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濤和大貴,從朱老明家裡走出來,天上雲彩晃開了,太陽從雲彩裡顯出個渾黃的圓球。檐前滴着雪水,水滴滴在檐沿下,篤篤響着。路上的雪有了融化的痕跡,有人把泥土踩上去,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褐色或蒼色的斑痕。
兩人說着話,走到朱老星家裡。自從打官司失敗,朱老星把幾間房子賣了,借了馮老錫場院裡兩間小西屋住着。場院東牆有個角門,通到馮老錫家外院,外院通街是個大四方梢門。可是這場院不走梢門,正南開了個門,用柳條子編了個柵欄,上面插着一些棗樹棘針。西面圍着土牆頭,西牆外頭就是那個大葦塘。江濤和大貴一進柵欄,朱老星和他兒子慶兒,正在場上拉着碌碡碾谷槎。他們把場上的雪掃乾淨,把谷槎攤上碾着,累得臉上冒出白沫汗。
江濤一看就問:“這是幹什麼?”
朱老星見了江濤和大貴,也不停下。一步一步拉着碌碡,眯眯着眼睛笑,說:“你們猜不着。”慶兒悶着頭不吭聲,只是伸着膀子拉碌碡。這孩子有十二三歲了,臉上黑黑的,瘦乾巴個子。
江濤擡起頭想了想,說:“嗯,就是猜不着。”
朱老星歇下碌碡,從褡包上摘下菸袋來。先吹了一口,試試通氣不通氣。然後裝上煙,打火抽起來。
江濤問他:“大伯,你這是想幹什麼?”
朱老星說:“爲了冬天做飯燒炕的,我一家子人,一秋天拾下這垛谷槎。堆在場院裡,狗在上頭溲尿,貓在上頭拉屎,老草雞還在上頭孵窩,弄得滿世界骯骯髒髒。我捉摸了個法子:先把它碾爛,使些膠泥和起來,用板子拍得一方塊一方塊的。等曬乾了,把它壘成院牆。做飯燒炕時,搬起來就燒。又當了院牆,又當了燒柴,一舉兩得。試了試,拉着風箱好燒着哪!”
江濤合着嘴,心裡暗笑。左思右想,想不出他這種行爲是什麼意思。把好好的谷槎碾爛,又使膠泥和起來,壘成院牆,再把院牆搬來燒。把谷槎抱來做飯,不就完了嗎?他問:
“大伯,春冬兩閒的,你歇歇身子骨不好?”
朱老星說:“話有幾說幾解。你想這大好的天氣,吃了飯能淨歇着?好歹得摸索點活兒。再說這冬天,有錢人家升上個小火爐,屋子裡暖烘烘的。咱窮苦人家,升不起火爐,在屋裡呆着也是冷。摸點活兒做,渾身上下熱熱火火,比升個小火爐兒還美氣。”
他說着,厚厚的嘴脣也不張開,只看見短鬍髭一翹一翹的。兩隻細長的眼睛,在門樓頭底下眯眯笑着。
江濤說:“你把這谷槎垛在院裡,垛好點。多咱燒的時候,抱進屋裡去燒,不就好了嗎?”
朱老星說:“哪,反正不如這麼着歸結。”
江濤問:“這樣你不省下點力氣?”
朱老星說:“力氣是隨身帶着的,好象泉眼一樣,你只要用,它就向外冒。你要是不用它,它也就不冒了。你看大貴這身子骨,當了幾年兵,在操場上摔打得多麼結實,多麼粗派。你看他那兩條胳臂,一伸就象小檁條子似的。”
大貴說:“你說這個,我相信。”
朱老星說:“是呀!當兵對咱窮人固然沒有好處,可是也落下個好身子骨兒。”
大貴說:“我還學會放機關槍哪!”
朱老星笑了說:“着啊!這放機關槍,對咱窮人本來沒有好處。可是大姑娘裁尿布,閒時做下忙時用。將來咱要是用着這機關槍了,拿起來就能放。話又說回來,在這嚴冬臘月,下雪天本來可以囚在炕頭上,抽個煙歇憩歇憩。我覺得總不如把這谷槎歸結歸結好。”
江濤說:“大伯!我看你費這把子力氣,對於你的生活沒有多大好處。”
朱老星說:“你雖說是生在鄉村裡,長在種地人家,總歸是讀書人,捉摸不出咱莊稼人的日子是怎麼過的。”
正說着話,慶兒他娘從屋裡走出來,高喉嚨大嗓子說:“他,成天價是脫了褲子放屁!這麼會打算,那麼會打算,把個日子也鼓搗嘩啦了,眼看就要蹾狗牙!”她是個大個子,身子骨挺粗派,乍蓬着頭髮。兩隻腳也是有尖兒的,可是比起男人的腳還長。說着話跺得腳後跟通通地響,手指頭剜着朱老星的腦門子。她端出泔水來餵豬,一隻半大豬,搭拉着大肚皮,從谷槎堆裡鑽出來,哼哼吱吱地跟着她跑。
要是別人,聽慶兒娘捲了他一陣子,也許會冒起火鬧起脾氣來。朱老星就不,只是眯眯地笑着,他聽慣了。慶兒娘越是罵他,他渾身越是覺得滋潤。日子長了要是聽不見這種聲音,看不見這樣顏色,就覺得清淡,沒有意思了。真的,慶兒娘連說帶嚷,朱老星一點也不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這麼過來的,並不認爲是什麼侮辱。相反,更覺得夫妻的和美。朱老星把石頭菸袋嘴含在厚嘴脣裡,笑眯悠悠地說:
“大侄子!你算捉摸不出我的心思。”
大貴唔唔噥噥地說:“牛長得比駱駝大了,拉一輩子車,也不過是被人殺肉吃,成不了馬!”
朱老星聽不透這句話,他說:“你們摸不清我的脾氣,莊稼人一年四季,到了什麼時候有什麼活兒。一年三百六十五晌,那裡肯歇着過?人吃飽了飯就得做活,隨隨便便地歇着,敗家子兒才那麼辦呢!敗家子兒不講安生服業地做活,只講吃好的、穿好的、歇着。越是歇着,身子骨兒越是懶散,好比鐵機子生了鏽,再也織不出布來。”
朱老星一年到頭,總會找到活兒做,兩手下閒是他的目的。他常說,“人,吃不窮穿不窮,打算不到就受窮。”他就是成天價打算,比方說,他家過去也種過二三十畝地,就成天價設想耕種到六七十畝地的事,他說,“種到七八十畝地,就是財主了。”就成天價盤算怎樣過財主。本來他家只養着一頭牛,爲了過財主日子,買了一輛四個牲口拉的死頭大車。他想,目前買一輛小車,將來過到財主日子,牲口多了,還得買一輛大車,這輛小車就白費了。可是他這頭牛,只駕得起一輛小車,架不起一輛大車。他就只好拿一根繮繩拴在軸頭上,彎下腰替牛拉幫套。後來,把四條牛腿也累壞了。沒有辦法,又把大車賣了,換了一輛一個牲口拉的小車。思想上糊塗,使他過的日子象癆病一樣蒼白無力,甚至連個媳婦也娶不起。他自從打官司失敗,把房賣了,地去得也不少。養不起牛,把這輛小車也賣了。他還有個打算:寧可賣了莊戶,也要留下土地,房頂上長不出糧食來,糧食是從土地上長出來的。這幾年又趕上年頭不好,捐稅又重。地裡打的糧食,還不夠按畝攤派捐稅。盤算來盤算去,今年冬天連那幾畝地也賣了,省得拿捐稅。
江濤說:“大伯!我想不出來,象你過日子這麼儉省,又肯付辛苦,怎麼肯和馮老蘭打三年官司?”
朱老星把脖頸一梗,眯眯笑了說:“百人百性嘛!老母豬擠在牆角上,還哼哼三哼哼哩!幹別的我捨不得,一說和馮老蘭打官司,我鬻兒賣女也得幹!”
江濤說:“我想不出你這是怎麼股子勁兒。”
朱老星又說“:咱莊稼人,就有點兒莊稼正義。運濤入獄的那一年,我心上難受得不行,聽說志和賣了寶地,你又上不起學了,那天我打短工才掙了一塊多錢來,我就忙給你爹送了去,好叫你不失學。百人百性嘛!”
說到這裡,江濤受了感動。他記起賈老師說過,如何幫助農民從階級壓迫下覺悟過來,是員的責任。朱老星領了江濤和大貴走到屋門口,掀起厚厚的蒿薦,叫他們進去。屋裡黑洞洞的,象是夜晚。他每年到了冬天怕冷,把窗戶紙糊上一層又一層,把屋裡遮得黑咕隆冬的。慶兒娘坐在炕上疊補襯,給朱老星補袍子。
江濤問:“大娘!這麼破的袍子還補它幹嗎?”
朱老星說:“別看袍子破,可是個古董。那是我父親的,他去世了留給我。俺父子兩代穿了不下四十年,年年補一次。雖然是葫蘆片大的一塊布,不管紅的綠的,我也不肯扔了,都把它縫上去。反正身上多一層布,總該暖和一些。”如今縫了幾十層,這件袍子已經有幾十斤重了。
冬天只要不做活,身上就涼下來。朱老星穿上這件袍子,和江濤大貴坐在炕沿上說話。
江濤說:“大伯!我聽得說,今年殺豬要拿割頭稅。”
朱老星問:“又出了豬稅?拿多少?”
江濤說:“一塊七毛錢,一副豬鬃豬毛和豬尾巴大腸頭。”
朱老星扳起指頭算着:“一塊七毛錢。一副豬鬃豬毛,也值個兩塊錢。再加上豬尾巴大腸頭,按一斤肉算,也值個兩三毛。”他撅起厚嘴脣,點着門樓頭,說:“這稅可不輕啊!”
江濤又走到朱老星跟前,說:“你猜這豬稅是誰包的?”
朱老星問:“是誰?”
江濤說:“就是咱那老對頭。”
朱老星睜起兩隻大眼睛,又問:“誰?”
江濤說:“老對頭,還有誰?”
朱老星眨巴了眨巴眼睛,問:“馮老蘭?”
江濤說:“唔,就是他!我才和忠大伯商量了,咱們要反對割頭稅,打倒馮老蘭,你說怎麼樣?”
當江濤和朱老星說着話的時候,慶兒娘在背後頭悄悄聽着。聽說又要打倒馮老蘭,就瞪出眼珠子開了腔:“幹嗎?又要打官司?打官司打得成了窮光蛋,又要打官司!”光說,她還不解氣,伸出手指頭戳着朱老星的天靈蓋。
大貴一看就笑了。朱老星也笑花了眼睛,唔唔噥噥地說:“她是這個脾氣,三句話不對頭就開腔,不興小聲兒說話?”
慶兒娘說:“我叫你氣的!天生的莊稼腦袋瓜子,窩着脖子活着吧,光想充好漢。還反對這個,反對那個的,誰也反對不了,返回頭來把自格兒反對了!”
朱老星支支吾吾地說:“那還不要緊,到後來纔算老帳。”江濤說:“大伯說的對。忠大伯說,‘出水纔看兩腿泥。’
咱朱家門裡窮倒是真的,可也志氣了幾輩子!”
說到這兒,朱老星猛地站起來,氣憤憤地說:“***欺侮了咱幾輩子,咱可也不是什麼好惹的!”停了一刻又問:
“可不知道是誰的領導?”
大貴指了指說:“就是咱江濤兄弟。”
朱老星笑了說:“行呀,咱跟着走吧!”說到這裡,他又犯了思索,說:“咱就是跟着走走!”
江濤和大貴,從朱老星家裡走出來,又去找伍老拔,想問問河南里“秋收運動”是怎麼鬧起來的。出了東街口,走上千裡堤。天氣晴朗,沒有云彩也沒有風。烏鴉在大楊樹上,啄着雪花,又成羣地飛起來,咶咶地叫着。他們順着千里堤往東去。
伍老拔家莊戶,老年間本來在河南里,由於河流滾動,宅院坍進河裡。滹沱河往南一滾,他家的宅基,又滾到河北里,正好滾在千里堤上。伍老拔他爹,就在這河堤上蓋起兩間土坯小房。現在桃李樹成林了,大楊樹也有一摟粗。在院子周圍,栽上榆樹和柳樹,編起樹枝當圍牆,中間安個木柵欄。江濤和大貴一進木柵欄,有一隻小狗從院子裡跑出來,汪汪地叫着。大貴連忙嚇住它:“呆住!呆住!”
伍老拔聽得有人進來,等不得放下傢伙,右手拿着斧子,左手拿着鑿子走出來,他的兩個大小子也跟出來。大的叫小順,十七歲了,二的叫小囤,也有十二三歲了。小囤走過去,用兩條腿把小狗脖子夾在腿襠裡。
伍老拔問:“誰?”
朱大貴說:“你一看就認得,是運濤他兄弟,江濤來了。”
伍老拔楞住,仔細瞧了瞧,笑哈哈地說:“原來是江濤,幾年不見長成大人了。過去人兒小,身上老是土土漿漿。這咱晚人長大了,渾身上下沒個土塵兒。”
江濤笑着問:“老拔叔!你回家過年來了?”
伍老拔說:“做長活,一年忙四季,就是盼個年唄。”
說着話,伍老拔把他們領到做木作活的小屋子裡。拍拍手說:“哈哈!江濤,你上了洋學堂,也算咱老鴰羣裡出了鳳凰啊!”又笑哈哈地說:“忙來坐坐。”叫江濤和大貴坐在做木作活的板凳上。又對小囤說:“去,燒壺水來,叫江濤喝。”
江濤看了看他的木作傢俱,問:“你這是做什麼?”
伍老拔說:“咳,甭提了。自從那年把官司打輸了,我到河南里去作活。把地都去完了,只得靠着耍手藝吃飯。年下才回來,做點小傢俱什麼的,求個過年的法兒。這日子怎麼也得過呀!”
江濤說:“咱那場官司,輸得慘哪!”
伍老拔說:“一直打了三年哪!上城下縣,那時也沒離開我。”他擡起頭看了看大貴,又紅了臉哈哈笑了。
江濤看小順用推刨刨着一條木棍,他問:“做的是什麼?”
伍老拔說:“他成天價沒活兒做,我說十幾歲的人了,又念不起書,跟我學了木匠吧,將來不是個飯碗?小囤,我叫他將來學種地。這才教他用溼柳木棍子,做小孩們拿着玩的刀啊槍的,用紅綠顏色畫畫,賣個錢兒唄。”
說着話,小囤提了壺拿了幾個黑碗來,倒上水。江濤看那水土黃色,喝起來倒是甜甜的,就是有一股青泥味。他問:
“這是什麼茶?”
伍老拔說:“那有什麼茶?他奶奶這幾天頭疼腦熱的,叫小囤到河神廟後頭葦坑裡,刨了些葦根來煮水喝。正趕上馮老蘭趴在他家牆圈上看着,開腔就罵,還指揮護院的趕了小囤個骨碌子。真他孃的!有錢的王八大三輩,咱算惹不了他。”
大貴喝着茶,吧嗒着嘴說:“這玩藝兒,敗火着呢!”
伍老拔說:“喝不起茶,這就是莊稼鬧兒!”他動手鑿着一塊小木頭,斧頭敲得鑿把乒乓亂響。
江濤問:“你這是做什麼?”
伍老拔說:“我正在琢磨黃鼬鍘。”又用手比畫着說:“這地方鑿個槽兒,這地方安個柱兒,再用一截破軋車刀,一塊竹板就行了。把這玩藝下在黃鼬洞口上,黃鼬一出洞,一蹬這塊小板就鍘住。這玩藝用料少賺錢多。鄉村裡年幼的人們淨愛買,現在正是時候,一過小雪,黃鼬皮就值錢了。咳!沒有本錢,大活做不起了!”
大貴說:“你淨愛弄一些個古鏤雕鑽兒,不做黃鼬鍘,就做黃鼬洞子,不行做個棺材什麼的?”
伍老拔說:“這是窮逼的呀!”說着,他又嘻嘻哈哈地比劃着做黃鼬洞子的計劃。黃鼬怎樣走進洞子,怎樣一蹬那塊小板,那塊磚向下一落,就把黃鼬堵在洞子裡。比劃完了,又嘻嘻哈哈地說:“餓死人的年頭,真是沒有法子!”
大貴說:“大叔!怪不得人們都跟你叫樂天派。無論有多大事故壓在你的眉梢上,還是嘻嘻哈哈,嘻嘻哈哈,看起來沒有發愁的事兒。”
伍老拔說:“嘻嘻!蝨子多了不癢,帳多了不愁。人窮到什麼時候還是一個窮字,能把兩個窮字疊在一塊兒?這年頭,沒有發愁的事,就是打不倒馮老蘭是個發愁的事兒。”話是這麼說,他瘦削的面孔,高顴骨,尖鼻準,高鼻樑底下兩隻大眼睛,他從來沒有胖過。無論有多麼緊急的事情,他的兩條長腿,總是一邁一邁的,一步一步地走着,沒有着急的時候。
江濤問起河南里的秋收運動,伍老拔說:“談起鬧個運動什麼的,咱倒成了內行。我們少東家就是個員,領導了秋收運動,他的外號叫張飛。”
緊接着,就談了會子張嘉慶的事,說,“那人年歲不大,名氣可不小。一說起秋收運動,一說起張飛來,在這滹沱河岸上誰都知道。”
大貴說:“你說的這個我半信半疑,財主秧子們爲什麼給咱窮人辦事呢?”
伍老拔說:“這事兒,可是我親身經過的。”
大貴說:“哪,這人錯非是中了共產迷。”
伍老拔說:“沒錯兒,不信你也跟着走走。”
談到這個節骨眼兒上,江濤把反對割頭稅的事對伍老拔談了。伍老拔把屁股一拍,說:“對嘛!就是這麼辦,咱組織農會吧。反對割頭稅,打倒馮老蘭。你不來找我,我還想去找你們哩!”
江濤見伍老拔接受了反割頭稅的意見,心裡高興,說:“好吧,今兒格晚上,你到我家裡去,咱在一塊商量商量,看看怎麼辦法好。”
那天晚上,朱老忠、朱老明、朱老星、伍老拔、朱大貴,都到江濤家裡,坐在嚴志和的熱炕頭上,商量了一晚上。他們決心反對割頭稅,一齊下手,報那連輸三狀的仇。定下:先秘密組織,再公開宣傳活動。他們從第二天開始,就背上糞筐去走親戚。象扯瓜蔓一樣,親戚傳親戚,朋友傳朋友。組織了大嚴村、小嚴村、大劉莊、小劉莊……象一塊石頭投進古潭裡,激起無數波圈,一圈套一圈地,聯繫得多了,就一天天地聯繫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