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總管,賢王找到了,請大總管過去。”
忽然,有人大聲叫着跑着過來回稟,月傾顏的心狠狠顫了一下,眸子中露出一絲希望,心忽然狂亂地跳動起來。
秋無痕被找到了?
他如果活着受傷極重,會有逃脫的機會嗎?
或者是他已經死了?
如果秋無痕活着,不該被這些人找到,那麼……
她不敢想下去,無邪伸手托住月傾顏的手臂,感覺到她的身子在微微地顫抖着,心中暗歎:“跟我去看看吧。”
他帶着月傾顏一路跟着,遠遠就看到一羣人圍繞在一起,似乎在看着什麼。那些人圍繞的太密,月傾顏沒有看到裡面有沒有秋無痕。
“大總管到。”
有人揚聲說了一句,衆人紛紛讓開,辰紫曜迎了過來,躬身施禮:“大總管請,卑職找到了賢王的屍身,請大總管驗看。”
月傾顏雙腳一軟,險些跌倒,被無邪扶住:“冷靜。”
他用傳音入密在月傾顏耳邊說了一句,兩個字讓月傾顏瞬間穩定了許多,站定了身子,一步一步向衆人之間走了過去。衆人紛紛讓開,唯有鐵血和芥子癡站在原地沒有動。
中間的地面上,躺着一個人,玉色衣袍凌亂碎裂,破碎的衣袍上隱隱有着銀色的龍紋在陽光下閃動,幽寒的光芒,耀眼生輝,讓月傾顏的心沉陷到無底的冰譚之中。
斑斑血跡浸透了玉色衣袍,傷口翻卷撕裂着,深可見骨。
月傾顏咬牙抿緊脣,真的是他嗎?
“大總管,請看看吧,這的確是賢王的遺體,就等總管大人驗看完畢,收下去送回長安,請皇上驗看。”
無邪跟在月傾顏身後走了過去,目光若有如無地看了月傾顏一眼,落在地面上的那個人身上。
雖然他滿身血跡斑斑,傷痕累累,一張俊顏慘白如紙,沒有絲毫的生氣和血色,卻仍然可以看出,他正是秋無痕。
月傾顏身子搖晃了一下,俯身半跪在秋無痕的面前,伸手撫摸上秋無痕的俊顏。
是他嗎?
多麼希望不是他!
手指從秋無痕的臉上掠過,明知眼前這些人,個個都是精明無比的主兒,絕不會不仔細檢查,就斷定這具屍身是秋無痕,但是她的心中,仍然有着些微的期盼。
的確是他,臉上沒有面具,冰冷的溫度沁涼,傳入她的指尖,沒有一絲溫度,讓她的心冷到極點。
手指觸摸到秋無痕的口鼻之處,沒有半點呼吸,再撫摸秋無痕的胸膛脈搏,也沒有半點動靜。
“他去了?”
無邪單膝跪地,手在秋無痕的脈腕上搭了片刻,起身點點頭:“既然二位統領大人確認過,必定是萬無一失,的確是賢王殿下。”
“是他?”
月傾顏的聲音寒冷清冷,略帶一抹顫意。
“王妃,正是王爺,請王妃節哀順變。”
無邪輕輕扶住月傾顏,要將月傾顏從地上帶起來,月傾顏半跪在地上,握住秋無痕的手不肯起來。
“來人,把
賢王的遺體,收斂起來,即刻運送去京都。二位統領大人,就請二位大人立即回稟皇上吧。”
“也好,如此下山吧。”
無邪手腕用力,一把帶起月傾顏:“王妃,請一起回京都覲見皇上吧,皇上命奴將您請回去。”
月傾顏木然盯着秋無痕,似沒有聽到無邪的話一般,任憑無邪將她帶了起來。
有人過去收秋無痕的遺體,將秋無痕破裂的屍體收了起來,荒野之中,也沒有棺槨可以收斂,只能用一件披風草草地包裹起來,送了下去。
看着秋無痕的屍體被擡了下去,月傾顏大腦一片空白,腦海之中只有一句話,他死了!
他真的死了!
妖狐殿下,那個腹黑卑鄙,妖孽無倫的男人,怎麼可能就這樣死了?
“辰紫曜,此番你立下大功,皇上必定厚厚封賞!”
鐵血笑着說了一句,月傾顏仰頭向鐵血看了一眼,此人也昔日也是妖狐秋無痕的心腹,如今卻投靠了新主子,人妖皇上。見到秋無痕的屍體,沒有半點傷心之意。
芥子癡,也該是秋無痕的心腹,如今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微微仰頭看着天空,似沒有看到秋無痕的屍身一般。
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妖皇上即位之後,昔日秋無痕的那些心腹們,紛紛投靠了新主子。用他們昔日舊主的人頭,換取榮華富貴。
一場夢,一場空,轉眼間,榮華皆成空。
貴爲皇子的他,妖孽俊美的他,一如昔日就站在她的面前,風華絕代,似欲乘風而去。
轉眼間,地上空空如也,正如她的心,也是一片空白。
“統領大人言重,卑職本是出身草莽,身負重罪,不敢求什麼賞賜,只求皇上洪恩,能寬恕一二,卑職便感恩不盡。”
辰紫曜的聲音,飄渺遠在天際,從月傾顏的耳邊掠過。
月傾顏的目光從衆人身上掃過,看着他們冷漠無情的臉,涼薄的眸子,心忽然劇痛起來。
“骨碌碌……”
馬車的聲音,從地面壓過,沉重的聲音,每一聲都似壓在月傾顏的心頭,重重地從她的心上壓過。
多少次,她想過,遠離秋無痕而去,回到屬於她的二十一世紀去。多少次,她要逃離他的身邊,如今再也不用逃走,他再也不可能束縛她,綁着她,勉強她留下。
身邊就是他,是妖狐殿下。
此刻她卻不想離開他,只要他能再活過來,臉上帶着修煉千年狐狸精的笑容,哪怕是譏嘲她,吃她的豆腐,她也認了。
淚,流在心中,默默伸手撫摸棺槨,裡面裝着的,就是他!
她不肯去坐馬車,寧願坐這裡,陪伴着他。
無邪回眸從馬背上看了身後的大車一眼,眸子幽深的不見底,她一直想遠離,想逃離九殿下的身邊,卻不知,她的心中,早已經有了九殿下。
辰紫曜默默騎馬跟在馬車後面,如今他也只能這樣在背後悄然看着她,卻連和她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在她的的眼中,他該是卑鄙無恥,她連跟他說
一句話的心情也沒有吧?
長安城越來越近,月傾顏的心,越來越涼,寒涼到了極點。
還能如一個旁觀者一樣,冷眼看着所有的一切發生嗎?
但是,如今他已經去了,她還能做什麼?
音容笑貌,宛如在眼前,馬車之中,似隱隱飄蕩雪蘭香氣,他卻如這雪蘭香一般,飄渺無處可尋。
無淚可流,心,痛到麻木不仁,空落落的無處可去。
“小姐,前面就到長安了,小姐可是要上馬車嗎?”
外面有人輕聲問了一句,從山上下來之後,沒有人再稱呼她王妃,而是改稱她“小姐”,她也沒有在意。
看月傾顏木然的模樣,傳話的人微微搖頭,只得退了下去,回去回報給無邪。
無邪擡頭看了一眼,已經到了長安附近,她也該從這裡離開。
皇上雖然沒有提過,他卻明白,月傾顏被皇上看在眼中,這一次要他將月傾顏完好無損地帶回京都,定是有意納月傾顏爲妃,甚至給月傾顏更尊貴的位置。
“小姐,請換車吧。”
無邪到了月傾顏身邊,微微躬身在月傾顏耳邊說了一句,用內功將聲音傳入月傾顏耳中。
月傾顏驚醒,擡頭茫然看着無邪。
無邪擡手托住月傾顏的手腕,示意讓月傾顏下車,月傾顏搖搖頭,目光看着身邊秋無痕的棺槨,寧願一直坐在他的身邊,他去何處,她就跟到何處。
“月傾顏,不要忘記,你是乘月飛天的月傾顏!”
無邪重重用內功用傳音入密說了一句,重重握住月傾顏的手腕,將月傾顏從馬車上拉了下去。
“去何處?”
“小姐,您忘記了,您乃是太師爺的掌上明珠,自當回去太師爺的府邸。您看,太師家裡的人來接您了。您身份尊貴,再和這些人在一起有失您的身份,請。”
果然,不遠處有人駕駛馬車過來,請月傾顏上車。
“太師的女兒?”
月傾顏迷惑地問了一句,腦子麻木,心中痠痛到極點的她,此時此刻早已經忘記了,她曾經以太師月無涯義女的身份,出現在皇宮之中。這個身份,本是秋無痕給她的,但是她卻不知道,太師月無涯是否肯承認。
“小姐,請您上車,太師在府邸中等着小姐回去。”
回眸,清晨第一縷溫暖的陽光從東方的天空照耀過來。
長亭古道,拂柳堤岸,遠山含翠,碧空如洗一望無際,白雲悠悠。入目,一切美景一如當初。
遠處,嫋嫋輕風吹拂下的,翩躚而來的飛燕雙雙對對,剪開一抹抹翠柳,一縷縷薄霧。而他,卻已經去了,再也不可能回來。一場夢後,一場空寂,繁華落盡,子規空啼,浩蕩離愁綿延着整條古道,
一抹瑰麗的紅霞,橫亙在東方天際,隱隱有一輪金黃色,半遮半掩地被紅霞遮掩着,一點點從東方跳躍着,升上半空。
月傾顏的心中,卻感受不到一點溫暖,無盡的寒,絕望深邃的哀傷,讓她的心麻木。再燦爛的陽光,也照不進她的心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