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三個字沉沉穩穩的傳入耳中,鬱唯楚承認,寒墨夜的氣場,果真很強。
就連她這個受害者聽了心肝都忍不住顫了一顫。
也難怪之前她會如此膽小,不敢與他正面交鋒。
她聽的暢快,可有人卻未必聽的舒心,寒子晏的面色沉鬱。如今他已經掌握朝政幾個月了,還真無人敢這般與他說話。
後宮中又有皇后爲他撐腰打理事務,他過的可謂是順風順水,如今寒墨夜這般訓斥他,簡直放肆。
你這是什麼態度?寒子晏面色沉沉的盯着他,“爲了一個女人,你竟如此這般待本宮,在你眼裡,究竟是本宮這個兄弟較爲重要,還是這個與你尚未大婚的女人較爲重要?”
這個問題其實不好回答。
如果答寒子晏比較重要的話,那剛剛寒墨夜所說的一切,就全都打臉了。
可如果答鬱唯楚比較重要的話,就是寒墨夜罔顧兄弟情誼,沒有仁愛之心。
爲君者,最忌諱的是獨情和專政,可卻也忌諱絕情和殺戮。
一個朝堂,文武百官都是天子的左膀右臂,誰都想跟着明君,又有誰願意跟着一個暴君打天下?
千世眉頭緊鎖,寒墨夜正欲說些什麼,他懷中卻是有人悶着聲音開口。
王爺,畢竟太子是東宮之主,又是未來的儲君,權大勢大,他腦子雖不靈光,肚量也沒我大,沒影的事情說出口,不認錯便也罷了,竟還要與你計較,可他到底是太子,得皇上寵愛,你也別因此太過計較,免得因此挨罰,到時候傳出去,總有腦子不太聰明的人會亂說,是我們的錯了。”
女子的聲音淡淡的,平靜如常,並沒有什麼憤怒之感,只是仔細聽來,頗有些心酸之意。
話裡話外傳達的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寒子晏拿權勢當衆欺壓她和寒墨夜。
不論是說她水性楊花還是寒墨夜不知禮數,都是以他這個太子的權勢作爲藉口,以此來宣揚他們之間的不堪。
本來是沒什麼關聯,寒子晏純屬只是想讓寒墨夜下不來臺,卻是被鬱唯楚抓住了把柄,藉此狠狠的反將了他一軍。
顧隨的面色微變,寒子晏的眼眸倏地就陰鷙了下去,大掌一拍桌面,“大膽,本宮與老九說話,何時許你一個婦道人家來插話?!”
鬱唯楚瞬間扁了眼。
好罷,還好只是說她是一個婦道人家,而沒有稱呼她爲中年婦女,不然她鐵定跟他急。
與她的反應不同的是,在場的大臣和貴女們皆紛紛屈膝或是俯身拱手行禮,“太子爺息怒。”
鬱唯楚聽在耳裡,沒有多少想法,她是不願委屈自己的,人格上的侮辱絕對不原諒。
當初寒墨夜對她再狠也沒有侮辱過她,至多便是鄙視鄙視她的智商。
她擡眸看了看男人的反應,他卻也是低頭望向了她,眼眸盯着她白淨的容顏,話卻是對着寒子晏說的,“既然太子爺的府裡,容不下我們夫妻二人,那本王還是先走一步。”
他將她的身子放下來站好,手臂順勢的就重新圈住了身側女人柔軟的腰肢,不鹹不淡的擡眸瞥了寒子晏一眼,“告辭。”
見狀,顧隨的目光落在寒子晏的身上,低低的喚了一聲,“太子爺……”
寒子晏自然知道顧隨想說什麼。
人是他請過來的,如果就這麼鬧得不愉快,傳出去還會被外人暗罵他連家主的禮節都做不到,甚至於真的會被傳出家主的氣量過小,連靖王府的王妃的肚量都比不得。
千算萬算,算漏了寒墨夜對鬱唯楚的真心。
也真是奇了怪,寒墨夜分明就已經失憶了,聽到自己的女人失蹤了大半年,他竟什麼感覺都沒有。
還和蘇涼一唱一和的來反擊他。
寒子晏深吸了一口氣,置在桌面上的手指攥得緊緊,“等一下。”
千世跟在寒墨夜和鬱唯楚的身後,聽言便瞧見寒墨夜和鬱唯楚的身形頓了頓。
他跟着站定身子,往外側退去。
寒墨夜的架子大,並沒有轉身,看起來似乎是被寒子晏給氣着了。
說實話,會因爲一個女人而得罪自己的親哥哥,更是得罪一個大權在手的權貴人物的人不多。
尤其是像寒墨夜這種,明顯也是有權有勢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就更不能在衆多臣子的面上,盡情的宣揚自己愛女人愛美色的事情。
可他卻是做了,還做的如此高調,如此膩乎。
顧隨暗暗的想着寒墨夜真沒出息。
見身側坐着的男人緩緩起身,端了一杯酒水便緩緩往寒墨夜那邊走去。
他連忙也備好了兩三杯酒水,手裡端着托盤跟着寒子晏身後走去。
寒子晏走到了寒墨夜的身前。
他瞧了瞧寒墨夜懷中的女人,那雙烏黑狀若古井般幽深的眼眸也淡淡的看着他,寒子晏心中一跳,忍着心底逐漸蔓延上來的惱意和怒氣,移開了視線,投落在寒墨夜的臉上。
“方纔是本宮失言了,雖是擔憂你們之間的事情,畢竟弟媳的確是離開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本宮難免多想其他。”
他說話間又恢復了溫和有禮,甚至還朝寒墨夜拱了拱手,“可畢竟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本宮不該多管閒事,更不該無憑無據失言於你夫妻二人,這杯酒,便算作是你我兄弟二人,以及弟媳的賠罪禮,還請老九給本宮一個薄面。”
堂堂一個太子,說這話已經是屈尊降貴了不少。
按理說寒墨夜就算是演戲,也該順着他的話,和他上演一場兄弟情深的好戲。
可他卻是微微垂了垂眼眸,看向了鬱唯楚,“太子爺這般賠禮,王妃可還委屈?”
鬱唯楚心中一悸,深深的凝視着他。
四周又傳出了一些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顯然是吃驚的人多一些。
千世的眉頭一皺,不明白寒墨夜爲何會突然這般說話。
這不是更加存心的讓寒子晏下不來臺?
過了幾秒,鬱唯楚轉眸看向了面色更加陰沉難看的太子身上。
他剛剛胡說八道,叫她一瞬間差點成爲世人口中人盡可夫的女人,現在被寒墨夜明着打臉,確實沒理由同情。
可……
她的目光清清淡淡的落在他手上的那杯酒,她卻也不是很喜歡喝酒。
會出事的。
微微掙扎了一下,到底還是顧全寒墨夜以後的生存,免得真的惹急了寒子晏,他的麻煩可是不會少了。
“太子爺也是關心則亂,擔心王爺會受我矇騙罷了。”她的眼睛無波無瀾,脣角卻是挑着一抹笑,“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子,豈敢和太子爺生氣,王爺你說笑了。”
寒子晏的眼神微冷,卻是不曾多說什麼,只是揮手讓顧隨將酒杯遞送到他們的手上,與寒墨夜淡聲道,“不論如何,本宮先乾爲敬。”
寒墨夜接過酒杯,寒子晏喝了,他總不能不喝。
見着鬱唯楚也伸手接過了酒杯,他倪了她一眼,見她視死如歸的將杯中酒水一口飲下,精緻的眉梢微微一挑,跟着一同飲盡。
寒子晏將手中的酒杯丟回托盤,看着寒墨夜,“老九你的身子也不是很好,帶着弟媳早些回府歇着也好。”
他看向了鬱唯楚,“那老九可是交給弟媳好生照看了。”
鬱唯楚點了點腦袋。
並沒有多說。
之後寒墨夜便說了句告辭,摟着她的腰身往府外走。
留下四周一片壓抑靜寂的空氣。
寒子晏冷着臉,將剩下的大臣和貴女全都交由顧隨來處理。
自己一臉戾氣的離開了。
……
鬱唯楚這人,真心喝不得酒水。
況且她這會的心情還不是很差,見了人也不會一個勁的罵。
稍不留神就失了意識,屆時可是容易闖出禍事來。
他們兩個安靜的走在前頭,千世不敢多言,便走在他們不遠不近的身後。
鬱唯楚的步子是越走越小,寒墨夜攬着她的腰身,可以恨明顯的感覺到她的異常。
他側眸,淡淡靜靜的望着她,“怎麼,這麼點路就走不動了?”
鬱唯楚的面色愈發紅潤,眼眸也微微的迷離起來。
不過她一直用着指甲狠狠的掐着掌心,企圖酒意不要散發的那麼快,“我纔沒有,我腳力,很好的。”
她的話斷斷續續的,男人一下子就聽出了異常來。
他仔細的瞧看着她,今晚的月色並不皎潔,躲藏在烏雲之中。
夜色深沉,他至多便是看清她眼睛上的神色不一般,卻是沒能發現她的面色桃紅萬千,步子稍稍一滯,試探着問,“你酒量不行?”
鬱唯楚揪着他的衣裳,“別停,很快就到,馬車了。”
只要到了馬車,她就不給他上馬車,然後讓千世先帶她回府,只要是她一個人,她就不會做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來。
寒墨夜如今失憶,他沒興趣對她怎麼樣,她也一樣。
更何況,他欠她的還沒有還,今晚還敢當着她的面,看向那些對他虎視眈眈的女人……
真是混蛋――
男人的步子頓住,鬱唯楚沒理他。
他不走她得走,只是這步子還沒邁出多少步,身後便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而後腰間一緊,鬱唯楚只覺得天旋地轉,腦袋更是眩暈的厲害,勉強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男人的懷裡安安穩穩的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