒心就會在心裡發芽,種子的力量逼使她及時向新鄉老師們宣佈秋雲的行蹤。

劉老七最近手裡緊張,總想找機會搞點外水?,看到這輛好車就動了心思,他將頭湊近車窗,觀察車裡面的情況。

對於秋雲來說,她很快就要離開新鄉,新鄉的一切即將成爲遙遠的回憶,她在新鄉除了一個男友以外沒有知心朋友,因此,除了侯海洋以外沒有什麼事能值得她留念。

在場口,侯海洋停了摩托車,道:“我就送到這裡。”他並不怕與秋忠勇見面,只是秋雲一直沒有提出讓他與父親見面,出於男人的自尊心,他不願主動與秋忠勇見面。

小姑娘知道趙海是學校老師,拿了煙,道:“我哥結婚,我爸媽過去幫忙,還沒有回來。”

代友明作爲裁判,道:“趙主任,你是新官上任,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處理。”

趙海臉上帶着無限可惜的神情,道:“嗨,你早說,我還以爲你這裡有酒,大半瓶酒,我們兩人不過癮。”

秋忠紅笑道:“當初這孩子天真,想到最偏僻的地方去工作,我們全家人勸都不聽,真是個犟拐拐。”

侯海洋根本沒有理會學校發生的種種事情,秋雲走後,他失去了留在新鄉的任何理由。他抓緊旱坡工程,溶洞中的暗河是聚寶盆,完成旱坡工程,將這個聚寶盆拿到手以後,也就是前往廣東的時間。

“這是誰的車?太霸道了!怎麼能停在路口,這不影響別人走路,你看到車裡的人朝哪裡走?”

侯海洋騎在摩托車上,用居高臨下的藐視眼光瞧着劉老七:“你別動這個車子,車裡的人你惹不起。”

侯海洋的美好時光被迫中斷,他哭笑不得地應酬着:“你沒有帶酒嗎,我這裡只有大半瓶酒了。”

兩人到了飯桌,還沒有等到魚湯上來,你一杯我一杯就將大半瓶酒喝個底朝天,侯海洋最多喝了三兩酒,其餘四五兩酒都進了趙海肚子裡。秋雲端着魚湯進來時,趙海的目光基本失控,在秋雲臉上轉來轉去。秋雲在新鄉學校裡還算見過世面之人,也受不了如此赤裸的目光,放了菜就不再露面。

白紙堆裡扔了一幅字,那是秋雲離開新鄉晚上自己在酒醉時胡亂寫的條幅,這幅字寫完就扔在角落裡。他順手將這幅字鋪開,細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幅字完全沒有章法,或者說是很狂放,每個字大小不一,而且詩長紙小,最後幾行詩明顯寫得小些,結尾兩句實在定不下,就沒有寫。但是整幅字筆意相連,有行雲流水之感,一股鬱結之氣貫穿整幅字,比剛纔寫的兩幅字要高上好幾個檔次。

劉老七在車前繞行一圈,來到了魏官媽媽的商店前,指着車道:

“什麼是最關鍵的?”

趙良勇將幾位校領導的心思摸得很透,口頭上先答應下來,至於處理,他決定採用“拖”字訣。

從小商店出來時,趙海酒醒來,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既驚又怕,如孤魂野鬼一般在田間走動着,一夜未歸。

劉老七是新鄉場鎮的江湖大佬,腦袋自然不笨,看到車後的警帽,自然知道這輛車的主人是警察,而且多半還是警察裡的大官。他爲了表示其流氓氣質,又在車輪胎上踢了一腳,道:“老子動了,看誰把我啃兩口。”

此時烏雞變鳳凰,秋雲家裡不僅不是窮人,還是官宦之家,至少她的姑姑能讓市教委熊主任親自安排一個鄉村老師的人事調動。新鄉很多老師暗自後悔,早知秋雲關係如此硬,當時就應該和她搞好關係,說不定會有大用。李酸酸嘴裡包不住話,跺九九藏書着腳在院子大叫後悔。可是世上有很多種藥,唯獨沒有後悔藥,大家都覺得很遺憾了。

從青石梯子走上操場,秋雲猛然見着父親秋忠勇和姑姑秋忠紅,另外還有一人是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見到這三人,她頓時明白離開新鄉的日子到來了,她招呼父親和姑姑時,聲音有些發澀,不知是喜悅還是悲傷。

侯海洋看着趙海進入濃濃的黑暗之中,又叮囑了一聲,這纔將鐵門關掉,轉身回屋。秋雲道:“趙海太頹廢了,目光太色,再這樣下去,遲早要毀掉。”侯海洋道:“他心裡苦悶,無處發泄,我很理解他。在新鄉這個鬼地方,他就算想努力想奮鬥,也沒有任何途徑,哀莫大於心死。”

代友明目送着汽車走遠,轉過身,這時他纔看到騎在摩托車上的侯海洋,他主動招了招手,道:“小侯老師。”剛纔,朱永清專門提及了侯海洋,還談了侯海洋在中師時的表現,其間的含義不言而喻。代友明能當校長,也不是無能之輩,馬上就改變了對侯海洋的態度。

星期六下午,學生們離校以後。侯海洋關掉了校門,帶着漁網鑽進了溶洞。從開學以後,侯海洋就沒有捕過魚,暗河裡魚頭涌動,一網下去,裡面有不少小魚。他精心挑選了兩條肚皮沒有鼓起來的尖頭魚,將其他魚放回水裡。

目送着朱永清進了門洞,秋雲轉身一路小跑,從操場跑到了場鎮,從場鎮跑過田坎,最後跑到牛背砣小學。到了校門口,她上氣不接下氣,一顆心就要跳將出來。

劉清德和王勤頂起牛來,局面就僵持起來。長期以來,代友明一直努力維持着王勤與劉清德互相不鳥的局面,只有這樣,他作爲校長才不會被兩個手下架空。

侯海洋與趙海有完全不同的心境,得知秋雲即將調離新鄉學校,他便把每天都當成了與秋雲相聚的最後一天,所以每一天都充滿了離愁別緒,每一天都激情澎湃。十多天下來,到了三月中旬,他身體累了,繃緊的神經不由得鬆懈下來,致命的一擊就在此時不期而至。

秋雲主動道:“朱局長,我帶你去找代校長。”

“代校長就在樓上,就是有幾個花盆那家,我還要回去收拾東西,暫時就不上去了。”秋雲急着要去牛背砣與侯海洋見上一面,她將代友明的房間方位指給了朱永清,沒有陪着朱永清上樓。

劉老七數次在侯海洋手上吃虧,他不願意丟面子,梗着脖子道:“老子要動,你把老子啃兩口。”

手稍稍停頓,侯海洋又繼續撫摸着如綢之長髮,道:“別傻了,把我調到茂東,你卻去讀研究生,我們還是分隔兩地。我是男人,不能這樣被動。你走以後,我就到廣東去闖事業,你研究生畢業,我當老闆,那時我們就沒有差距。”

侯海洋在遠處注視着劉老七,他發動摩托車,朝越野車開了過去,喝了一聲:“劉老七,搞暗子名堂?”

趙海在牛背砣小學喝過很多次酒,每次喝酒都醉得走不了路,留宿在牛背砣。今天只有大半瓶灑,喝完以後沒有爛醉,似醉非醉之間就不肯留住在牛背砣。

李酸酸又對着秋雲的背影道:“秋老師,你是到牛背砣去嗎?你給侯海洋那小子帶個話,還是要過來耍,別重色輕友,忘了我們這些老朋友。”

聽秋雲提到劉清德,朱永清便相信了幾分,由於劉清德的大哥是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實權派人物,他瞬間便決定不過問此事,趕緊換了話題,道:“秋老師有志氣,主動到最偏僻的地方鍛鍊一年,以後發達了,可不能忘自己新鄉還有一羣一心撲在教育上的老黃牛。”

弄了半天,侯海洋還是覺得醉後之字最好,寫上名字和時間以後,到新鄉的郵政代辦點將這封信寄了出去。

朱永清對侯海洋的情況很清楚,知道秋雲所言非虛,納悶地問:“侯海洋以前是學生幹部,爲人處世還不錯,教學水平也行,爲什麼把他從中心校調到村小?難道你們中心校的人才很多?”

趙海打了一個酒飽嗝,道:“我在這裡就要壞了你們好事,侯老弟,不羨神仙只羨鴛鴦,當哥哥的真羨慕你,天這麼冷,抱到美人睡覺,這個滋味賽過活神仙。人和人咋就不一樣,我們四個人一起看錄像,趙良勇不僅沒事,還當了官,我和你被踢到村小,你狗小子抱着美人睡覺,我一個人睡硬板牀,想女人只能用手。他媽的,人和人怎麼就不一樣!”

他重新拿了紙,想象着當時的情景,重新寫了一幅“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這一次他是用心在寫,可是完成以後條幅整體看上去刻意而拘束,失去李白詩中的狂放憂傷。

當天晚上,侯海洋獨自喝了酒,一口氣喝了半瓶,如若是有人陪着喝酒,搞一搞划拳猜子的遊戲,就算喝一瓶酒也不會太醉。今天一個人喝酒,六七口就將半瓶酒喝完。喝完以後跑到廁所裡吐個翻腸倒肚,眼淚鼻涕齊出。

“別這樣說。”

侯海洋見趙海酒意不淺,胡話連篇,再勸:“別走了,就在這裡睡。”

侯海洋沒有搭理這個話題,端起臘肉,道:“走,喝酒。”趙海長嘆一聲,拉長聲音道:“酒入愁腸愁更愁,海洋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

在透不過光的黑色迷霧中,趙海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學校,他腦中滿是秋雲紅潤的臉頰以及苗條性感的身體,荷爾蒙在身體裡不斷膨脹。

劉清德幾句話將事情起因講完,馬上將皮球踢了出去,道:“這是小學的事,王校長調查過,我建議由她提方案。”

幾人商量來商量去,都覺得沒有合適的人選。教導主任趙良勇提出建議:“侯海洋的英語水平還可以,能不能讓他來接秋雲的班。”他聽過侯海洋讀英語,知道侯海洋的英語水平絕對強過幾位自學成材的英語教師。

魏官媽媽最看不慣劉老七,可是坐地商家也不敢得罪這些地痞流氓,道:“開車的人進了學校。”

讓村小老師來上初中英語課,這個建議有些怪異,劉清德第一反應就是堅決反對。代友明沉吟一會兒,想起侯海洋騎着摩托車揚長而去的樣子,怒氣上涌,否定了這個建議。

朱永清以縣教育局副局長身份第一次到新鄉學校,校長代友明相當重視,抓緊時間彙報學校的事,王勤幾次想插嘴,都被代友明不客氣地打斷。至於趙良勇則更沒有說話的機會,只是跟在身後。

代友明沒有多說,搖着頭想:“這個娃兒不懂事,就算你有朱永清當後臺,縣官不如現管,總還在我的手心裡。”

秋雲上完課,將書本放回寢室。李酸酸在窗外用煤油爐炒雞蛋,見秋雲出門,意味深長地笑道:“秋老師,到牛背蛇去?”秋雲答非所問地道:“又吃炒雞蛋。”這是兩個女人最尋常對答,和以前的許多日子一模一樣。

七八天以後,侯海洋收到了一封陌生人的信,信封是用工整毛筆字寫成,字體飄逸,竟是少見的好字。信中寫道:“海洋老弟,收到條幅,甚喜。吾認爲弟之條幅爲這次比賽之上品,只是有一事不解,爲何比賽用的條幅居然還差兩句,這不合常理……”

看完信,侯海洋拿了白紙和墨汁,鋪在桌上開始寫條幅,先寫蘇東坡的大江東去,寫完之後覺得不滿意,後寫毛澤東主席的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仍然覺得呆板。

在這段時間裡,秋雲明目張膽地天天留宿於牛背砣,反而讓她無趣,更讓她憤憤不平,多次在不同場合講:“現在的教育當局都是軟蛋,以前出現這種事情早就掛上破鞋標誌遊街示衆,哪裡還擡得起頭?劉清德平時又兇又惡又不吃豆芽角角,惡人遇到橫人,他還是下軟蛋。”更多的男教師聽到李酸酸發佈的消息,除了羨慕還是羨慕。只有極個別古板的老教師是發自內心反感如此行爲。

“侯海洋”三個字就如沒有電流的金剛鑽,安靜地躺在秋雲的心靈最深處。朱永清提起這三個字,就如給金剛鑽通上電,“突突突”地鑽動起來,讓秋雲很是心痛。這種痛有如實質,扯心拉肺。

“我,走了,不當電燈泡。”趙海搖搖擺擺走入黑暗之中。

秋雲突然調走,給新鄉學校茶飯後增添不少談資,老師們一直都在猜測秋雲這個家在茂東的大學本科生爲什麼會分到最偏僻的新鄉學校。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很多理由,當秋雲與侯海洋好上以後,“秋雲作風不好”的猜測便成爲其分到新鄉中學的主基調,至於秋雲的家世,大家一致認定是城市裡的窮人。

坐在摩托後座,沿着熟悉的小道,往日熟悉的風景急速後退,彷彿正在從秋雲腦海中逃離。

汽車如怪獸一般發出轟鳴,抖動着身軀,掉轉了腦袋,朝着巴山縣城開去。秋雲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她不敢回頭,怕回頭就要失態,只是扭着頭瞧着小車的反光鏡。隨着汽車啓動,反光鏡中的侯海洋越變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侯海洋下巴微微擡了擡,俯視着劉老七,道:“你想動,隨便動,到時朱所長恐怕會拿着手銬來找你。”

秋雲擡起頭,堅決地道:“不。”說完就猛烈地親吻侯海洋。侯海洋不再說什麼,抱緊了秋雲,熱烈地回吻着。秋雲把頭抵在侯海洋的胸前,牙齒咬着皮衣,她如此用力,以至於咬破了皮衣而不知。最終,侯海洋清醒了過來,安慰道:“我們只是暫時分別,不是分手,別弄得跟世界末日一般,我送你到新鄉學校。”

她這一張嘴巴說出來的話總是剌耳,秋雲忍不住回過頭來想諷刺幾句,見到李酸酸正端着碗吃雞蛋,反擊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從去年八月到今年三月,除了寒假和少數回家的時間,天天都看到李酸酸吃炒雞蛋,有時中午和晚上各吃一個。數百個炒雞蛋仍然沒有讓李酸酸滋潤起來,她臉色黃中帶黑,嚼動雞蛋時眼旁皺紋橫生。

來人是巴山師範校原副校長朱永清,目前在教育局任副局長。前兩天,他接到市教委主任熊有志打來的電話,不敢怠慢,迅速辦好秋雲調動手續,今天又親自陪着秋忠紅處長和秋忠勇一起前往新鄉。

秋雲不清楚朱永清和侯海洋的淵源,有意在教育局領導面前爲侯海洋鳴不平,道:“學校幾個老師在電視室看了香港的錄像片,學校領導小題大做,把看錄像定性爲聚衆看黃色錄像。侯海洋由此被踢到了小學校。”她主動說出此事,另一層原因是擔心代友明會向朱永清提出“聚衆看黃色錄像”的說法,提前就打起了預防針。

校方開了一次會,研究了幾件具體事情,除了學校日常工作以外,有兩件事情與秋雲、侯海洋有關。

朱永清很驚訝,道:“聚衆看黃色錄像?我沒有聽說過此事。”秋雲道:“有一個副校長叫做劉清德,又開煤礦又開餐館,做生意是主業,教書育人是副業。他和侯海洋有矛盾,有意整侯海洋,將一件小事上綱上線。教育局當然不知道,這種事說出來大家都會笑話,現在是什麼年代了,還用聚衆看黃色錄像來整人。”

秋雲端着臘肉到廚房,向趙海打了聲招呼,道:“有臘肉和燜蛋,你們先到那邊去喝酒。”她將臘肉放到竈臺上,轉身出去到院子角落扯蔥。

早春的天氣萬物甦醒,刺桐發出綠油油的小芽,煞是可愛。這些綠芽長大以後,枝條上便會長出一顆又一顆尖利的剌,一排排刺桐連在一起,將形成天然的屏障。在刺桐後面,侯海洋種了些李樹苗和桃樹苗。春天雨水多,再加上從旱坡頂上流下來的溝水,小苗長得格外苗壯。

秋雲姑姑是市政府處長,從茂東市教委主任熊有志親自打電話來安排此事,朱永清判斷出秋與熊之間的關係很深。他自然不相信秋雲來到新鄉是爲了偏僻地區的教育事業,又想不出其他原因,他忍住了好奇心,沒有詢問。

信的落款是康璉。看到這個落款,侯海洋吃了一驚,康璉早年曾經當過記者,後來在茂東地委工作,是大名鼎鼎的筆桿子,文革中進了牛棚,平反後當了《茂東日報》的老總,如今退居二線,在文聯發揮餘熱。市面上有《康璉作品集》,在茂東文化人裡面,算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康璉曾經到巴山中師作過一次演講,講的是新聞方面的內容,侯海洋完整地聽過講座,挺佩服康璉的學識風度。父親侯厚德一向不服人,他到書店看到《康璉作品集》以後,站在櫃檯前看了半天,最終還是買了下來,平常談話間,對康璉也佩服得很。

“謝謝。”侯海洋轉身走到鐵門,看着秋雲,平靜地問:“調令來了?”秋雲仰頭看着侯海洋,道:“不僅調令來了,我爸和我姑都來了,還有教育局的朱局長,我一會兒就得跟着他們走。”

秋雲抽泣着道:“這個時候你還要講什麼面子,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

一是誰來接秋雲的班。秋雲來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她的英語水平遠超其他鎮鄉中學英語老師,在全縣組織的一次中學生英語演講比賽中,她帶的學生獲得全縣第二名,硬是給新鄉中學帶來了難得的名氣。秋雲在學校時,代友明等人尚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可是秋雲離開以後,其他幾個英語教師都不願意帶秋雲的班,她們都是自學英語,口語是短肋,讓她們帶秋雲的班,怕被學生恥笑。

秋雲與侯海洋交往過程中,潛意識中一直認爲畢業於中師且在新鄉教書的男人並不是從小盼望的白馬王子。隨着兩人的感情日益加深,潛意識隱藏得越深,但是隱藏並不意味着消失,她一直沒有向父母挑明這層關係,有外部原因,也有內因。她緊緊握着侯海洋的手,道:“你要記得給我打傳呼,一定要打。還有,要給我寫信。”

三位村上老師都看到靠在鐵門處的秋雲,馬光頭最先反應過來,笑呵呵道:“我沒課,幫你上。”自從他向王勤彙報了侯海洋的事情,總覺得對不住這個小年輕,有機會就想補償。

侯海洋呸了一聲:“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說話這麼難聽。吃飯沒有?我就知道你沒有吃,先吃紅苕塾底。”

秋雲走出校門,她第一眼就朝牛背砣方向看去,騎在摩托車上的侯海洋立刻躍入眼簾,雖然看不清面容,她也能夠感受到侯海洋凝重的表情。自從她要離開新鄉,侯海洋的表情就凝重起來,不是那種悲悲慼慼的神情,更沒有如某些電影裡的狂喝酒狂吼叫的動作,彷彿幾天的時間,青年侯海洋變成成熟男人,包括眼神都深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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