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央偷看姑娘洗澡的事在營地炸開的時候,沐紫凝正在交代禾九去南城找麗娘。奈何的解藥被送去南城麗人坊了,也不知道麗娘現在有沒有找到綾羅她們併爲錦魚解毒。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若是綾羅和錦魚能來助她一臂之力,那她就如虎添翼了。
其他鮫奴已經被沐紫凝派出去尋找綾羅她們了,就只留下他和阿勇兩個人,如今沐紫凝又要把他派出去,只留下阿勇一個,禾九自然不放心,正要跟沐紫凝說這樣不妥,就聽見門外有人敲門。
“主上,那個……”一聽稱呼,便知外面的人是影衛,但是影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吞吞吐吐了?
禾九在沐紫凝的示意下去打開門,一影衛進門抱拳稟告道:“主上,司馬姑娘在收拾東西,鬧着要馬上回府。”
“爲什麼?”沐紫凝挑眉詢問,不知道這個向來安靜得幾乎沒有半點存在感的司馬小姐怎麼會突然鬧騰起來,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呢!
“因爲……”沐紫凝起身往外走,尾隨在後的影衛開了口卻沒有回答。出了樹屋站在空中木棧上,沐紫凝很快就找到了埋首在安靈肩膀上嚶嚶啼哭的司馬妏妍,不遠處站着雙手垂落不知如何是好的非央,還有一旁旁觀笑得別有深意的沐雲怡。難道是非央惹到她了?
沐紫凝一邊想着一邊躍下木棧走過去,隨着距離的拉近,她這才清楚的看到非央那微紅的左臉以及從鼻孔下開始糊了一嘴的淡淡血漬。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司馬小姐,你這是……”沐紫凝走上前去正欲發問,司馬妏妍突然抹了眼淚走向一旁的沐雲怡。由於轉換了方向背對着,沐紫凝這才發現她衣衫微亂,頭髮也還溼着,不由得更好奇了。最詭異的是,安靈和沐雲怡臉上都掛着意味深長的笑容,好像並不是發生了什麼亂子。
問過之後,倒還真不是什麼亂子,而是一場烏龍。不過這烏龍,還真是有些麻煩。
還未出閣的閨女,這腳趾頭都是不能被男人看到的。更何況司馬妏妍從小生活在他父親築造的溫馨城堡中,如嬌花一般從未經歷過風雨。雖從詩書中見過所謂的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可她終歸不是這江湖兒女,哪容忍得了被男子看光身子?這要是傳出去,不僅姑娘家的名聲不保,就連司馬家的門楣都有可能因此而抹黑。
這樣看來,她只是鬧着要走都算是理智的了。而非央臉上的紅印,想必也是她的傑作。
呵呵,到底是握慣了毫筆繡針的大家閨秀,用盡全力的一巴掌竟連掌印都沒留下一個。
從安靈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沐紫凝把非央叫道了一旁。“你真看了?”
“沒有!”非央脫口否認,一是偷看女孩子洗澡本就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其二則是那本非他的本意,這只是個意外,他沒必要爲了一個不該發生的意外而承擔道德的譴責。在他心裡,他還覺得自己受委屈了呢!這一巴掌雖然沒多大力道,但卻是當着營地裡那麼多人打的,想他也是影衛的智囊軍師,四大首領之一,被一個女人甩一巴掌,還是因爲這樣的原因,讓他威名何存?
“沒有?”挑眉反問,沐紫凝指着非央鼻子嘴間的血漬,聲音充滿了懷疑。“這是什麼?”
如果不是司馬妏妍一巴掌打得他吐了血,那這血就可疑了。不過,一個連掌印都打不出來的女人,能打得人吐血?
“我……”非央耳根一紅,不經意的又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子。“我這幾天上火,流鼻血,不行啊!”
沐紫凝忍不住想笑,但是好像已經忘記該怎麼笑了,所以只是嘴角僵硬的扯了兩下。“司馬小姐身形曼妙,窈窕動人,倒是很容易讓人上火。”
“你……”非央氣憤的指着沐紫凝的鼻子,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轉身甩手朝司馬妏妍走過去,抱拳道:“司馬小姐,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非央堂堂七尺男兒,頂天立地,絕不會做窺人沐浴的不苟之事。我只是碰巧在溪邊洗臉,見你形跡可疑,便跟了上去,並非存心冒犯,還望見諒!”
在場的幾個女子聽見非央一本正經的說着連道歉都算不上的道歉話,都忍不住笑。大家心照不宣,都不相信非央這是無心之失。且信了他跟蹤人家的動機,但是若無色心,在別人姑娘寬衣解帶時他就該離開,又何致現在的局面?果然是年輕人火氣旺,若不是流了那兩管子鼻血,恐怕司馬妏妍就是抓他個現形,他也能狡辯。只可惜,身體總是比人更誠實。
安靈和沐雲怡都在笑,笑非央有色心沒色膽,無貶責嘲諷之意,只是沒想到堂堂影衛的智囊軍師在處理感情問題上竟是如此失妥。他若真的傾心司馬妏妍,大可找個中間人牽一牽線,何苦做出這樣的莽夫行徑?反正她們妯娌倆又不像紫凝那樣正事纏身,有的是時間和精力。閒着也是閒着,當個媒婆牽個紅線,不僅打發了時間尋了趣兒,說不定還能成就一段好姻緣呢!
僅是一眼,非央就明白了她們笑裡的深意,頓時覺得自己簡直比竇娥還冤。現在局勢緊張,小湯山營地是最重要的避難所,實力強勁的對手們想着法兒的想滲透進來,他撞見形跡可疑的人跟上去一探究竟又有什麼錯?他唯一的錯,不就是沒有及時閉眼嘛,但如果司馬妏妍不去那兒洗澡,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所以歸根結底,還是怪司馬妏妍自己,洗澡也不挑個好地方。
不過這樣的想法非央也只敢在心裡想想而已,若是說出來,免不了會受到這些女人的集體攻擊,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就更加保不住了。
沐紫凝斜倚在一棵樹上,饒有興趣的看着非央的臉從紅變成白,從白變成青。半晌後,她又將視線轉向司馬妏妍,只見她已經停止了抽泣,正愣愣的望着羞窘的非央。不說不動,眼眶還紅着。
非央察覺到了司馬妏妍的視線,忿忿的瞪了她一眼,賭氣似的轉了過去。沐紫凝看到司馬妏妍明顯一怔。
慢慢走過去,司馬妏妍勾住安靈的臂彎輕輕晃了晃,同時搖了搖頭。安靈笑了笑,拉着沐雲怡上樹屋去了。恰在這個時候,有影衛過來找沐紫凝彙報情況,沐紫凝便悄然走向了另一邊。
只留下非央和司馬妏妍兩個人了,氣氛突然變得壓抑起來。非央怒氣未消,司馬妏妍似有話要說,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半晌才喏喏道:“那個……我會跟她們說清楚的,你別……別放在心上了!”
“說清楚?怎麼說清楚?”劍眉微挑,語露刁難,向來親民的非央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表現得難以相處,可他的耳根子自始至終都在燒着。
司馬妏妍抿着脣,雙手垂在身前揪着衣袖,窘迫之餘更露嬌羞之態。非央突然有些不忍心了,也沒再說什麼,扭頭走開了。
影衛帶回消息,祁知已經知道自己外孫失蹤的事,正讓手底下的人滿城搜索。沐錦基得知此時,也派了狼蛛的人協助找人,但久尋無果,此時已經將目標鎖定了沐紫凝。不過鎖定了也沒有用,因爲他們至今還不知道沐紫凝藏身在什麼地方,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加大人手在聚寶齋埋伏,以便到時候將沐紫凝等逆黨一舉拿下。
這個消息對於沐紫凝來說並沒有任何實際用處,倒是另有一件事引起了她的注意。據宮裡回來報信的影衛說,近幾日總有人被蒙上眼睛擡進皇宮,送進了閹割太監的淨身房,但是晨入暮出,宮門關閉前又會被蒙上眼睛送出去。
各宮各殿的宮人增設都有一定的制度,人員更換也會遵循一定的規律,若是無老人出宮,很少會有額外招人入宮的時候,當然也就更沒有淨身後還往外擡的道理。
不知道這種怪異的現象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但是沐紫凝直覺認爲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便吩咐非央前去查探。傍晚時分,非央回來了,本是想直接去找沐紫凝彙報情況,卻沒想到會與司馬妏妍不期而遇。
她還是穿着早上那一身衣裳,只是規整了許多,該扣的地方扣,該束的地方束。頭髮也幹了,梳理妥帖垂在身後,髮髻間沒有太多的飾物,僅一支雕刻精美成色潤澤的翠玉蝶簪略顯奪目。
視線在簪上停駐片刻後,才轉到她臉上。羞澀依舊,雙頰酡紅,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態。
非央這一天本就心神不寧的,如今見到害他心神不寧的正主,竟更加心神不寧了。見鬼似的擦過司馬妏妍大步往前走,一股淺淡似帶着清愁的丁香香氣隨之掠過鼻尖。
非央突然就停住了,還是鬼使神差的。司馬妏妍轉過身去望着他,似有期待,但最後還是看到非央的身影漸漸走遠。
深吸了一口氣,司馬妏妍的玫色花袖早已揪出了無數褶皺。淡淡秋涼灌進鼻腔,最後直落心底。
“這天兒,有點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