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而我們一向嚴於律己的四四更是把這個規矩給發揮到了極致——就算現在是那麼多人一起吃,整個房間裡也是安靜的嚇人,偶爾只有筷子或湯勺碰到碗的聲音響起。
而寶玉本來也不是多話之人,自然就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就在衆人安安靜靜地用膳之時,門外響起了蘇培盛惶恐的聲音:“哎!二阿哥,您不能進去!”
“弘昀?!”那拉氏放下碗,訝然的轉過頭去。
“額娘!額娘!”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絲的急切之意。
“爺,讓弘昀進來吧?”那拉氏輕聲開口,李氏的眼裡也帶着絲絲的期待之意。
“讓二阿哥進來。”胤禛面無表情的放下筷子,冷冷的開口。
不一會兒,一個大約四五歲這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就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額娘!額娘!”
寶玉有些奇怪的看着被稱作“弘昀”的小男孩毫不猶豫的越過李氏,一頭扎進了那拉氏的懷裡——這時,李氏的臉可以說是紅橙黃綠青藍紫一應俱全。
他記得,這雍貝勒府上現在僅有的二阿哥和三阿哥不都是李氏所出的嗎?怎麼這二阿哥弘昀跟自己的親額娘不親,倒是跟那拉氏親近?
“弘昀,還不給你阿瑪請安?”那拉氏寵愛的拍拍弘昀的小腦袋,輕聲笑道。
“兒子給阿瑪請安了!”弘昀似乎纔看見胤禛似的,愣了一下,連忙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神色也變的恭敬,嚴肅了起來。
“功課都做完了?怎麼那麼沒有規矩?”胤禛冷冷的掃了一眼有些慌亂的弘昀一眼,沉聲道。
“回,回阿瑪的話,兒子的功課都做完了……”弘昀低着頭,戰戰兢兢的開口。
一頓飯下來,寶玉有幸觀賞了一番雍貝勒府的“嚴父訓子”記。而胤禛對於弘昀的要求,饒是寶玉,都覺得太高了——再怎麼說,弘昀也只不過是個年僅五歲的孩子而已。
“那個二阿哥做的……應該很好了吧?”回到書房後,寶玉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因爲血族的人都擁有着漫長的生命的緣故,所以他們對自己的兒女通常都是放任自流的,並不會去刻意的教導他們什麼,故而,寶玉有點不能接受胤禛這種嚴厲的嚇人的教子方式。
“弘昀明年就要去上書房了,上書房的課業和規矩可比這個重的多了。”胤禛嚴肅的開口:“現在得把弘昀的基礎和規矩給教好,否則將來到上書房以後會跟不上的。”
“不是吧……?!”上書房的課業比這個還重?!寶玉突然想到,怪不得他的一個屬下曾經說過——清朝是唯一一個沒有昏君的朝代呢!被這樣培養出來的皇子,怎麼可能會成爲昏君?!就是到了清朝後期,那些皇帝也只是懦弱而已,離昏庸殘暴還是差了相當大的一段距離的。
在知道寶玉要住在書房的院子裡時,胤禛的那些福晉格格們雖然心裡嫉妒的要死,卻沒有任何辦法。
“寶二爺,元格格請您過去。”就在寶玉打量着他未來幾天的住處後,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恭敬的打了個千兒——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自然都是跟着主子走,主子爺看重哪個人,他們就會恭敬的對待哪個人。而主子爺要是不喜歡哪個人,那他們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了。
“元格格?”寶玉愣了一下,這纔想起元格格似乎就是賈元春——他名義上的姐姐。
“帶路。”雖然心裡很不想去,但那賈元春好歹是他“名義”上的姐姐啊!姐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嗻!寶二爺請隨奴才過來!”
賈元春住的院子非常普通,院子裡的擺設也秉承着雍貝勒府一貫節儉的風格,沒有什麼特別的奢華之處,卻隱隱透着幾分清新之感。
“寶玉來了?”賈元春見寶玉走進來,嬌笑着站起身迎了上去,不着痕跡的打量着寶玉那精緻的令女人都嫉妒的容顏,眼中劃過了幾絲複雜的神色。
“元春姐姐。”寶玉客套的點點頭,少了幾分親熱,多了幾分冷淡。
“寶玉啊,我倒不知道,四爺會這麼看重你呢!”賈元春一邊示意寶玉坐下,一邊笑盈盈的的開口:“四爺書房的那個院子,到現在可只給十三爺住過幾晚,就連福晉都沒住過呢!”
估計賈元春本來想表達的是姐姐對弟弟的關心,但怎奈做戲的功夫不到家,關心沒聽出來,到聽出了滿滿的酸味兒。
“是嗎?”寶玉瞥了一眼賈元春臉上帶笑,強忍着嫉妒的樣子,冷冷的勾了勾脣角——這些女人都魔怔了吧?他又不是女人,別說是住在那個院子裡了,就算是跟胤禛睡一張牀,那也沒什麼啊?這些嫉妒來的……可真是莫名其妙!
“不知元春姐姐找寶玉來有何事?”寶玉見賈元春一直沉默不語,壓下心底的不耐,淡淡的開口。
“也,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賈元春略顯尷尬的笑道,又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寶玉啊,你和貝勒爺的關係……是不是很好?”
“是啊。”寶玉點點頭,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賈元春吞吞吐吐的樣子。
“寶玉,你也知道,姐姐已經有二十三歲了,卻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孩子傍身……”賈元春猶豫了一下,臉微微紅了起來:“你也知道,像我們這樣不受寵的女人,是隻能依靠兒子的……”
寶玉莫名其妙的看着賈元春眼眶都紅了的樣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沒有兒子,跟自己說有什麼用?!自己又不能幫她變一個兒子出來……真是莫名其妙!
見寶玉眼中帶着幾分疑惑,似乎不懂自己的話,賈元春一咬牙豁出去了:“寶玉,咱們是親姐弟,不是嗎?你一定會幫姐姐的?對不對?”
“幫你什麼?”賈元春唧唧歪歪了半天也沒把重點給說出來,寶玉已經徹底不耐煩了。
“就是,就是……”賈元春的臉更紅了,就在她要把話說出口的時候,門外小太監的聲音恭恭敬敬的響了起來:“寶二爺,貝勒爺請您去書房!”
“啊,知道了。”寶玉答應着,毫不猶豫的站起了身:“那……元春姐姐,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好,既然貝勒爺叫你,那你就快過去吧。”賈元春笑的一副牙疼的樣子——她能不牙疼麼?!自己的夫君似乎比起自己來更喜歡自己的弟弟……這種事對每個女人來說都是一種恥辱啊!
書房裡,待知道寶玉是被賈元春叫去了以後,胤禛對賈元春的不滿更重了幾分——寶玉是他請來的客人,那賈元春來湊什麼熱鬧?!疑似吃醋中的某四,選擇性的忘記了賈元春是寶玉親姐姐的這個事實。
“爺,寶二爺到了。”蘇培盛的話,成功的止住了某四身上冷氣的下降。
“賈元春找你去幹什麼?”帶着絲絲的不悅,胤禛絲毫沒發現自己自己的語氣就像是因爲妻子出去遊玩,然後哀怨吃醋的丈夫。而既然四四都發現不出來,寶玉這隻感情菜鳥就更不能發現了。
“賈元春在跟我說她沒有孩子的事……”寶玉到現在也沒想明白,賈元春沒有孩子,那應該去跟胤禛說啊!跟他說有什麼用?!
“孩子?”胤禛並沒有注意到寶玉對賈元春直呼其名,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孩子”這兩個字給吸引了:“她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不知道。”寶玉無辜的搖搖頭:“她說什麼……像她這種不受寵的女人,孩子纔是她們的依靠……”以寶玉的血族思維,無論如何也弄不懂賈元春的想法。
因爲血族的生命是永無止盡的,所以他們對後代並不十分看重,在他們心裡,只有自己和配偶,纔是他們的依靠。至於孩子……要不要都無所謂。在血族裡,父母跟孩子之間感情深厚的,還真是非常的少見。所以,他即使來到了這個世界十二年,也沒辦法明白這些女人那麼渴望一個兒子的心情。
胤禛多聰明,心電急轉之間,就明白賈元春的意思是什麼了——那個女人是看自己很重視寶玉,想通過寶玉來獲得榮寵的吧?!這種手段,在後宮裡,簡直就是不能看!
“怎麼了?”寶玉疑惑的看着胤禛驀然變的陰沉的臉色。
“……沒什麼。”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想起那個賈元春會打着親姐弟的幌子來利用寶玉,胤禛心裡的火就越冒越大。
經過幾天的相處,胤禛對寶玉多多少少已經有些瞭解了——這個少年雖是極爲聰穎,但一些人之常情他卻並不瞭解……不,應該不是不瞭解,而是不能理解。故而,他今天才會那麼疑惑的把賈元春說的話告訴自己,這要是換了一個人的話,肯定會明白賈元春說的是什麼,並會爲了家族的利益,而盡力的隱瞞自己,在暗地裡幫助賈元春。
寶玉好像……從來都沒有把賈府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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