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浮屠，累屍不計其數。
楊戩心中莫名有些堵悶，突然冒出來的那個名字，也讓他下意識攥起了拳。
那個什麼羨空，似乎就是此地的始作俑者……
那是覆滅這個大世的至強者嗎？
一路看去，這些人形的生靈似乎與如今的人族、巫族相差不多，他們的身體像是枯木一般，雖看起來依然‘豐潤’，但血肉早已化作了鐵石。
這百多座大墳爲何能抵擋混沌氣息？楊戩並沒能探知明白，或者就是強敵故意而爲。
天地殘骸，萬里浮屠……這些已經足夠讓人震撼，前面還有什麼在等着自己？
“二爺，這裡有挪移陣法，”那元老低聲道，“前面也是這般情形，總計萬里，在大山中央有聖人留下的碑文。”
楊戩點點頭，輕嘆了聲，並未多說什麼，邁入了挪移陣法。
光影流轉，楊戩和那位元老已經站在一個不算太大的圓洞中，直徑百丈的圓洞是一個半圓，而四面的石壁有密密麻麻的格子，一個又一個身影盤腿坐着，同樣化作了鐵石一般的雕塑。
一方石碑立在最中央，石碑前還有一具枯骨，枯骨渾身泛着金色，卻已經沒了半分生機。
楊戩邁步向前，先對那具枯骨做了個道揖，而後擡頭看着碑文。
“上面寫了什麼？”
“二爺，界主也未曾能破解，只確定了這具骸骨是聖人遺骨，傷重而死。”
楊戩點點頭，蹲在枯骨旁，雙眼略微眯起，他看到了這具枯骨各處那如蛛網一般的裂痕。
太始時代的聖人隕落後，都有火山狀的聖人墓、都有靈雲寄真靈，這在玄都城的大墓中已經見到了。
此地應當是在太始之後的大世。
而距離洪荒最近的太素時代是直接被崩碎的，不會留下這般天地殘骸；這般推測之下，此地應當就是太極時代所留的大墳了。
“你們界主去了何處？”楊戩如此問了句。
這元老忙道：“界主……先前殘骨界內有傳聞，界主或許是被大長老襲殺了；二爺除掉大長老之前，殘骨界已大半落入大長老手中，只有三長老堅持覺得是大長老暗算了界主。”
“你們界主不是鯤鵬殺的，”楊戩如此道了句，“我拷問鯤鵬元神時曾問出了此事，他想動手時，已不知你們界主去了何處。”
“二爺……若界主現身，發現我們已效忠二爺，會否威脅到二爺安危？”
楊戩笑而不語，並未多說什麼。
“你去吧，不要讓人前來打擾，我在此地參悟碑文。”
“是，那些殘寶碎片在邊緣角落中陳列着，是界主命我們整理出的。”
打發走這人，楊戩站在石碑之前，看着上面那晦澀難明的字體，試着參悟其中的奧秘。
毫無道韻殘留，總體也有些凌亂，應當並非是記載什麼功法，而是記事所用。
這並非大道道紋，他又不懂太極界的文字，想弄明白這碑文上寫了什麼，當真是千難萬難。
不過，若是能找玄都大師伯前來，八成能解出碑文上的內容。玄都大師伯的夢遊神功，上可入太始，下可進後世，肯定遨遊過太極時代。
只是玄都神龍見首不見尾，把玄都城甩給他之後就不知去了何處，楊戩想找他也有些費勁。
“罷了，”楊戩搖搖頭，將此事暫且壓下，並未多強求。
對於那些強敵，楊戩自覺已經瞭解許多訊息了，而且那些傢伙已經出現在洪荒北海，大戰不知何時就會爆發。
繞到石碑後，楊戩又愣了下。
石碑後面有一副簡單的浮雕，浮雕刻畫的是一片天地，天地之間站着重重的身影，但在這些人影頭頂，有一雙半睜的眼眸嵌在黑暗中，正注視着下面的這些身影。
楊戩眉頭皺了下，他看到這雙眼睛就有些不太舒服，心中不由浮現出了天炎道子讓他看到的那段探查幽冥澗的記憶，那雙在深淵之下的雙眼……
雖於此地刻畫的眼眸不同，但楊戩總覺得其中有什麼關聯。
自然，這只是直覺。
“是在說，太極界早已被這些敵人暗中注視着嗎？”
楊戩略微皺眉，注視着眼眸一陣，莫名泛起了些雞皮疙瘩，卻半點東西都沒看出來。
還好，此地還有一些太極界殘留的寶物，或許能尋到些什麼。
看了眼玄龜帶中的小鷹，將它從睡夢中喊醒，囑咐它不要亂飛、只需感應下此地有沒有什麼靈物，楊戩就朝着角落中那些‘瓦礫’走去。
總共有幾十件形狀各異的殘片被擺放在角落中，小鷹絲毫不動，站在楊戩肩上縮着脖子，一副沒什麼興趣的姿態。
換而言之，這些殘片沒有半點靈性。
這能參悟出什麼？
楊戩嘴角輕輕抽搐了下，但還是耐着性子盤腿坐下，挨個仔細探查。
這些殘片之上的陣紋，禁制，盡皆與洪荒此時有些不同，似乎是因道則劇變的原因，也可能是兩個時代修行體系有些差異。
楊戩靜靜的體悟着，但他耗費了幾個日夜，依然沒有獲得半分機緣。
“唉……”
楊戩嘆了口氣，起身，看着前方石壁上盤腿坐着的石屍，在這具屍體後，還有一層又一層如此排列的屍身。
很明顯，盤腿坐着的屍身，修爲境界應該遠高於外圍那些痛苦而亡的生靈。
但有一種情緒卻是‘共有’的——絕望。
楊戩走到聖人枯骨面前，做了個道揖，開口道：“諸位前輩若有靈尚存，還請與晚輩些明示。強敵又現，已在洪荒北海。”
毫無反應，楊戩等了半日也是毫無反應。
搖搖頭，楊戩轉身離開了此地，他沒有去踏前面的陣法，而是沿着被殘骨界界主打通的路，朝着外圍慢慢走着。
之前楊戩就聽粉皮大叔、咳，就聽霍闢說過，秘境之中有很多人閉關修行；果不其然，楊戩向前走了百丈，就見到了幾個蒼老的靈族修士沿着石壁坐關。
此地的石壁上，依然是那些盤腿坐着的屍骨，有一些‘鬼畫符’烙印在這些屍骨各處……
這些符籙竟還有一絲絲道韻存在！
楊戩扭頭看了眼最中央的那處半圓圓洞，大概明白了些什麼……
最重要的地方保留着的，只是記事的碑文；而太極界的修士，通過在自身之上刻畫符籙，將少許修行之法保留了下來。
楊戩站在一處沒人打坐的屍骨前研究了少許，隨後又有些失望。
這些符籙，並非什麼高深的修行法……甚至比起此時洪荒之中盛行的元神道還有諸多不足和殘缺。
可能是因道則不同吧。
搖搖頭，楊戩剛要轉身離開，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停住了腳步。
轉身，一步邁出，楊戩的身形悠然消失不見；再次出現時，已經回了半圓的圓洞，站在那石碑前，注視着那具枯骨。
“得罪了。”
楊戩對着枯骨做了個道揖，而後一股玄氣瀰漫而出，將枯骨完全包圍了起來。
這暗金色的枯骨各處都有如蛛網般的裂痕，若這些裂痕並非是創傷……
很快，楊戩用玄氣將枯骨各處探明，右手並起劍指，背起左手，站在那靜靜的佇立。
劍指開始滑動，楊戩先從這枯骨的頭顱頂端的裂縫開始，將這些裂縫緩緩刻畫、鋪展開來。
這其實就相當於用一些紙張包裹在聖人枯骨上，拓印出骨骼上的裂痕。
劍指遊走，用玄氣書寫了一篇蝌蚪文。
楊戩心中突地一震，靈臺之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金光閃閃的文字，而這文字楊戩頗爲熟悉，之前曾見過許多次！
與玄都城聖人墓心海界碑上的大道之紋如出一轍！
大道之紋！
楊戩不急着去參悟第一個大道之紋字，劍指不停的滑動，在他身周的空間中書寫下一篇又一篇蝌蚪文。
而靈臺中漂浮的大道之紋越來越多！
每個大道之紋都承載了諸多訊息，楊戩一口氣將聖人枯骨上的所有裂痕盡數拓印，心中浮現的大道之紋竟達到了三百之數。
“這些靈族爲何沒發現？還是那界主發現了，故意不提此事？”
楊戩喃喃了句，略微有點奇怪。
可他也不想想，等閒修士，誰敢對聖人屍骨不敬？更別去細細拓印聖人枯骨上的裂痕了。
玄氣再次立了功，楊戩倒是沒太興奮。
他繞到石碑後，在周遭佈置了一層玄罡，結成了防禦陣法，而後盤腿坐了下來，心神挪到這三百大道之紋上。
轟然一聲炸響，楊戩只覺得自己靈臺金光閃耀，那些大道之紋不斷變化，最後竟化作一老人的模樣，坐在靈臺角落，雙目無神的靜靜發呆。
這又是……
靈臺乃修士重中之重，絕不能出問題；楊戩也有些緊張，靈臺各處響起他的嗓音。
“前輩？”
那老人並未開口，但楊戩心中卻泛起了蒼老的嗓音。
“我非靈體，只是一段被烙印下的印記，可爲你解答些許疑問……只能解答我知道的疑問。”
楊戩沉吟幾聲，問道：“前輩可是太極時代的聖人？”
“本座已有半步邁入至強境。”
半步至強？這豈不是跟盤古大神差不多的境界了？
沒有回答有關太極時代之事，可是因爲他們對自己時代的命名，與後世洪荒的命名有些不同？
“你們面對的至強者有幾個？”
“四人，兩人與我對戰，我不敵，他們將我擊成重傷，卻無法磨滅我的道心。還有一人出手將天地崩碎，還有一人將不肯聽命死去的生靈盡數活埋於此地……”
活埋？
楊戩下意識攥起拳，低聲道：“這些至強者，爲什麼非要行毀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