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池宸對賈環的心,便是旁人看不懂的,平常每年都往賈府送布匹也就罷了,如今賈環住進了世子府,身上穿戴的,日常用的皆換了一批,等着養了三日,這才吩咐人駕着馬車去賈府,自己則牽了馬匹騎着去了近郊的軍營。
賈府之中多有變動,原本喜歡管事的王熙鳳因着小產臥了牀,府裡如今由這李紈跟探春掌了家,一旁有着平兒協助,王夫人這一手直接就挑得趙姨娘自從回了府裡以後連着幾天吃不下飯。聽聞賈環回來,便早早的收拾乾淨了在屋裡等着,只是過了午膳,依然不見賈環蹤影,便捧着湯婆子來回地走。
賈環先去老太太房裡請了安,只是被吩咐了幾句要乖巧,便被推去賈政那處,賈政正忙也未吩咐如何,賈環出了門便去見了王夫人,他向來知道什麼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見着王夫人如今連眼皮都不挑了,只是安靜地請了安,王夫人面上向來仁慈,也吩咐賈環要乖巧不要壞了府裡的名聲。
出了王夫人的門,迎頭便見着寶玉,要說兩人已經一年多未見,寶玉驚訝於賈環如今的氣度,只說當初的孩童如今長成了氣質文雅的,果然大善。
賈環只是笑着並不說話,當初還在府中陷着,他自覺這些人都面目可憎,如今卻覺得他們如何與自己無關,便是那滿腔的憤恨都被老和尚伸手化了去,做人是不是痛苦皆看自己心態,你若覺得旁人皆是欠了你的,自然是心中幽怨,若是看透了,便沒這麼多事了。
並未耽擱多久,遠遠便看見趙姨娘站在門口,不停地探頭,見着賈環來了,忙迎了上前:“怎麼這麼久,不是說早早的便來了麼。”
賈環笑道:“先去老太太那處請了安,再去老爺那處請安,後來太太吩咐了幾聲,中間又遇着了二哥,所以便遲了。”
“你是個好性子,喊着人二哥,人家還想着你是不是有這個資格呢,你也就我這裡耍耍脾氣,到了外頭皆是一副好臉。”趙姨娘沒好氣地用手指戳了戳賈環的頭,可她也知道如今兒子既然要進學,這名聲最重要,言行自然與小時候有些不同。
賈環也不說話,只是笑着牽着趙姨娘的手進了屋,見着屋裡伺候的老嬤嬤,又問了一些安排,既然得了恩貢,每月皆有銀兩,雖看着不多,可對於賈環來說卻讓他捆住的手腳鬆了一些。
“世子很好,對着我也不錯,只是因着三月底纔去國子監,便吩咐了當初在金陵請來的先生教書,不過是將四書五經齊齊再講一遍,又每日做些文章,倒是比府上更自由些。”賈環坐在趙姨娘對面,說着自己的近況。
趙姨娘點點頭:“便是我這種什麼都不曉得的人都知道這機會難得,真是老天保佑啊。”她合掌對着南邊閉着眼睛拜了拜,賈環靜靜地看着,他遠比旁人要冷靜得多,等着跟趙姨娘說完話,起身要走的時候,老嬤嬤在一旁請了賈環稍作停步。
賈環看着老嬤嬤,低頭問有何事。
老嬤嬤指了指南邊的周姨娘處:“少爺來了,若是不忙,不如去看看周姨娘。”
賈環搖了搖頭:“不忙,還不到見她的時候。”轉身便離開了。他來的時候特意吩咐了春耕去自己原來住着的院子尋一些他日常用的東西,自己一個人去請的安,如今準備離開,卻要等在角門處。
探春扶着侍書正從李紈那處出來,遠遠地便見着賈環,她微微眉頭一皺,轉身走上了另一條路,侍書一臉疑惑:“不是說去太太那處嗎?”
“我想着先去問問平姑娘,若是打擾了太太便不好了。”探春捏着帕子,臉上卻依然掛着笑。
侍書點點頭便不再問了,兩人沿着小路走遠,賈環一眼瞟見了探春的背影,一時啼笑皆非。比起一個不知道前程的弟弟,不如抱緊了王夫人的大腿,握得實權。
“府裡的人皆道三小姐是個能幹的,可惜有個拖了後腿的姨奶奶,循着機會便作踐她,想來也是個可憐人,平日連着三小姐自己也稱她的身世多有負累,不得開顏。”春耕瞅着賈環的臉色,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賈環,賈環點點頭:“她最聰慧,知道怎麼做對自己纔是最好的。”
春耕發現賈環的臉色未變,便道此事到此爲止,也就沒多上心,等着回了世子府,賈環跟着沈先生開始唸書,每日到三更都還未睡,早晨雞未打鳴便起了,池宸也忙,只以爲賈環是爲了去太學做準備,便也沒有上心。只是這一用功,原本便有些圓潤的臉頰又快速的瘦了,這日才得了一個會做藥膳的廚娘,便吩咐了每日給賈環做一盅先吃着試試。
吃了三天賈環便起了性子,他到了書房,看見池宸正在寫字,便讓春耕將一盅的藥膳端了過來,而後挨着椅子一坐:“你的心,我是知道的,只是這玩意實在難吃,不如你自己先嚐嘗,你若能吃一口,我便吃一口如何。”
池宸擱下手裡的筆,回身走了過來,掀開了蓋子看了一眼,皆是補齊的材料,因着放了藥材有些苦味,他摸了摸賈環見長的頭髮道:“就這麼一些,我還是吩咐了人專門去金陵尋了陳大夫,將一些相剋的藥物都列了出來,又吩咐人五湖四海的蒐羅着,你便是不賞我的臉,好歹看在那跑斷腿的馬匹的份上,吃上一些?”這話本來就說得誇張,不過是池宸哄賈環的話。
賈環不自覺翻了個白眼,起身躲過了池宸的手:“這話聽着就膩得慌,你最近幹什麼呢,說出來的話一套一套的。”
他不過是跟着屬下打聽了到底要怎麼哄人罷了,誰知道說出來居然是這麼個效果,都是些沒用的,還不如當初自己想的呢,池宸在肚子裡抱怨了一干侍衛,又說服不了賈環,只能用最蠢的辦法,自己吃一口,給賈環喂一口。
賈環看着池宸苦着臉,便覺得開心了,便是吃下去的東西也覺得美味不少,池宸一邊裝着不好吃,一邊見機喂着賈環,兩人倒是多了幾分相處的時間。
池宸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便吩咐人帶了沈燕雲前來問話,他也不跟着打諢,單刀直入地問道:“阿弟今日看着瘦了,只問你平日在你這處可有說過什麼?”
沈燕雲其實一早便想來池宸這處抱怨,這話一問,立馬倒出了一簍子的苦水:“平日少爺學習皆用功,只是太用功,原本天資就聰慧,一篇文章不用多久便能背熟,可他偏偏背熟不說又要去尋根問底,這原本就不是錯。”只是哪裡能一天吃撐一個胖子的,偏偏又不能明說,只道,“許是哥兒想上進,到底不好擾了性子。”要是一個不好,變得不想學了,那就更該哭了。
池宸倒是沒這麼多的想法,既然在先生這處問出了不好,自然是拎了賈環過來問個清楚,前後套了兩句,也沒說明白,於是只好講真話:“我看着你最近似乎有些憂慮,是不是在府中受了委屈?”首先當然要自省,如今人住在自己府上,偏偏眼見着瘦了,也許是那些自己沒照顧到的地方委屈了。
賈環還未從書中解脫,於是看着池宸只啊了一聲,有些呆楞,池宸這會倒是真的覺得不好了,當初那麼小一丁的時候,自家阿弟就是個兇殘的,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他湊上小心地摸了摸賈環的臉蛋,又伸手抱住拍了拍肩膀:“不要怕,萬事有我,有什麼你便告訴我,我給你出氣!”
賈環搖頭:“沒什麼啊,只是不想到了國子監被比下去,不是說兩年要考一次麼,況且我三年後還要考進士呢。”
“自己阿弟這是要上進啊,完全不能阻止啊,但是看着一隻老虎變奶貓,雖然我也很喜歡,但是有些不能適應啊。”池宸這話在自己肚子裡轉了一圈,到底沒說出來,只是吩咐賈環不要傷了身子,好歹多修養修養。
這邊應的好好的,等到了自己獨處時,賈環又捧着書不放手,外頭伺候的丫鬟便回稟了池宸,池宸一想,既然他自己不想動,我帶着出去總可以吧,於是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
要說當朝的開國皇帝也是個能人,當初騎着馬打下了這萬里的江山的時候肯定沒有想過,原來坐上皇帝位子,底下的人不一定聽你,原本自己這邊的人口就少,可偏偏底下能臣皆出自世家,既然是世家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便是嘴上說的肝腦塗地,可真讓他們做的時候,能對的起你一二分便是不錯了。
雖然是搶來的江山,可歷代都沒想着還回去,便是到了太上皇,如今都只是偶爾尋尋今上的麻煩,但凡牽扯上江山社稷從無二話。要不那甄太妃怎麼就熬了幾個月到底是去了呢。
去年十二月的時候甄太妃因着一碗蓮子羹去了,一起走的便是老太妃身邊伺候的那一幫子人,理由?不需要理由,皆是老太妃用慣的,自然要下去伺候,皆是忠僕!
作者在幹嘛呢,不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