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有人在鼓掌,我尋着聲音的方向望過去,在右邊一席上,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遠遠地向我投來目光,脣角啜着笑意,清亮的掌聲在大殿裡不停地發出回聲。不知爲何,我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
殿內沉靜了幾秒,然後讚歎聲不絕於耳。“陛下,二公主果然才貌雙全,多才多藝啊!”
“陛下得女如此,可謂得一滄海明珠。”此話是那少年身邊的男人說的,我打量了他一番,英挺的眉,目光炯炯有神,似是經歷過大陣勢的老將,而且身上穿的竟是盔甲,莫非,他亦是此次遠征的將士?
父皇哈哈笑了兩聲,顯然很滿意他的說辭,“段將軍不必如此說。朕聽說,另公子也是德才兼備,能文能武的巧將,日後朕定將重用啊!”
“臨宇謝過陛下的陳贊。”少年啊垂眉揖手,然後似有若無地超我看了一眼,坐回原來的位置。這聲音,這樣貌,段臨宇,段臨宇。。。。。。我驀然憶起,兩年前在賽馬場,是那個人!段臨宇,記住我的名字,他這麼對我說。爲了擺脫他,我告訴他我叫雪兒。瞧他方纔的樣子神色,難道,竟已認出我來了?不可能,兩年了,我早已發生了變化,況且,那日見他我是極其狼狽的,而今日的我,驚豔四座,他怎會把那個丫頭和我聯繫在一起?
“琉兒,爲凌將軍斟一杯酒。”父皇忽然這麼說。於是我明白了,爲何今日敲鑼打鼓,又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看來,這場遠征,恐怕是凶多吉少,應該是場惡仗。我心下一片悽然,款款走到凌將軍面前,“雪琉敬凌將軍一杯,願,願將軍凱旋而歸。”我扯出一抹笑,動作優雅地倒了一杯酒,遞給凌治淮。
凌治淮什麼也沒有說,而是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琉兒,朕記得凌公子你也是見過的,是不是也應該。。。。。。”
“應該。”我一愣,隨即說道。坐在凌治淮身邊的凌夏這才擡頭看了我一眼,兩年未見,他的面貌似已經脫去些稚嫩,轉而更加凌厲的氣勢,肩膀也寬了許多,只是無論外表怎麼變化,那雙眼睛,終究還是那麼清明。
“凌公子,”我看着酒壺裡的酒水一點點注入酒杯,我擡起酒杯,他從座位上面站了起來,接過我的酒杯,我脣邊蕩起一抹笑,卻不看他“謝謝凌公子的恩情,雪琉不會忘記,凌公子,保重。”我再也說不出話來,但是臉上卻只能保持笑意,我沒有看他的表情,用衣袖掩住自己,仰頭喝酒,只是淚水滴落酒杯,悄無聲息,我將自己的眼淚混着酒水下了肚,卻猛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面紅耳赤,頓時失態。
“父皇,雪琉,雪琉不甚酒力,可否。。。。。。咳咳!”不知怎麼的,就是停不下來,咳得我淚水涌出眼眶。
“這。。。。。。”凌將軍朝着父皇說道,“姑娘家畢竟不比男兒,陛下,還是請人送公主回去休息吧,公主的心意,魏臣也收到了。”
“皇上,琉兒從小滴酒未沾,如此這樣也難免。讓臣妾送琉兒回去吧,真是對不住了,還希望別掃了凌將軍以及衆位的興致纔好。”恍惚間,我聽見母后這麼說。
“不用了。。。。。。咳咳!雪琉自己可以。。。回去。”我幾乎是帶着祈求的眼光看着父皇的,他點了點頭,“早些歇息吧。”我得到了旨意,站起身立刻在衆人詫異的眼光中離開了增輝殿,幾乎是落荒而逃。我如此的失態,想必凌夏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吧,已經,無所謂了,此次一別,不知何時相見,可能,兩年前那場誤會與爭執,再也沒有辦法澄清了吧。
我在玉臺這裡,扶着柱子,手撐着欄杆休息,喘着氣吹風,讓喉中濃的化不開的酒味驅散,卻不知何時有人已經悄然駐足於身後。
“怎麼,公主殿下當真不喜歡這樣的送行儀式?”那聲音彷彿就在脖頸後方,我嚇了一跳,隨即轉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眸,而且,令我大驚的是,這人已經把我牢牢地困在柱子與欄杆之間,“你。。。。。。”我不能移動分寸,心中盛怒,“你未免也太放肆了。”
“放肆?”段臨宇鬆開了我,戲侃的眼神將我從頭打量到尾,“兩年前公主也是這麼說的,那時我就覺得奇怪,爲何小小的一個宮女卻說出那樣的話?原來,小小的宮女來頭倒是不小。”他笑了起來,笑意卻未達眼底。我確定,他身上帶有種危險的味道,直覺告訴我,這樣的人,不能接近。
“我想段公子這樣出來不太好,還是儘快回殿內吧,我身體不舒服,先告辭了。”說完我就想走,他卻攔在我面前,月光柔和灑下來,照在他臉上,竟射出一片光暈,透着薄紗,“好個雪兒!”
我大驚,“你做什麼?”
他靠近我,“公主殿下,我說過,沒有人敢這麼對我,欺騙我。”我往後退一步,覺得這個人一定是瘋了,我沒有想到,時隔兩年,他居然還記得我,更沒有想到,他會那麼大膽,我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麼,“騙就騙了,我是不是宮女或是公主,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不同吧。”那時隨口編的謊言不知他爲何如此執着。
“當然有。”他眼中閃爍着光芒,“雖然我不知道這次遠征我是不是還有命回來,不過我可以確信,如若我留着命回來,你父皇一定會重用我。”
我哼了一聲,“那,似乎與我無關。”
他嗤笑一聲,“當然有關,到時候我向你父皇請命讓你嫁到段家,你也不失面子,不是麼?”我大駭,羞窘地滿臉通紅,段臨宇怎麼如此不避諱?而我與他,只有一面之緣,他怎麼可以如此輕易地說出這句話?
“段公子似乎太擡高自己了,你想娶,還得問我可否願意嫁!”
“是嗎?”他眯起雙眼,忽然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在我耳邊輕聲說道,“那可不一定。”我因他的話語而全身顫抖,正要開口,卻不經意間望見玉臺的轉角處的一抹身影,對上那雙眼,我頓時僵如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