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淵百丈,有鬼哭聲,如泣如訴,縈而不散。
入淵千丈,斷崖兩側出現一處處懸掛在崖壁的青石棺,石棺隱隱有些許波動流轉,鬼哭聲化作了時而出現的鬼吼。
彷彿在深淵底部有幾隻兇獸在搏殺一般。
越往下,幽冷越重,苦寒越深,普通天仙怕是已經堅持不住,入千丈再無法下探。
“楊戩你看,旁邊的石棺怎麼都打開了?”
呂純陽突然開口,楊戩這才注意到這些異狀。
在一千五百丈之上,青石棺都是閉合的,極少有打開的石棺。其中的氣息也不甚強大,楊戩和呂純陽一路收斂氣息下沉,並未驚動到棺中的屍修。
可當他們下沉到幽冥澗下兩千丈,兩旁的石棺便漸漸多了起來,整整齊齊的掛滿了懸崖邊。
而這些石棺,竟都是打開的。
若說石棺中的屍修集體蹦出來,那也就罷了,可仔細感應,這些石棺中的屍修,絕大多數都在沉睡,或者說閉關狀態,並未被驚動。
再看那些石棺,蓋子都是打開了小半,似乎有人在外將石棺拉開,朝着裡面看了一眼……
“往下面去看看,”楊戩沉聲說了句,兩人繼續下潛,這次施展了法力、玄氣,下沉的速度驟然加快。
再往下,青石棺的數量驟減,但石棺中的氣息也越發強大。
同樣的,這些石棺也都被人扯開了,只是並未毀掉裡面的屍修。
屍修本就是逆天而行,太過不易,而且也只是在這北海幽冥澗中吸納死氣鬼氣,並未禍害人間。
“下面似乎有人在鬥法!”呂純陽也有些着急,“快走,別是有什麼寶貝出世!”
楊戩一陣啞然。
呂純陽是大羅金仙,元神修爲比楊戩強了何止一星半點。楊戩在幽冥澗中神識受阻,但呂純陽卻可憑強橫的神識看到遙遠之地。
元神道與肉身修行並無高低上下之分,兩者各有千秋罷了。
又下沉三百丈,兩人到了幽冥澗的底部。
腳下是一層散發着幽綠色光芒的玉石,乃幽冥鬼玉,算是一種煉器的寶材,只是不入楊戩和呂純陽的眼罷了。
因死氣太重,海水在這裡已經化作濃漿一般的流質。
他們背後的海水漸漸澄澈,前方則是污血滾滾,而打鬥之聲就在這污血中隱隱傳來。
那裡,必然是幽冥澗真正的玄機所在,也是那些屍修強者的道場。
楊戩是來找六丫的,並不願捲入旁事,便道:“老哥,要不要入我腰帶中呆一會兒,我施展變化之法,去前面查看一番。”
呂純陽皺眉看着楊戩,道:“你可是擔心我拖你後腿?”
“當然不會,”楊戩一本正經的道,“若我陷入苦戰,你突然從我懷中殺出來,敵手如何招架?”
呂純陽一聽,頓時點頭認可,放下戒備,被楊戩收入了玄龜帶的那顆存活物的寶石中。
哮天犬也在裡面,不過好在,哮天犬吃了那顆產自豬妖的黑珠子,正呼呼大睡,不願醒來。
呂純陽的聲音在腰帶中傳來:“我神識爲你引路,你施展變化吧。”
“嗯,”楊戩應了聲,七十二變早已是爐火純青,當下化作一隻黑不溜秋的游魚,身上裹着一層玄罡,直接衝入了污血瀰漫之地。
剛進去沒多遠,就看到了一口和先前那些青石棺完全不同的棺木,棺木通體血色,其內還殘留着一股強橫的氣息,大概是大羅金仙的層次。
楊戩湊上去查看,這口棺材中的屍修強者已經沒了蹤影,或許是有人開棺一路開到了這裡,驚擾了這強者,便在前方大打出手……
繼續游下去,楊戩一路上又看到了三四處空着的棺木。
越是往幽冥澗深處遊,這樣的棺木也越多,等楊戩靠近那幽冥澗最深處的旋渦時,已發現了十七處空着的棺木。
十七口棺木,便是十七名大羅境的屍修?
“老弟你小心些,這裡的高手有些多,他們都在那處漩渦中打鬥,似乎在爭奪一樣事物。”
一樣事物?
楊戩眼前一亮,莫非就是在爭奪承載着六丫的玉棺?
當下不敢久留,魚尾一搖,楊戩破開這濃稠的血水,利箭一般衝向那處龍捲風一般的漩渦。
如今的他,已是非準聖不可留的戰力,只要屍修中沒誕生出準教主級數的存在,楊戩還真就怡然不懼。
幽冥澗最深處的漩渦,非因那羣高手鬥法形成,而是本就存在。
待楊戩臨近,方纔注意到,這漩渦竟有千丈直徑,一股股血水在其中涌出,融入海水,煞是壯觀。
擡頭望去,根本看不見它在何處形成;低頭看去,也無法看到這漩渦通往何處。
呂純陽在腰帶中說一句:“這應當就是三途河的末端了。”
“嗯,”楊戩仔細感覺,此地雖說鬼氣濃郁,污血瀰漫,但仔細感覺,這污血雖賣相不好,卻蘊含着一股精純的極陰之力。
陰陽又何分好壞?
繼續甩動尾巴,楊戩一個猛子扎入了漩渦中,前方突然一片空明,彷彿他穿過了一處乾坤門戶,闖入了一方小世界……
萬不曾想到,在污血聚集之地,竟還有這般如同世外桃源的景緻。
眼前,漩渦如透明四壁,映着粉色光芒,擡頭是點點星輝,低頭則是雲蒸霞蔚。
一座數百丈直徑的小島,懸浮在雲海之上,島中長滿了奇花異果,盡是幽冥珍寶;而島中心有一口‘泉’,幾乎凝成水的靈氣不斷涌出,拱起了一口玉棺。
那玉棺!
不正是半月前在彼岸見到的那口?其中必然躺着一名熟睡的少女!
“就是那個!”楊戩對呂純陽傳聲道,“我要找的故人,就在那玉棺中!”
“哦?”呂純陽心中一陣打鼓。
因爲不管怎麼看,這玉棺都是非同小可,又處在幽冥澗最深處的寶地之中,按理說,這應該是幽冥澗最強大的屍修纔對。
再看那島嶼周圍拼殺的一衆身影,大多數的法力都和自己在伯仲之間,那他們拼死守護的玉棺,裡面躺着的,最少也應是準教主級的屍修纔對……
念及於此,呂純陽有點不安的問一句:“你確定,真是來訪友的?”
楊戩灑然而笑,心情大好,化作的游魚直奔玉棺而去。
那些在島嶼旁爭鬥的傢伙,隨他們打去吧!
誒,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楊戩遊着遊着突然停下來,仔細盯着那邊交戰的人影。
十七名大羅境的屍修正在圍攻一人,並非是想爭奪這玉棺而內鬥。
屍修大多是人形,卻非楊戩原本想象中的青面獠牙,反而都是一個個俊男美女,有血有肉,甚至有幾人身上還散發着些許仙氣。
而屍修所圍攻的那人,一身白衣,風姿俊朗,只憑一把摺扇,依靠渾厚的法力,不斷化解這些屍修的攻勢,並慢慢挪向那口玉棺……
這白衣男人,怎麼,看着多少有點面熟?
“怎麼了?”呂純陽納悶的問了句。
楊戩低聲道:“是否能看出那白衣人的跟腳?”
“看不出……好像並非人族,身上的氣息雖空靈虛幻,但有股無法遮掩的妖氣……他難道是妖族大能?爲何我聽都沒聽過。”
楊戩道:“我先去玉棺那再說吧。”
“嗯,小心些,這白衣人人不好對付,你我合力怕也討不了好。”
楊戩遊的更謹慎了些,慢慢接近那口玉棺,身形也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變得如蝌蚪般,眼力不好還真瞧不見他。
可當楊戩離玉棺還有五十丈時,不知怎麼就觸動了此地的佈置,一股尖銳的呼嘯聲在下方傳來。
低頭一看,卻見是一株人面鬼花,此時正用枝丫指着楊戩,對着那邊亂戰之地哇哇亂叫。
“該死的!”呂純陽罵了句,“快衝過去!”
呂純陽話音未落,楊戩已經再施展變化之術,化作速度最快的穿雲燕,一個眨眼衝到了玉棺旁!
化作人形,楊戩想將玉棺直接抱起來,但卻覺得這玉棺無比沉重,憑他的力氣,竟然抱不起?
“爾敢!”
一聲大喝自身後傳來,楊戩理也不理,雙臂鼓起,牙關緊咬,雙手鍥住玉棺,猛地發力。
“起!”
轟隆隆——
那玉棺,竟然真的被楊戩一點點拔起!
連帶着,整個旋渦似乎都要崩塌,各處都在劇烈搖晃。
突然,一聲大喊傳來:“臭小子別動棺材!那是堵三途河的寶貝!直接打開棺材蓋就行了!”
這嗓音楊戩無比熟悉,下意識就鬆了力,扭頭看向了話語的來源……竟是那白衣俊男!?
等會,這嗓音爲何那麼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就是極擅坑蒙拐騙的那位!
“白澤?”
“是我!”白衣人身周的屍修都衝向楊戩這邊,白澤見楊戩還在發愣,忙喊:“還不快跑!你打得過這麼多啊?”
楊戩悠然而笑,一拍腰帶,氣定神閒的灑出一道道絕世劍光!
而楊戩手疾眼快,趁着那些屍修被劍光所阻,一巴掌拍在了那玉棺的蓋子上,棺材蓋倒是輕易就被他推開了小半……
一股清香頓時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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