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送走李昊,林楠才突然發現自己的處境很不妙——他前些日子一大早被拉上車,身上一兩銀子都沒帶,雖一路上衣食住行被安排的極妥當,可也沒人給他發零花錢啊!現在馬被騎跑了,銀子也沒有……當然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因爲雖然身上沒帶錢,但值錢的東西還是有的——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一路跟着李昊沒頭沒腦的亂走,他又有點輕微的路癡,現在也就還記得從小鎮出來是向南進的山,進山之後是……額……怎麼走的來着?

林楠正將太陽、石頭、樹梢、青苔……這些能用來辨別方向或地勢的東西一一看過去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咳,駭然轉身,便看見李資從石頭後面轉了出來,臉上是慣有的沉穩,看見林楠受了驚嚇的模樣,脣邊漸漸泛出笑意,道:“看你舉棋不定的樣子,可是迷失了方向?”

見是李資,林楠被嚇的有些亂了節拍的心臟迅速恢復穩定,悻悻然道:“方向倒是沒有迷失,就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到底看的書多,東南西北還是能分辯的,可惜不知道該挑哪邊走。

李資搖頭失笑,道:“你和老六一樣魯莽,什麼準備都沒有就敢在山裡亂走……我的人就在附近,向下走上半日應該就能遇上,你若是不想走路,等他們看見老六經過時,也會帶着馬找上來,估摸也就大半日的工夫。”

林楠道:“我們還是下去吧,這地方沒甚風景不說,風也大的讓人受不了。”而且還有一座新墳。

李資點頭:“好……先等我一會。”

林楠猜到他要做什麼,點頭,看着李資走到皇后墳前,整了衣冠,從包袱中取出野果點心供上,燒紙,磕頭……

林楠站的遠遠的,等李資做完一切走到他身邊,便轉身前行,李資快走幾步和他並肩,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走了一陣,李資回身向山頂望去,皇后的墳塋早已在視野中消失,只有昨兒林楠靠過的巨石還能看見半截。

李資神色有些黯然,輕嘆一聲,道:“母親去世之後,娘娘也很疼了我一段時間,後來六弟出世,便顧不上了。太子大哥在世的時候,娘娘知道六弟沒有機會,見我跟着太子辦差,日後似乎要比她的親生骨肉還要出息的樣子,於是一面對我越來越看不順眼,一方面又想着我以後能幫扶一下老六,是以……一直到大哥過世,她才徹底翻臉,把我當了老六的對手,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在父皇面前,什麼髒的污的都朝我身上潑……”

頓了頓,又苦笑道:“不管怎麼樣,她也是真心拿我當兒子待過,我……也曾想過,把她就當了我的親孃……”

林楠默然片刻,道:“你不必和我說這些的。”

李資溫聲道:“不是解釋,我知道你不會介意這個——只是想找個人說話罷了,這些話,除了你,我也不知道可以說給誰聽。”

這話林楠不知該如何回答,索性換了話題,道:“三公子怎麼會在這裡?”

李資低聲道:“皇后娘娘的骨灰,是我帶過來的。”

林楠微楞。

李資解釋道:“我和老五正在京城給皇后娘娘辦後事,便被父皇招了去,讓我來送送老六,我才知道父皇竟然做了這樣的決定……我晚走了一天,直到昨兒早上才追上你們。我想着,在這種時候,老六最不願意見的人估計就是我,所以將東西交給李公公之後,我便避開了,只遠遠綴着你們的隊伍。後來你跟着老六上山,我不放心他,更不放心你,就一路跟着上了山……”

林楠瞥了他一眼,道:“三爺倒是好工夫,跟了我們一路,硬是沒能發現你。”

李資被他一會兒三公子,一會兒三爺的喊的沒脾氣,道:“你們一個失魂落魄,一個迷迷瞪瞪的,哪裡還顧得上有沒有人跟在後面?晚上睡覺時也不知道留個人守夜,也不怕從石頭縫裡鑽出條毒蛇蜈蚣什麼的……”

林楠訕訕,他長在現代,沒什麼野外宿營的經驗,過來這邊又養尊處優慣了,出門不知道多少人侍候着,哪裡懂這個?不過野外生存能力連李資這個皇子都不如的事實還是讓他有些不好意思,顧左右而言他道:“如果皇后的骨灰是殿下帶來的,那麼那個包袱也是殿下令人備下的?”

李資點頭。

林楠踢開腳下一塊小石子,道:“看來陛下似乎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硬一些。”

李資道:“父皇既然讓我來送他,便是讓我備好一切……他原就慣了將事情交給底下人做,做皇帝的,總不能幾兩銀子幾件衣服的都要親自吩咐下去,能讓我來送送,已經是……”說到後面,李資自己也覺得沒什麼意思,索性閉了嘴。

林楠道:“所以那裡面的銀子是你的私房錢?”

見李資點頭,林楠笑道:“我還以爲做皇子的都像六皇子似得口袋空空……”

李資也笑,道:“大約是因爲我沒有地方可以伸手去要錢,所以只好自己找錢,到最後反而成了最有錢的一個。別說老六,便是母家勢力最大的老四,在這上面也比不得我——只不過遇上你這個小財神,我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林楠嘆道:“不過我這個財神爺也就讓別人發發財,自個兒還是一窮二白的吃老爹。”俗稱啃老族……

李資道:“等下次再有了發財的點子,再別便宜別人了,你這財神爺保佑我一個就夠了,等我發了財,和你二一添作五。”

林楠笑着應了,想着這世界雖然沒有什麼專利保護,但是技術股還是有的嘛!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看見身旁矮樹叢驚起的麻雀,林楠忽然又想起一事,道:“昨兒的兔子……”

李資從懷裡掏出一個彈弓,笑道:“用這個打的……準頭還不錯吧?下次給你打野雞吃。”

林楠笑道:“那昨兒我豈不是過了一把狐假虎威的癮?”虧他還以爲是所謂的暗衛,還拿來唬李昊呢!

又好奇道:“原來你還會玩這個?”

伸手接了過來,試着瞄準一塊石頭,卻發現以自己的力氣根本拉不開,於是又還給李資,李資笑道:“一般的彈弓怎麼可能打的死兔子?這是工部的巧匠特製的。回頭我送你一個力道弱些的。”

林楠來了興致,道:“這東西我小時候也常玩,力道或者不如你,但若論準頭,你未必就比的過我。”

李資道:“好,等回京咱們比劃比劃。”

林楠伸手和他擊掌,笑道:“一言爲定,輸的人在京城最大的青樓請吃花酒。”

李資笑道:“吃酒倒沒問題,花酒就不必了吧——林大人發起火來,連父皇都發憷,我可不敢觸了林大人的黴頭。”

林楠哼道:“父親可不管這些。”

李資道:“那是從前,現如今你會試在即,你確定林大人也不會管你?不若等過了會試,我好好請你?”

林楠失笑道:“休要唬我,等過了會試,就成了朝廷的預選官員,哪裡還敢去青樓那種地方,怕那些御史沒八卦可寫嗎?”到底也沒再糾纏喝花酒的問題。

有人陪着聊天的時候,路總會變得短些,時間也會變得快些,兩人很快便和找來的人會和在了一處,換了馬,趕路速度頓時快了起來,即便是這樣,也沒能在天黑之前出山,只得尋了一處臨溪的平地宿營。

這次有從人在側,萬事不用操心,吃飽喝足,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從人們將篝火移開,在被火堆烤熱的地方鋪了氈子給林楠兩個休息。

夜色朦朧,兩人各自裹着毯子,並肩躺在暖烘烘的氈子上對着天上的星星發呆。

林楠並不是矯情的人,且出門在外,也沒那麼多講究,可哪怕身邊躺着的換了是其他任何人,他都可以坦然相對,可偏偏是這個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有暖暖的氣息從某個方向散發過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無孔不入的從身體的每個部位浸透了進來,帶着令人安心的味道,讓人醺醺欲醉。

這種味道是如此熟悉,林楠記得,他在那人揹着自己穿過重重雨幕時,曾聞到過,在那人蹲下丨身掀起自己的褲腿查看傷勢時聞到過,在那人半扶半抱着崴了腳的自己上樓時聞到過,在那人拍撫着後背試圖讓暈船暈的昏天黑地的自己好受些時聞到過……那味道熟悉的讓他覺得,在它的環繞下,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他願意,閉上眼睛便能進入夢鄉……

似乎在他未曾察覺的某個時刻,在他的心裡,這種味道已經區別於世上任何一種氣味,成爲了獨特的只屬於某個人的名爲安心的東西,總在有意無意的,吸引着他的靠近。

似乎有些東西,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質……

林楠微微側頭,入目的是李資線條鋒利的側臉,纖長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樑格外引人注目,李資也沒有睡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空,也不知道是在看着什麼,還是在想着什麼。

林楠也向天上看去,天上有一輪圓月,於是伸手一指,道:“看,月亮長毛了。”

李資回過頭來看他,將頭枕在胳膊上,搖頭失笑,道:“林大人應該早些回京的。”

林楠愕然:“嗯?”

李資笑道:“林大人一回來,你比先前可要活潑多了……”

林楠黑了臉,雖然他在林如海面前的確是活潑……呸呸!什麼叫做活潑?

李資見他惱了,忙道:“不過你說的倒不錯,今兒的月亮,倒真像長了毛似得。”

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圓,可是卻不亮,彷彿籠罩在一層朦朧的光暈裡,林楠用長毛來形容,雖俗,卻出奇的貼切。

林楠對他明顯討好的話不屑一顧,也將胳膊枕在下面,輕嘆一聲,道:“你當我是在和你說笑呢?我們家鄉有句俗語——‘月亮長毛,不旱就要澇’,你可別不信,看這模樣,只怕又有一方百姓要遭殃了。”

李資沉默下來,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輕輕嘆了口氣。

林楠漫聲吟道:“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資默然許久,才嘆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沒了戰亂,還有苛捐雜稅,沒了苛捐雜稅,還有貪官污吏,沒了貪官污吏,還有土匪惡霸,沒了土匪惡霸,還有旱澇蝗疫……”

兩人許久無言,半晌後李資才道:“回京以後,我可能會外出辦差。”

“嗯?”

“河道上的事兒你也清楚,這幾年,幾乎年年有地方決口……海一樣的銀子花出去,洪水一來,那河堤就跟草糊的似得,半點兒事都不頂,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李資說到這,精神微振,道:“這次有了你的水泥,父皇又有了信心,決定再大修一次,父皇點了於長箋做河道總督兼漕運總督,甚至默許了他在漕運上撈銀子補貼河道……回去後,我想向父皇討了巡查河道的差事,我好歹掛在工部歷練,且又是皇子身份,再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了,想必父皇八成是會準的。”

林楠看了他一眼,道:“殿下是準備去捅這個馬蜂窩?”

李資淡淡道:“馬蜂窩總是要人捅的,否則只會越長越大,禍害的人越來越多,我們總不能指望他自己掉下來——更何況,林大人都敢捅鹽商,我爲什麼就不敢去捅河工?總要讓這些只知道伸手要錢的蛀蟲,知道這天下,到底還是大昌的天下!”

林楠見他主意已定,也不去勸他,笑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別蜂蜜沒吃上,惹的滿頭包。”

李資揚眉笑道:“正要向林郎討教呢!”自李熙決定大修河堤開始,他就一直想着這件事兒,也不知被身邊多少人勸過,讓他別去沾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他剛剛開口時還有些擔心,怕從林楠口中聽到相同的一套說辭,還好林楠並未讓他失望。

林楠認真想了一陣,才道:“我纔多大,能有多少見識?我姑且說之,殿下聽聽便罷。”

頓了頓,又道:“我能想到的,不過是兩個字,一曰‘挖’,二曰‘殺’。那堤修的如何,用什麼修的,說的再好聽也是無用,只有挖出來看過究竟,且河道上混日子的,哪個不是老油條,若不用鐵血手段,根本鎮不住他們……”

說着自己便搖了頭,道:“這些都是餿主意,若殿下您真這般行事,只怕是要成孤臣了。”

一挖一殺,前者魯莽後者暴虐,若李資真這般做了,那些老奸巨猾的傢伙們日後恐怕要躲着他走了。

李資淡淡道:“做孤臣有什麼不好?我們這些做皇子的,原本就只有三條路,一是坐上那個位子,二是被養起來生兒子,三便是做個能辦差的臣子……若要走第三條路,做孤臣比做賢臣要穩當的多……”

林楠不置可否,李資又道:“我無心那個位置,雖說是自高無上,卻也困守京城,更有許多身不由己,第二條路更不用提,我身爲皇子,打小被百姓供養,雖無大用,可也想要爲百姓也做點什麼……而且,我有必須選擇第三條路的理由,不過,暫時還不方便告訴你,等你過了殿試,大約我這邊也塵埃落定了,到時再同你說。”

林楠耳根微微泛紅,總覺得李資這話說的太過親近,好像他是他的誰一樣,但到底也沒有說出“不必如此”之類的撇清的話來——他現在和李資的關係極爲特別,李資早便對他表明了心意,後又因他醉酒後“作”了“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之句,以爲林楠和他情投意合,偏偏林楠自己也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林楠在感情上,可算是徹徹底底的白癡,是以不知道,這種似是而非的時候,最是動人不過……

正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李資再度開口道:“除了這兩個字,可還有別的?”

林楠鬆了口氣,道:“我想,若要他們心服口服,要殺也得殺的理直氣壯才成,是以應該先明確責任。”

“明確責任?”

林楠點頭:“河道衙門早從根子上都爛了,那些官兒,遇上好處跟見了血的蒼蠅似得撲過來,出了事便各自推諉,找一個替死鬼了事……他們膽子越來越大,總歸是犯罪成本太小的關係。譬如倉庫,上面的以次充好,下面的順手牽羊,外面的偷雞摸狗,庫管也監守自盜,反正無論出了什麼事,那庫管總有理由推脫。但若是一開始便明言:別管什麼理由,庫裡少了一針一線,皆拿你是問,若是做得了就做,若是做不了,有的是人想做,這樣想必那些腌臢事兒會少很多。”

頓了頓,又道:“我曾聽人說,當年始皇帝命人制弓弩,每一架弓弩上都刻的有工匠的名字,若是發現有規格或質地不合格者,便將相應的工匠抓來斬首,是以那些匠人莫不是兢兢業業,全力以赴……殿下也不妨效仿一二,將各個職位的職責劃分清楚,簽下責任書,若他負責的地方出了事兒,不管在其中犯錯的是誰,他也一併處罰,或能讓他們稍稍上心些。”

忽然又想起前世足足拍了五部依舊熱度不減的私訪劇,笑道:“不過千里河堤,總不能一里一里的挖過去,諸多工地,也不能一個一個的查過去,殿下若人手充裕,不妨派上幾十個可靠又能吃苦的,冒充民夫分別去各處河段做工。需知這裡面的貓膩,向來是瞞上不瞞下,且河堤是民夫修的,想瞞也瞞不住——等有了目標再查過去,會省時省力的多。”

李資點頭,道:“受教了!”

林楠苦笑道:“我也是紙上談兵罷了,那些人個個奸猾似鬼,殿下可千萬不要被啃的骨頭都不剩一根回來。”

李資笑道:“我好歹也是皇子,那些人再怎麼兇殘,總要留個囫圇人形吧?”

林楠也被他逗笑,他知道李資這個差事,絕對是吃力不討好——若做的好了,在朝臣心目中落個暴虐之名,做的不好,在皇上眼中落個無能之名。只是正如李資所言,這個馬蜂窩總要有人去捅的,林楠雖有心幫他一把,可惜他自己見識也有限的很,絞盡了腦汁也只能想到這些。

忽又想起一事,正色道:“可千萬記得,水泥這東西,太冷上凍的時候萬不可用。”

李資點頭表示記住了。

林楠又將他還記得的關於水泥、河堤的知識一一說了,李資用心聽着,聽着向來言語不多的林楠一件事一件事的仔細交代着,忽然有種幸福的感覺。

等他終於說完,忍不住輕聲喚了一聲:“阿楠……”

“嗯?”

“我給你唱歌吧!”

林楠微楞:“嗯?”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覺得,妒忌是人最沒用、最卑劣的情緒……”李資頓了頓,道:“但是早上的時候,我承認我嫉妒了……”

李資的話題轉的實在太快,林楠瞪了他一眼,卻見他將另一隻胳膊也枕在頭下,冷哼道:“他有他的‘獨酌無相親’又如何?他有他的‘黃玫瑰’又如何?還不是從頭到尾只能……”

林楠冷哼一聲,李資笑着閉嘴:“……我唱歌給你聽。”

閉上眼睛,輕聲哼唱起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換一個!”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

正當林楠和李資並肩躺在氈子上,輕聲的、漫無邊際的說着話或唱着歌的時候,終於能出門見人的林如海,正和我們的大昌皇帝在一處喝酒,同他們聽話又正直的兒子們不同,他們喝的,正是花酒,去的,也恰好是京城最大的一座青樓。

那個曲子,雖然沒有準備在文中點出名字,但的確是想着笑傲江湖中滄海一聲笑的調子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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