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看都沒看便讓屋外的粗使婆子把襲人拉出去。
寶玉見此,當即便拉着賈母哀求道:“祖母,看在襲人伺候了孫兒這麼些年的份上就饒了她這一遭吧。”
賈母聽此,頗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還小,不懂。這些奴才但凡得了勢,總想着能左右主子,這事不能輕辦。”
寶玉沒法,看向一旁的鳳姐,王熙鳳看着寶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面色不動的林黛玉。這心裡頗有些矛盾,按理說王熙鳳是不願意爲這個丫頭說情,可是寶玉這連番的眼色甩過來,加上這襲人還是王夫人的眼線。
鳳姐當下便上前說道:“老祖宗,這襲人是該狠狠的罰她。可是畢竟是寶兄弟屋裡的第一人,要不小懲大誡便是了。”
襲人是寶玉的大丫頭,這府裡不少人都拿她當半個主子看待,賈母也是清楚的。可是這襲人如今卻搬弄是非妄圖轄制主子,這罪過可着實不小。只是王熙鳳這一說,賈母回過神來,這襲人是寶玉屋裡的大丫頭,倘或今日嚴懲了這丫頭,豈不是寶玉沒臉。
賈母思此,便道:“念你伺候了這些年,便給你些臉面。”賈母說着又轉向鳳姐說道:“給她五兩銀子讓她回家去,對外就說是她家裡來人把她贖了回去。”
鳳姐笑着便應了,忙打發人去把襲人送回家。這襲人伺候了寶玉這麼些年,衣物首飾值錢的很,偏偏那幾個婆子就給她收拾了兩身粗衣,喊了輛車便把襲人送回了家。
這襲人家裡這些年賺了些錢本就想着把襲人贖回來,可偏偏襲人自己不願意,後來才得知自家襲人得了賈府寶二爺的眼。
本想着這襲人是自此就呆在寶二爺身邊了,卻不想着這無緣無故的就被送了回來,身邊除了兩身粗布衣裳便是五兩銀子。雖說那倆婆子只說是主子恩典,可這模樣襲人家裡人不得不多想一二。
且說那寶玉大丫頭襲人被家裡人贖回去這事,雖說對外一概是說襲人家裡人不捨得襲人,這才特此求了老太太贖了回家。可有句話說的好,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襲人因搬弄是非妄圖挾持寶玉這事還是被下人私下裡傳了出來。
賈府下人多,又嘴雜愛惹事,沒幾天襲人這事便被傳得沸沸揚揚。偏那寶玉奶孃李嬤嬤拍手叫好,倒沒旁的原因,一是寶玉只喜歡年輕漂亮的丫頭,二是自從襲人來了,這李嬤嬤在寶玉屋裡是一句話都說不上。如今見這襲人走了,這心裡自然是越發痛快起來。後來聽了幾句閒話,又知道這襲人被攆出去和林黛玉有關,當下便讚道:“還是林大小姐厲害,這些狐媚丫頭一到她眼前就現了原型了。”
這些日子,賈府上上下下也忙,忙着建省親別院。雖說寧國府出了銀子,可建到一半還是緩了下來,倒不是旁的原因,就是沒錢了。“
王熙鳳看着賬上的錢,和採買物件的賒賬單子不住的嘆氣。忙叫人把賈璉給喊了回來,甩出賬本給賈璉看。
賈璉本就在外頭忙的腳不沾地,當下一屁股坐在榻上,看都不看賬本,說道:”別給我看,我都知道。“
王熙鳳怒道:”你知道!你知道你不想想辦法。“
賈璉瞅着鳳姐,扯着嘴苦笑道:”我已經儘量的在外週轉了,託了多少人,陪了多少笑臉,可有什麼用。“
鳳姐聽此,當即嘆了口氣說道:”還不是你沒用,想當初我在王家如何……“鳳姐這話還沒說完,便見着賈璉忽的站了起來,摔門而去。
王熙鳳見此,趴在炕桌上便說道:”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平兒在旁看着實在沒法,只得勸道:”二奶奶不妨告訴二太太去。“
鳳姐看了一眼平兒,嘆了口氣說道:”你當我不想,只是我雖當家這麼些年,可事事都得二太太做主,如今好不容易這麼大的事落我頭上,我倘或最後還得找二太太不是顯得我沒本事。“
平兒聽了這話,頓時說不出話來,自家奶奶是個要強的,如何肯示弱。
且說那寶玉自從襲人去了之後,倒是在屋裡萎靡了兩日,不過也就兩天,寶玉就把襲人拋了開去,照樣和姐妹們整日裡一起玩鬧。
寶釵原本以爲來了這位林黛玉,寶玉定是要分一份心在她身上,可是卻發現那林黛玉竟絲毫都沒把寶玉放在眼裡,冷眼旁觀之後,寶釵越發覺得這個林黛玉是個清高的主。
薛寶釵自小也是金嬌玉貴的長大,這次來京一來是投奔親戚,二來也是爲了自己小選。雖說薛姨媽的意思是,倘或小選敗了,索性嫁給寶玉也妥當,可是寶釵這幾年在賈府住着,寶玉這性子雖說對女子溫柔小意,卻是個沒大志向的。寶釵心中自然不願,只盼着小選的消息。
直到林黛玉來了,寶釵見着這麼一個無父無母的人竟然對寶玉等毫不放在眼裡,想到自己來這賈府是處處小心,待人接物更是花了大心思的。那林黛玉卻除了對賈母還算客套之外,旁人都是沒怎麼放在心上,也就面子上客套下而已。
寶釵看着她,想着自己,這心理不免有些難過起來,同樣的投奔親戚,自己何苦來着就得連對下人都要 花心思,那林黛玉卻諸事不理,反而府裡沒人敢說她一句。
其實賈府的下人都是勢利眼,黛玉上輩子在賈府對待下人也是頗有分寸,可算的上是賞罰分明,可那些下人還是喜歡嚼舌根。如今黛玉想開了,索性不當她們一回事,加上之前襲人那事的威嚇,這些下人倒都覺得這林大姑娘夠厲害,反而都不敢說她的不是。
這邊建院子的錢拖欠的久了,這工程如今徹底的停了下來,賈璉見着沒辦法,只得直接稟告了賈赦賈政兩人。
這賈赦也是傻的,竟然掏出了不少自己的私房,可是這幾年賈赦敗錢也敗的差不多了,倒是有那幾個值錢的古董,可這東西賈赦卻不敢賣。那賈政本身就不通內物,對這些東西從來不上心,只叫人去找二太太要錢。
王夫人原本正在和周瑞家的說話,聽着前面賈政派人來找自己要錢當下才知道這別院停工都十幾天了。王夫人當即便讓那傳話的人回話,只說自己一個婦人哪裡來的錢。
賈政聽了這話,倒也沒多想,只以爲王夫人真的一點體己都無。
只是這工程停着也不是辦法,賈政想了想便去找了賈母,上來便把這事給說了。賈母聽罷,當即就讓人把鳳姐和王夫人一併給叫了過來。
王熙鳳見了賈母,當下好不自在,低着頭不說話。賈母看着她,又看看王夫人,當下嘆了一口氣說道:”省親別院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早說。娘娘的別院建到一半,停着工,這事給外人知道豈不要笑掉大牙?“
王夫人站在一旁,猛地一抖,只低頭捏着佛珠不語,鳳姐也沉默不語。
賈母看着這兩人,想着如今府裡確實比不得當初了,當下重重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這還有一些私房,你們先拿去用,這娘娘的別院是萬萬不能停着的。“
王熙鳳聽此,當下便點了點頭,說道:”老祖宗教誨的事。“
賈母看了看王熙鳳,又轉頭看着王夫人道:”你是個做長輩的,鳳哥有些事還得你幫襯着。“
賈母這意思便是讓王夫人掏錢出來了,王夫人自然不願,當下便說道:”媳婦也沒辦法,我嫁妝裡還有一樣當年我哥王子騰給我的紫檀屏風想必值些錢。“
賈母一聽這話,當即便看向王夫人,礙於元春剛晉升賢德妃,這纔沒破口大罵。這忍了下,便說道:”娘娘這喜事,總的辦的體體面面的。咱們金陵的的農莊的錢不如早些收上來,你們姑侄兩人也好好想辦法,只是這典當嫁妝的事萬萬不可幹,沒得讓人笑話。”
王熙鳳聽了這話,只覺得心絞疼,可又不能露出來,當真難受的很,這邊和王夫人一起從賈母屋裡出來,便一起去了王夫人那邊。
王夫人見王熙鳳臉色不好,便問了兩句,王熙鳳有苦難言,剛纔賈母說典當嫁妝讓人笑話,王熙鳳這幾年可沒少典當,也不知道這賈母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王夫人見王熙鳳神色不對,只以爲是別院的事累的,當下便安慰了兩句。又說道:“璉兒媳婦也彆着急,這錢的事也容易的很。”
王熙鳳一聽,當即一個激靈看着王夫人說道:“二太太莫非有什麼好法子。”
王夫人說道:“林家大姑娘可有的是錢。”
王熙鳳一聽,剛起的高興勁便下了一半,這林黛玉可不是個好惹的主,二太太也太異想天開了。
見着王熙鳳不搭話,王夫人笑着說道:“那林姑娘再厲害不也只是個十幾歲的毛丫頭,況且她如今只剩下咱門一門親戚了,如今咱向她借些銀子,不是正常的很麼。”
鳳姐這王夫人這話,暗暗的想了半響,覺的問那林黛玉借錢也未嘗不可,只是那林黛玉向來不和人來往,連自己院子都不出,自己又和她不熟,貿貿然去借錢也太唐突了些。
王夫人見鳳姐還在猶豫,又說道:“她如今沒了爹孃,正是需要安撫的時候,我這有兩匹宮裡的布料,你去給她送去。”
王熙鳳想了想,去探探口風也好,當即便拿了這布料直接就去了黛玉的院子。
這王熙鳳走到院門口,便見着院子門口還和以往一般。按理說這林黛玉是個生活精細的主,雖說她在孝中,可平日裡穿着還是打扮精細,素是素,可卻透着一股子尊貴。再說她從第二日開始便把院子裡的小廚房用了起來,並且那院子裡的花木還被好好的拾掇過,府裡不少下人都說那林姑娘真真是個大小姐派頭。
按理說這樣的林黛玉,怎麼到如今還沒給自己住的院子取個名字,要麼是過於尊重主人家,要麼是壓根就沒打算長久住在府裡。
王熙鳳情願是第一種,可是看林黛玉那做派,這第一種怎麼都不像。王熙鳳在院門口站了許久,遲遲不進去。
這鳳姐在正進退兩難間,正好見着薛寶釵並丫頭從遠處走來,兩人見了自是客套了一番。鳳姐看着寶釵丫頭手裡拿着幾方帕子,便問道:“你這是?”
寶釵早瞧着鳳姐身後的丫頭拿着兩匹布,當即笑着說道:“原來二奶奶和我一樣,都是來給林姑娘送東西的。”
鳳姐笑着說道:“這不是太太有兩匹布,特地讓我給林姑娘送來。”
寶釵聽了,笑着說道:“太太果然想的周到。這裡有幾方帕子,都是送到宮裡的,這不府裡的姐妹都得了,林姑娘這不爲父守孝麼,我這才特地送來。”
王熙鳳笑着,嘴裡說道:“還是你想的周道,只是我原本有要事,走到門口才想起來。不如你代我把這布匹一起交給林姑娘吧。”王熙鳳說着便示意小丫頭拿着布匹跟在寶釵身後,又對平兒說道:“平兒你和寶姑娘一起去找林姑娘吧。”
寶釵見鳳姐如此這般,當即推脫不及,只得應了。那鳳姐丟下平兒和寶釵便走了。
寶釵和平兒兩人便叩響了林黛玉的院門。
見着一婆子開了門,見是寶姑娘和平姨娘便回稟了林黛玉。
當即又帶着兩人進屋,寶釵見着屋內裝飾秀麗,走進裡屋又見着架子上放了滿滿當當的書,黛玉站在珠簾說道:“薛姑娘和平姑娘來了,快請這邊坐下。”一邊又讓丫頭給人看茶。
平兒見着黛玉臉色不錯,比剛來那會好了很多。寶釵卻看着黛玉手上帶着一對青玉鐲子,越發襯得黛玉膚白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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