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夜晚,像是走進了一部老電影。她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能害怕不能害怕,今晚靳楠不在身邊,她真的害怕自己又重複昨晚的噩夢,怕沒人會來叫醒她,所以她不能讓自己繼續去想這些雜念。
房間裡擺着幾本書,急了一些灰塵,她想看看書或許能讓自己心靜下來,至少也可以轉移一下注意力。
書是全英文的,雖然能看懂,當也有些磕磕巴巴。這看得太費勁,她沒了興趣還是放了回去。房門突然被敲響,她緊張了一下,一聽是凱文的聲音她才鬆了口氣。
凱文單手託着端盤,一手還懸在半空保持着敲門的動作:“我熬了點山藥小米粥,你吃點吧!亨利說你胃口不好,晚上也睡不好,這小米有和胃和安神作用,你就算沒有胃口也吃一點吧!這杯是百合花茶,同樣具有清心安神、助於睡眠的功效。”
何念念一愣一愣地看着他,眼前這個男人跟初見時的印象還真是有些大相徑庭。
他見她愣了神,發出一聲疑惑,她回過神來接住端盤:“謝謝!這些……都是你弄的?有心了。”端盤裡的兩樣東西都十分精緻,這真的完全不像是出自一個男人的手。
他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你吃吧,吃完早些休息。對了,你想去看花田是吧,那明天我們早上九點出發,你好好休息。下面的派對還沒結束,我先走了。”
念念愣愣地點點頭,他轉身離去。他的關心純屬是出於亨利的託付,不過能把託付做得如此盡心而細緻,她還是有些跌破眼鏡。對他的印象,也轉變了。
他這一走,念念又有些懊惱。都還沒問問人家叫什麼名字,也還沒有爲麻煩他而道謝。雖然聽見克里弗叫他凱文,但還是想知道他的中文名。
看着碗裡的粥還真是有了食慾,吃了兩口,竟有些停不下來。真是沒想到,這東西不光做得好看,味道也很不錯。就連百合花茶也是,很好喝。這男人,她還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粥和茶十分意外地她都吃喝光了,總不好留着髒碗到明天,她端着下樓到廚房。剛清洗完準備上樓回房,結果城堡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她驚慌地叫了一聲,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好好的,怎麼黑了?是燈壞了?還是沒電了?手機也忘記拿下來了,現在可怎麼辦?出去找人?愣在原地好一會,燈還是沒有亮,身邊有點動靜她的心都懸在了半空。
廚房的窗臺上,月光將外面的樹枝映在上面,那樹枝的影子在風中不斷搖曳。這樣的黑漆漆的夜裡看來,就像是一雙雙手在向她伸過來。她聽不見外面的聲音,只聽見了自己心臟突突直跳。
她不能在原地呆着了,望着樹影油然而生的恐懼,讓她彷彿置身在昨晚的夢境裡。就這此時,肩頭上一沉,一雙手搭在了上面。她的臉瞬間蒼白如紙,忍不住尖叫了一聲蹲了下去:“走開!不要過來!”
“是我!別怕!跳閘了而已,別緊張!”聽見是他的聲音,念念還在大口地喘着氣。凱文摟着她站起身,“抱歉,嚇到你了。我手機沒電了,剛上樓去找你發現你不在房間,就猜到你可能會在這。”
緊張的情緒消散不去,就那麼一瞬間,她冷汗涔涔。緩了好一會才道:“燈……還能亮嗎?”
凱文鬆開手:“只是跳閘而已,你呆在這別動,我去開電閘。”
念念剛被嚇得半死,一聽他要走,下意識就立馬抓住他的胳膊:“別扔下我一個人,我跟你一起去。”
凱文低頭看了一眼被她握住的胳膊,其實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只是她的手心特別燙,透過襯衫衣袖都還能感受到那溫度:“好吧,你跟在我後面。”
摸到電閘,啪的一聲燈光大亮。他回頭看她,臉色蒼白,抓住他的胳膊依舊沒有要鬆開的意思。也太膽小了,不過是黑了這麼一會,竟然嚇成這樣。他都有些後悔接受亨利的託付了,這麼脆弱的女人,要是磕了碰了出了問題,他可負責不起。
“外面的派對也差不多要結束了,我先送你上樓吧!”念念點點頭,他眼神刻意掃了一下她的雙手,她才反應過來,立馬鬆開。
“抱歉,我……我給你添麻煩了。”凱文的心裡話是想說,的確挺麻煩的,不過看她臉色已經夠糟糕的了,話到嘴邊就換了說法。
“也沒什麼,左右我在這邊也是閒來無事。我常說亨利神經大條,可這次他竟帶着十二分嚴肅的表情和語氣來拜託我,你說我又豈敢怠慢?好了,你房間到了,好好休息,晚安。”他送她到門口,等她開燈關上門他才離開。
經過剛纔的驚嚇,她今晚怕是不敢關燈睡了。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沒有睡意,心頭總是繃勁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過道上響起腳步聲,她側身望去,門口有道黑影。
他在門口躊躇了一會,沒有敲門怕她睡着了,只是在門外輕聲問了一句:“睡着了嗎?”
念念坐起身應道:“還沒。派對……結束了嗎?”他嗯了一聲,念念又道,“那你也早些休息吧!”
他應了一聲,剛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你晚上經常做噩夢?”應該是亨利告訴他的吧,念念應了一聲。凱文沉默了一會才接着說,“我想,我應該可以幫幫你。”
念念一愣,幫她?怎麼幫?她披上外套,下牀開門疑惑地看着他:“怎麼幫我?”
他笑道:“我以前呢,學過一些臨牀心理學,雖然只是皮毛。不過,應該可以試試,可能不能跟專業的心理諮詢師相比。就看你,對我放不放心了。”
眼前這人,已經不是她在河邊遇見的那個花花公子。不帶着那種戲謔的笑容,而是一種認真,讓人生出一種可以完全相信他的感覺。
她看着他愣了一歲,卻道:“那……我可以相信你嗎?”
他背過手,笑道:“可以。”她點點頭,讓他進屋。
“你想,怎麼幫我?”進屋後,他將書桌前的椅子放到了牀邊,讓她上牀躺着。說實話,剛纔她雖然說相信他,可現在心裡還是打鼓的。即使已經有了幾面之緣,即使他幫了她幾次,可她卻還是無法完全放下防備之心。
她還以爲他會說,使用心理學的專業來給她做心理疏導,沒想到他卻翹着二郎腿一本正經得答道:“陪你聊天。”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還以爲你有什麼高見呢?原來……”真是哭笑不得。
他的目光卻定格在牀頭櫃上的相機上:“我能看看嗎?”她點點頭,把相機遞給他。他的手指又細又長,像女生一樣,飛快地按着瀏覽鍵。她看着他的手指入神,薛以懷的手指也很漂亮……
凱文的一直按着瀏覽鍵的手忽然就停了下來,目光定格在顯示屏上。他揚起目光望向那正看着他手指發呆的何念念,他忽然道:“你結婚了吧?”
念念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的?”sd卡里的照片,可沒有薛以懷,自己的無名指上也沒有戒指,那他是怎麼看出她結婚了的?
他笑而不答,又問:“花茶好喝嗎?”念念莫名地點點頭,他笑道,“花田村這個時節開得最好的就是百合花了,那裡的百合花光是品種就有五十多種,特別漂亮。”他說着,站起身從桌子上的花瓶裡摘下了一朵百合。
她的目光不自覺跟這他拈花的手望去,他的聲音本來就特別好聽,現在語氣放得特別輕柔,聽着她都漸漸鬆懈了防備:“你很快就會看到不同顏色的百合花,你聞到了嗎?百合花的香氣,你已經身在百合花從裡。看到了嗎?告訴我,你眼前的是什麼百合?”
“是……麝香百合。”
凱文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繼續柔聲道:“這裡的百合花品種繁多,你要細細觀看,慢慢來,不着急。現在陽光正好,微風不燥,你的身邊是鋪天蓋地的花田。你若累了,就躺在花叢裡睡一會,等天黑了,遠處教堂的七聲鐘聲就會響起……”
百合花就靜靜地放置在她的枕邊,從拿着她的相機不停按着瀏覽鍵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給她營造着催眠的環境。終於睡着了,看她嘴角噙着一抹淺淺的微笑,凱文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多年不練,都擔心會失手。”
自嘲地笑了笑,他給她掖了掖被子,輕聲道一句:“好夢。”他起身悄悄離開,關上了她的房門只留了一盞溫暖的橘黃色小燈。
清晨,第一縷太陽照入了房間。大廳古老的時鐘咚咚咚地響了七聲,念念緩緩睜開了朦朧的雙眼。
枕邊的百合還在,她做了一個又香又美的夢。她手拈着百合細細回想起昨晚的細節,凱文……昨晚難道是催眠她了?所以給她營造了這麼一個夢?
看來,他還真不是什麼半吊子。跟他約好九點出發,她趕緊洗漱換好衣服,她剛開門,凱文站在她門外正準備敲門:“早!下來吃早餐吧!”
這一晚,自己不僅沒有做噩夢,反而是十分安穩地睡了一晚,不管怎麼說都應該好好謝謝他:“昨晚……謝謝你!對了,我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輕笑,抿抿嘴:“亨利他們都叫我凱文,你也可以叫我……易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