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我有一寶要獻給伯爺

第267章 我有一寶要獻給伯爺

良久,脣分。

李惟儉睜眼看過去,便見黛玉舒緩睜開雙眼,那似泣非泣的眸子裡滿是迷離。想是心下動情不已。

他卻不敢過多放肆,心下明瞭,黛玉這般女子念頭雖離經叛道,行事卻極其守禮。若此時唐突了,只怕定會惹得其氣惱。

因是他笑着輕聲道:“妹妹早啊,方纔一時情難自禁。”

黛玉聲如蚊蠅應了聲,卻也沒說旁的。他情難自禁,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心下怦然,黛玉雙拳縮在胸口,貼近李惟儉,心下怦然好半晌方纔平復了,眼見外間天色已亮,便低聲道:“儉四哥,外頭天亮了呢。”

“嗯,正好與妹妹一道兒看日出。”

李惟儉舒展身形起身,又仔細爲黛玉圍了毯子。二人出得帳篷,便見西方依舊夜色如墨,東方卻已晨曦微明。

二人行至崖旁,尋了一方巨石依偎着落座。此時鳥雀醒來,山林間嘰嘰喳喳好不熱鬧。遙見天際泛紅,繼而一輪紅日驟然攀升,只須臾便躍將出來,霎時間灑下萬千金光。

黛玉看着此景,禁不住吟誦道:“天際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際一時紅。”

李惟儉笑問:“這是誰的詩?”

“唐時韓偓所做曉日。”

李惟儉頷首,便道:“我卻想起了《日出》一詩:夢斷天雞喔,起看旭日升。遙聞青海沸,瞥見彩雲騰。爛錦飛千丈,金波涌萬棱。扶桑真有望,放眼快先登。”

黛玉蹙眉略略思忖,試探道:“前宋楊萬里?”

李惟儉笑着頷首:“妹妹果然博學。”

黛玉因笑道:“剛好前幾日看過罷了,哪裡就博學了?”

二人對視,黛玉面上笑容逐漸斂去,眼中秋水盈盈,動心動念不已。

李惟儉便矮身相就,輕輕噙了那櫻脣。好半晌,黛玉鼻息逐漸粗重,李惟儉擡眼便見其不住的翻白眼,當即鬆開她,又攬住其身形。饒是如此,黛玉也好一會子方纔平復下來。

擡眼看向李惟儉,眼中滿是嗔怪。扭頭又見日頭已然升高,便蹙起眉頭來,有心迴轉,卻又捨不得與李惟儉分開。

李惟儉知其心意,便道:“往後得空我再邀妹妹出來。”

黛玉苦惱道:“也不用總來邀,更不好三五月不邀一回,多了我怕自己個兒習以爲常,少了又怕念着。”

李惟儉便笑道:“總不過這兩年,待日子到了,我去請旨迎妹妹過門。”

黛玉頷首應下,又貼在李惟儉心口。須臾,這才依依不捨起身:“時候不早,咱們也回去吧。再遲了,只怕就被那些丫頭看了去。”

李惟儉應下,將物件盡數丟在帳篷裡,過後自有手下人來拾掇。這會子旭日初昇,正是不冷不熱的時候,他便扶着黛玉上了馬,二人打馬下山回返。

卯正時分,一馬載着二人到得愚園。黛玉被李惟儉扶着下得馬來,眼見周遭護衛看着,黛玉也不好多言,只用一雙似泣非泣的眸子仔細看了李惟儉一眼,這才輕聲道:“儉四哥,我先回了。”

見李惟儉頷首,黛玉這才腳步輕快而去。一路到得睹新樓前,黛玉正踮腳而行,忽而便聽有人招呼:“姑娘?”

扭頭,黛玉眨眨眼,便見紫鵑頂着一雙黑眼圈可憐巴巴地看將過來。

黛玉趕忙過來,低聲道:“紫鵑?你……莫非在此等了一夜?”

紫鵑抱怨道:“姑娘也是……往哪兒去不說,何時回來不說,我除了在樓裡等着還能如何?”

“這——”黛玉哭笑不得。

紫鵑扯了黛玉趕忙就走:“莫說了,這會子雪雁定然醒了,再遲一些,說不得便會被人撞見。”

當下主僕二人再不多言,急匆匆回返客居小院,臨入門前還是被湘雲的丫鬟翠縷瞧見。

紫鵑瞥見翠縷,心思轉動便笑着招呼道:“起來了?雲姑娘這會子還沒起?”

翠縷納罕着點頭,隨即道:“林姑娘倒是起得早。”

紫鵑便蹙眉道:“莫提了,昨兒姑娘用多了鹿肉,實在不克化,夜裡折騰了許久。這會子還在胃口裡堵着,乾脆早起溜達溜達,消消食。”

翠縷頓時感同身受,連連點頭道:“是呢是呢,我家大姑娘也吃多了,夜裡起了兩回還在打嗝。”

紫鵑見遮掩過去,頓時暗自鬆了口氣,忙道:“不說了,我去伺候姑娘洗漱。”

與翠縷別過,紫鵑快步進得房裡,便見頂着一模一樣黑眼圈的雪雁正幽怨瞧着黛玉。而自家姑娘這會子正歪在牀榻上,一手撐香腮,一手輕搖團扇,目光發散,面上噙着甜絲絲的笑意。

紫鵑看了不禁也暗笑出來,心下思忖,果然儉四爺纔有法子讓姑娘高興。換了寶二爺,就只會惹姑娘氣惱。

不提此間情形,卻說李惟儉匆匆洗漱一番,也不理會幾個丫鬟滿面揶揄,略略用了早飯,便打馬往京師而去。

也不知是哪個大聰明提的主意,好好的鐵軌換成了鐵皮包木軌,這等物件豈能禁得住經年累月的用?昨兒瞧過了西山煤礦情形,那些木軌只怕盡數都要廢棄。好在此時平爐建的差不多了,倒是可以同時鋪兩處鐵路。

李惟儉一路到得京師,趕在辰時到了內府,此時忠勇王上朝去了,便有新來的魏郎中尋了偏廳與李惟儉閒談。

二人說過內府事宜,那魏郎中有意巴結,忽而話鋒一轉,壓低聲音說道:“李爵爺可知,前日吳郎中面聖,被聖人好一通訓斥。”

“哦?可是慎刑司吳郎中?”

“可不就是他?”魏郎中納罕道:“說來也奇,前兒責罵一通,昨兒下晌又下了旨意,準其蔭一子爲龍禁尉……嘖嘖,也不知吳郎中到底是犯了錯啊,還是立了功。”

李惟儉便笑道:“這等事宜,我等還是莫要探聽爲妙。不過在我想來,吳郎中此番是簡在帝心啊。”

魏郎中輕笑一聲,拱手道:“若論簡在帝心,何人又比得過李爵爺?”

“哈哈,魏郎中這話過了。”

二人彼此奉承,李惟儉心下暗忖,那吳謙是專門幹髒活兒的,聖人此舉,分明有獎賞之意。莫非賈敬之死與吳謙有關?

他不過是心下好奇,並不想探究。這等皇傢俬密事兒,知道的越少越好。待忠勇王下朝來坐衙,李惟儉趕忙請見,請其撥款試着修造鐵路。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李惟儉總覺今兒王爺目光怪異,好似心含怨氣一般。

很是陰陽怪氣了一番,到底批了銀錢下來,李惟儉緊忙告退而去。

他卻不知,忠勇王這幾日過得可不好,自打李惟儉與湘雲小聘之後,便沒少遭次妃嘮叨。

都道‘一家女、百家求’,實則換做出色男子也是一般。次妃自小帶李夢卿,情意自是非同尋常,便一門心思爲其謀個好姻緣。

先前幾次三番與忠勇王言說,忠勇王卻因着李惟儉流連賈家,與丫鬟、姑娘沒少傳出風流韻事來,心下雖極欣賞李惟儉能爲,卻又瞧不上其風流習性。

幾次推拒之後,次妃念及李夢卿還小,就消停了一些時日。待李惟儉與湘雲小聘,次妃心下着惱,又來催忠勇王。

這回忠勇王很是下了心思,四下蒐羅青年才俊,選來選去,選定了江南一士子。聽聞此人才情卓著,私德極好,且相貌端正。忠勇王雖不捨李夢卿,可也認定是一樁好婚事。

哪裡想到,正待與人家提及此事,就探知此人盜嫂,徑直被學政除了功名!

忠勇王自是氣悶不已,連帶着次妃又是好一通埋怨,直道忠勇王門縫裡看人,比來比去竟尋不到一個能強過李惟儉的。

昨兒夜裡方纔吵吵過一場,今兒一早就瞧見李惟儉那張臉,忠勇王心下能不氣悶?

只是再氣悶又如何?如今並嫡二女業已定下,忠勇王自忖沒臉子讓寶貝女兒去做小的,因是乾脆絕了心思。

說來也怪,這心思一熄,再想起李惟儉來,只覺這人哪兒哪兒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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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忠勇王心思如何,且說這一日榮國府還在治喪。

賈珍入罪前一直擔着世職,入罪後同僚、舊友自然避之不及,因是此番前來弔唁的多是勳貴之家,卻也看在榮國府顏面上只打發了家中子弟前來。

寶玉棒瘡未愈,又因衆姊妹去了香山別院,心下鬱郁,惹得王夫人擔憂不已,每日都看顧着;王熙鳳與尤氏例外忙活着,接待往來官員眷屬;尤家母女三人名爲幫忙,實則乾脆住進了鳳姐後院兒,尤老安人倒是幫着迎來送往,那二姐、三姐或是遊逛大觀園,又或去看望寶玉。

自打賈璉見過姊妹二人之後,心下動念不已,奈何因着年歲不好湊上跟前,又因賈薔到底年弱,只得又往鐵檻寺而去。

闔府忙碌不休,也就無人提及接衆姑娘回來之事。倒是王夫人因着寶玉唸叨,想起了這一遭,問過賈母,賈母便道:“如今家中亂糟糟,她們回來還要人看顧着,我看不妨多留幾日。”

頓了頓,又問:“這幾日儉哥兒也去了?”

不待王夫人回話,鳳姐兒便道:“儉兄弟十三那天去了一回,十四就回來辦差了。儉兄弟生怕怠慢了姑娘們,特意留下紅玉與一個管事兒的看顧着,老太太安心,定不會出了岔子。”

賈母笑着頷首道:“儉哥兒爲人周到,我有何不放心的?”

又想那李惟儉行事穩妥,斷不會犯下冒昧之事,賈母便放下心來。

賈家發喪有條不紊,薛家卻是另一番情形。

論起來,薛姨媽等與賈敬並無親戚干係,只是因着王夫人之故方纔與寧國府牽扯上。

薛蟠與賈蓉、賈薔臭味相投,爲人倒也有幾分義氣,跟着賈薔忙前忙後,很是張羅了一陣。

薛姨媽與寶釵連着外出幾日,爲的不是旁的,正是薛蟠的婚事。

原本便相中了內府桂花夏家,且不提那夏金桂姿容不差,單是那百萬家資,薛姨媽心下便千肯萬肯的。寶釵也道,哥哥薛蟠是個渾人,須得尋個厲害的管束着,不然來日說不得還會惹出多少麻煩來。

有寶釵此言,薛姨媽頓時定下心思,託了媒人上門問名,前後兩回,那夏家卻屢屢推脫。媒人只回話,夏孺人只一個獨女,捨不得如今就嫁了。

這般推脫之言,誰聽不出來?薛姨媽惋惜之餘,只得暫且熄了心思。誰知峰迴路轉,這日一早那媒人喜滋滋登門,見面便打躬作揖道:“恭喜太太、賀喜太太,那夏家掃聽了大爺人品,此番到底鬆了口兒!”

薛姨媽頓時大喜過望,緊忙將媒人請進來,又命丫鬟同喜尋了紅封,足足給媒人塞了二百兩銀子,那媒人才細細說來。

“說來也巧,姑娘身邊兒的丫頭外出採買水粉,趕巧就迎面撞見薛大爺。瞧了幾眼記在心裡,回頭兒與姑娘說了,聽聞薛大爺相貌堂堂,那夏姑娘就千肯萬肯的。夏孺人拗不過女兒,只得又尋了老身來說項。就不知太太這會子是何心意?”

薛姨媽與寶釵對視一眼,眼見女兒並無反駁之意,忙笑道:“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本就是天作之合,可不好攔在當中做惡人呢。”

媒人便道:“太太既這般說了,那不妨先換了庚帖。”

薛姨媽應下,趕忙先將薛蟠生辰八字寫在紅封上,又允諾事成之後有重謝,強留了媒人吃了一盞茶,這纔將其禮送出去。

媒人前腳剛走,薛蟠便興沖沖回返。

進得院兒中,樂滋滋嚷道:“媽媽、妹妹,我回來了。”

薛姨媽緊忙上前觀量:“我的兒,這幾日可還好?”

“都好都好,就是那鐵檻寺前後不佔,嘴巴淡出個鳥來。”

寶釵聞言頓時蹙眉,薛蟠打了個哈哈,又道:“方纔瞧見那老虔婆又來,莫非又尋了人家?”

薛姨媽緊忙將薛蟠扯到房中,喜道:“我的兒,那夏家吐口了,你這婚事八九不離十!”

薛蟠眨眨眼,忽而就惱了:“誰?夏家?夏金桂?” 薛姨媽笑道:“可不就是?聽人說是丫鬟瞧見了你,人家姑娘方纔轉了心思。嘖嘖,都道好事多磨,今兒方纔知道果然如此。”

卻見薛蟠面色鐵青,忽而抄起茶盞摜在地上,唬得薛姨媽趕忙止住話頭。寶釵更是蹙眉叱道:“好端端的摔那茶盞作甚?”

薛蟠拍腿道:“媽媽、妹妹被那老虔婆騙了!”

“啊?”

就聽薛蟠忿忿道:“方纔回來撞見馮大哥,剛好聽聞那夏家想要攀附儉兄弟,舍了二十萬嫁妝,只求着夏金桂去做個良妾,結果人家儉兄弟全然瞧不上眼兒,轉天就回絕了!

那夏金桂大鬧一場,弄得闔家皆知,不知怎麼就流傳了出來。如今外頭都在傳夏家女上不得檯面,有心思的人家全都避之不及,那老虔婆是欺媽媽不知內情啊!該死!當我薛蟠是好欺辱的?我這便去給那老虔婆一個好兒!”

說話間擼胳膊挽袖子往外龍行虎步便走,薛姨媽生怕他又打死人,趕忙死命拉扯住:“我的兒,可不好再攤上官司!”

寶釵也過來阻攔:“哥哥且慢,此事說不得是以訛傳訛,可不好鬧得動了手。”

薛蟠急了,道:“以訛傳訛?爲何外頭不傳妹妹如何,都傳夏金桂?”

薛蟠一掙,薛姨媽頓時趔趄着委頓在地,順勢抱了其大腿哭道:“你若非要去,不如先打死了我!我先走一步,也省得往後白髮人送黑髮人,見了你父親不知如何交代!”

“媽媽,你——哎!我不去就是了!”

眼見薛蟠果然不去了,寶釵使顏色命鶯兒關了院門,又叫來碧蓮扯着薛蟠入了房裡,這才扶着薛姨媽迴轉房中。

薛姨媽啜泣半晌,總算止住了眼淚,與寶釵對視一眼,幾次欲言又止。

寶釵就道:“實在不行,就別爲難哥哥了。”

薛姨媽低聲道:“你道咱們家如今名聲好?能娶到夏家姑娘,已然是燒高香了!”

賈母幾次暗示攆薛家人等,稍稍讀過書的下人都瞧得出來,榮國府又好似篩子一般,因是種種流言不脛而走。如今外間都拿薛家當樂子瞧,便是王舅母也愈發不給薛姨媽好臉色。

這名聲一壞,官宦人家的姑娘自是不用想了,薛蟠的婚事就成了難題。

再者前番薛蟠在那山西煤礦上虧了大筆銀錢,如今除去當初買的水務股子,以及王夫人欠下的幾萬兩銀錢,薛家的家底真真兒就空了。

那夏家只一獨女,來日家產都是外孫的。百萬家資啊,莫說那夏金桂頗有姿容,便是個醜八怪,薛姨媽也恨不得取回來填補虧空。

寶釵自知家中難處,嫺靜着蹙眉道:“那邊廂不妨先答應着,我與媽媽回頭兒再好生勸勸……媽媽,事到如今,也該將家中難處與哥哥說清楚了。”

薛蟠如今十八,比之小兩歲的李惟儉如今頂門立戶,不好再讓薛蟠胡鬧了。

薛姨媽思忖着,到底點頭應承了下來。

卻說那薛蟠回得房中,瞧着小妾碧蓮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氣悶之下揚手就要打。碧蓮駭得委頓在地,薛蟠卻忽而停下,出神半晌,轉而摸着下巴笑將起來。

碧蓮看着納罕不已,不知薛大爺犯了什麼癔症,就見薛蟠矮身下來,挑了其下頜道:“小美人,夜裡好生伺候了,明兒爺給你買一副頭面兒去。”

往後兩日,薛蟠早出晚歸,或去鐵檻寺幫手,或不知在何處廝混,每日熏熏然而返。薛姨媽與寶釵旁敲側擊勸過幾次,薛蟠語氣漸漸緩和,母女二人便以爲薛蟠果然轉了心思,頓時欣喜不已。

到得五月十九這日,寶釵方纔瞧過寶玉回來,就見哥哥薛蟠正扯着薛姨媽說話兒。薛姨媽淚眼婆娑,兀自在垂淚不已。

寶釵以爲薛蟠又惹惱了薛姨媽,頓時快步而來:“這又是怎地了?”

不待薛蟠言語,薛姨媽便道:“伱哥哥夜裡夢見你父親了。”

“啊?”

薛姨媽道:“你父只說因生前做了惡事,每日被那鬼差拷打。託夢與你哥哥,說須得做一場消業法師,方纔能免了此難,也好今早轉世投胎。”

寶釵心下狐疑不已,看向薛蟠,那薛蟠卻只與薛姨媽說話,並不與其言語。

薛蟠就道:“尋和尚做一場法事,捐上一千斤香油就是了。明兒我去城中瞧瞧,媽媽與妹妹不好勞動,總要在內城裡尋個妥帖的寺廟纔是。”

薛姨媽應下,道:“此事須得上些心,不拘拋費多少銀錢,也要免了你父業障。”

“媽媽放心,我這就去。”

薛蟠說罷起身便走,這一去便是小半日。待下晌回來,又尋母女二人道:“內城南小街口有個萬寧寺,兒子聽人說頗爲靈驗,且離榮府不過幾條街,往來也便宜。”

薛姨媽聽過萬寧寺,當即頷首道:“那就萬寧寺,你可與住持說好了?”

薛蟠笑道:“都說好了,媽媽放心就是。二十一那天咱們一家都去,連做七天法事,任他什麼罪過都消了。”

說罷,薛蟠笑眯眯看向寶釵。寶姐姐原本嫺靜端坐了,擡眼便覺薛蟠目光古怪,待要探究,那薛蟠又轉頭去與薛姨媽說話。

寶姐姐思忖半晌,只道是瞧錯了,因是心下並不曾在意,也附和着叮囑了薛蟠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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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薛家一切準備停當。也是這日下晌,三春、黛玉、湘雲自香山別院回返。

因着王熙鳳還在治喪,是以接衆女的乃是李惟儉。這幾日李惟儉偷空又去了一回別院,奈何那日夜裡衆女聚在一處耍頑,因是再沒機會與黛玉私會。倒是與湘雲傍晚時一道兒遊逛了會子。

感覺嘛……湘雲那丫頭許是見他次數多了,羞赧褪去,盡顯往日歡脫。李惟儉心下古怪,許是湘雲這會子年歲還小,與之相處,他總有一種帶女兒的感覺。

心下只盼着湘雲儘快長大,總不好來日成了婚也是這般感覺。

將衆女送回榮國府,又與賈母說過一會子閒話,李惟儉便起身回返自家。

結果方纔看了一會子書,便有小廝來報:“老爺,門外有位馮大爺來訪。”

“哪位馮大爺?”

僕役道:“名馮紫英,其父乃是神武將軍馮唐。”

李惟儉蹙眉不已,他當日在青海,因忠勇王受創,便改在馮唐手下任職,與老將軍打交道頗多。那馮紫英他早就見過,知其有俠名,好打抱不平。只是二人素無交往,怎地這會子尋上門兒來?

是了,馮唐本待春末回返京師,奈何青海各部異動,老將軍又停在了西寧。莫非是因着軍備之事?

李惟儉思忖罷,擺手道:“快請。”

僕役應聲而去,轉頭吳海平便將馮紫英送進偏廳裡。略略坐了須臾,李惟儉方纔自書房到得偏廳。

那馮紫英不敢怠慢,趕忙起身見禮:“見過李爵爺。”

李惟儉笑得如沐春風,道:“世兄這般說就見外了,老將軍待我一向多有照拂,有此香火情在,世兄不必拘禮。”

李惟儉這話綿裡藏針,什麼香火情?分明是在說,我只跟你爹有往來,你自己看着辦。

那馮紫英也是靈醒的,拱手笑道:“這一聲李爵爺乃是發自肺腑啊,不說水務、煤礦,單是那水泥務一樁,李爵爺就活江南百姓無數。在下聽聞,如今崑山百姓有人四下立生祠,以感念李爵爺、莊府尊。”

李惟儉打了個哈哈,落座後邀其也落座,道:“濟民的是莊府尊,我啊,純純是沾了莊府尊的光了。哦,是了,只怕不日莊大人便要升爲河道總督,其人頗知水利,說不得來日解民倒懸之人,便應在莊督憲身上啊。”

那馮紫英連連頷首,說道:“如今朝中小人當道,排擠異己、黨同伐異,在下素日便不齒,唯獨心下尊崇李爵爺與莊督憲這般爲民辦事的好官兒。”

李惟儉笑着連連擺手,一副謙遜恭謹之態。

當下二人奉承半晌,那馮紫英才道:“在下今日來得冒昧,實在是因着推拖不得,受人之託來請李爵爺赴宴。還望李爵爺撥冗一見。”說着長身而起,衝着李惟儉深深一揖。

李惟儉暗忖,只怕是有官兒走不通自己這邊廂的門路,這才拐着彎尋到了馮紫英做掮客。又念及前些時日那桂花夏家,心下不由得暗樂,思忖着這回莫非還是那夏家?

是了,那夏金桂不是個省心的,上趕着來做妾被自己推拒,料想必咽不下這口氣,說不得要親自與自己一會?

這倒是有趣了,剛好近日忙過一場,方纔得閒,李惟儉便道:“當不得世兄如此大禮,左右不過見見人,也有什麼勞煩的?”

馮紫英頓時大喜:“如此,在下明日便在春華樓恭候爵爺大駕!”

“好,一言爲定。”

此時議定,馮紫英不在耽擱,喝過半盞茶便興沖沖告辭而去。

李惟儉搖頭失笑不已,回返內宅尋傅秋芳說過,傅秋芳觀量其神色,小意道:“若那夏姑娘果然上心,老爺不妨納了回來。”

傅秋芳想的分明,人家過門可是自帶家資的,算算家產不比伯府少。料想來日過了門也瞧不上那些股子,既如此,何不做個順手人情?

李惟儉卻搖頭道:“我又不差銀子,多一百萬少一百萬又有何區別?明日只當瞧個樂子罷了。”

傅秋芳見其說得篤定,便不再勸說。也的確如此,算算股價,如今家中資產何止百萬?單是每歲分紅股息就二、三十萬,這般收益莫說是那勞什子夏家,便是親王家也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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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來,李惟儉一早兒去坐衙,約莫未時回返。在家中略略坐了坐,換了一身便服,乘着馬車往春華樓赴約而去。

那春華樓便在西城左近,距離李惟儉曾經的宅邸不遠。

到得地方,便見馮紫英遙遙迎在門前。見了李惟儉,頓時熱切迎上來,引着其上得二樓雅間。

李惟儉隨着馮紫英轉過屏風,略略掃量一眼,待瞥見薛蟠也在,頓時眯起眼來。

馮紫英生怕得罪了李惟儉,趕忙拱手道:“不瞞伯爺,此時乃是薛家兄弟百般求肯,在下實在推卻不過,這纔將伯爺請了來。”

那薛蟠起身恭恭敬敬躬身作揖道:“李伯爺,早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兒,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

席間又有一男子,面相不俗,此時也站將起來,卻不知是誰家的公子哥兒。

那馮紫英趕忙介紹道:“伯爺,此乃我兄弟衛若蘭,也是正經王孫公子家的子弟。”

原來此人就是衛若蘭……前世恍惚聽喜好紅樓的同事說過,好似這衛若蘭最後娶了湘雲?

這般思忖着,李惟儉倒是不急着走了,旋即笑道:“薛大哥說的什麼話?從前的事兒不是一早就揭過了?如今怎麼又舊事重提?”

那薛蟠懇切道:“以前我心中不情願,如今卻是心甘情願,自然不同。”

李惟儉愈發納罕,不知這呆霸王如何轉了心思。

馮紫英又陪着小心邀其入座,李惟儉念及馮唐,不好駁斥了其顏面,加之下頭就有十來個北山護衛,門口又有吳鍾守着,因是李惟儉便放心大膽落座。

馮紫英趕忙招呼傳菜,不過須臾,各色菜餚便流水般送將上來。這春華樓乃是這幾年新開,傳聞廚子出自前明御廚房,官府菜乃是一絕。

當下酒水上來,衆人紛紛來敬,隨即推杯換盞熱絡起來。那薛蟠賠罪道惱過後,好似怕了李惟儉一般,再不輕易開口。只由着馮紫英與衛若蘭作陪。

待酒過三巡,馮紫英又請了兩個評彈女子在一旁彈唱助興,李惟儉自覺微醺,便不再飲酒。他原本暗忖,那薛蟠許是憋着壞心思,待其酒醉再施行。

不想,李惟儉不飲酒,竟也無人來勸。

這一場酒宴待入夜時方纔散去。除去李惟儉不過是微醺,餘下馮紫英、衛若蘭、薛蟠,盡顯醉態。

當下下得樓來,李惟儉剛要上自家馬車,忽而薛蟠自後頭追來:“李伯爺!我有一寶要獻給伯爺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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