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荷楞在原處良久,無殤化做漣漪藏身嫏嬛殿倒是她始料未及。若非白龍降法,莫非他準備一直以漣漪身份待在自己身邊?素荷長嘆口氣,世人皆言魔君無殤傲世天地,態度風流,豈知他也有這般玲瓏心思,想必自己失去的那段記憶定是知道。
“我們現身處太古之境,前途未卜,你若願與我們同行,我不會拒絕。”素荷亦不忍將他獨留此處,除了三人同行別無他法。
“既如此,無殤先謝過仙子。”無殤淺笑,無論怎樣,素荷允他同路,已是大幸。
雲傾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是否有資格去說些什麼。無殤回來,他是高興,還是更傷心?他凝視素荷與無殤言語時的面容,已堅信素荷總有一日仍舊會愛上無殤。而這份情,也許更爲濃郁。
左側所見連綿山頭正是白龍所說星辰湖落處,可朝前連走數步便是斷崖,若無法術根本無法飛過山頭。而另一側是無邊森林,極目望去,濃密的樹陰遮住了從天投下的光線。一片森綠,不見盡頭。
素荷三人走到斷崖前向下望,果然深不見底,遠超目光所達。
無殤投下一塊石頭,其餘兩人皆會意靜聽。
大約一盞茶後仍無回聲傳來。素荷心底蒙上一層怖意,這個世界果真非他們所能瞭解。
“看來只有繞過去。”一直沉默的雲傾忽然開口,“此路若不通,另一側必有通向那邊的方法。這裡就算再奇異,有一個道理確是相同。那就是世間任何事必有其聯繫,這兩座山也一樣。”
“我方纔稍稍施力,武功尚在,雖不能御風而行,入這林中應可自保。”無殤沒有反駁,“那位古神想必是希望我們走這條路。”無殤朝濃密森林看去。
素荷與他二人所想相同,權衡一二後只能這麼做。
“不管裡面有何稀奇古怪,只要我一起,相信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素荷左右看去,破天荒朝二人堅定一笑。言中之意,要想順利到達彼岸,只有共同前進,不理舊事,不含私心。素荷說給雲傾和無殤,更是告誡她自己。
身後陽光漸遠,三人走進陰影中。
林中鳥聲嘈雜,素荷擡頭望去,心中砰然快跳。哪怕她已做好足夠的準備,卻仍爲立在樹枝一羣奇大如熊的鳥怔住。所以此處才能如此黯淡,這羣鳥恐怕比密葉的作用更大。
好在這種鳥數量並不很多,也對他們絲毫無趣。讓素荷更爲在意的是停在低處一直盯着他們的奇鳥,長着一張人臉和四隻眼睛,眼珠隨他們轉動。
“別去看它們。”無殤在素荷身旁低道,素荷收回目光,徑直向前。至少目前爲止,他們還能看到一條明顯路徑。
素荷腳步突然停下。雲傾和無殤回身看她:“怎麼了?”
“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奇怪的事?”素荷直直盯着路面。
“這裡每件事都很奇怪。”無殤四顧一圈,眸光再落到素荷身上時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一沉,“你說這條路?”
雲傾聞言向前望去:“的確是條寬闊,順暢,又無比詭異的路。”
他們第一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素荷接着道:“是誰設下這條路,又想引我們去哪?”森林來往通達,百獸各有其路,根本不需要生生多出一條路來。只有人才會喜歡開荒設物,拋卻本來模樣,隨心重建。
這裡所說之人,所指乃是天地間所有人形生靈,包括天神妖魔,以人型行走,亦將沾染人性。可這裡不會有人形存在,上古之前,太古之中,唯有珍奇異獸。有時素荷會在一剎間認爲某物像人,細細算來,不過是人像它們。
雲傾並不比素荷多知道多少,只有無殤曾在他漫長的生命中聽說過一些。
“雖然法術在此無用,但有些奇獸卻是天賦異稟,天生幻術,恐怕白龍也無法控制所有異獸的本性。”無殤回憶着十分久遠的事,“但據我所知,它只通過去,不曉未來,不應爲我們設下幻術纔對。”
“也許幻術並非爲我們而設。”素荷言之朝前看去。幾人說話之際,大路前方近百米處出現一龐然大獸,形如牛身,向他們跑來。愈來愈近時素荷纔看清它全身竟長滿尖毛,恰似刺蝟。發現素荷三人攔在前面,一聲怒吼,吼如狗吠,頗爲奇異。
他三人見左右難藏,已是手心發力待其撲來,欲一齊將它擒住。
怎知那奇獸竟從他們頭頂奮力躍過,只聽身後一聲哀嚎,素荷等人立時回身看去。
那牛狀奇獸正與另一異獸打成一團。另一異獸間隙露出的人臉令素荷大驚。
雲傾緊盯二獸開口:“你看那隻異獸,是否和看守天帝花園的英招頗爲相似?”
素荷仔細辨認,另一異獸除了與人無異的面孔外,卻是馬身鳥翼,蛇尾如鞭打着強敵。
“比英招多了一條蛇尾。”素荷回道。
“那是孰湖,許是與英招同宗纔會這般相似。”無殤說罷看向驚異凝視自己的素荷驀然淺笑:“嫏嬛殿數日可沒有白住。”
素荷仍是看着無殤方向未動:“你方纔說施下幻術奇獸如何稱呼?”
名目衆多,一說稱之爲狌。”
“它是否四足直立,體若大猴,一雙白色耳朵?”
無殤聽素荷說的如此詳細便知身後有恙,轉身一瞬素荷已飛身而去,以肩上披帛做繩,將躲在樹後獸狌縛住。
狌大驚,手舞足蹈欲掙脫束縛。見無果後,低頭撕咬起披帛來。
無殤雲傾已趕到一旁,正當出手相助素荷之時,那狌突然停止掙扎,朝無殤開口。
“不要抓我!我知道你們來意,絕對不會妨礙。你們初來此處,世事未明,只要放了我,我可以幫你們指路。”
無殤與素荷對視一眼,素荷鬆了手,但手中披帛已被扯爛,不得再用。
“這幻術是你設下的?”雲傾問道。
“只是爲了引來它們。”狌朝還在撕打着的二獸看去。
“你既知我們來意,一定知道我們此刻最想知道的,是如何去到對面那座山。”素荷道。
狌面向素荷:“你們和我所想相差無幾,我也想去那邊。兩座山間沒有通道,唯一的辦法就是生有鳥翼。我在這裡住了很久,也想去其它地方,所以纔會在此捕獵。孰湖和窮奇喜歡乾淨闊達的道路,每每總能引得它們相見。只要等它們兩敗俱傷,奪走孰湖之翼,便能飛到那邊。既然你們抓住了我,那這隻孰湖就留給你們好了。兩翼要整齊撕下來纔有用,下手不能遲緩。好了,我已按我說的做了,現在該走了。你們放了我,我也回答了你們的問題,以後再見,各不相欠。”說罷四肢着地一溜煙跑走,速度之快不過眨眼功夫。
“素荷……”雲傾聽時便覺太過殘忍,待狌一走忙道。
“至少我們現在不再茫然無措。”素荷假意不懂雲傾話中深意,走到路中,孰湖窮奇交纏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