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譚宗侯的身上,陳平找到了一個綠色的儲物袋和一把弓弩。
不用說,這儲物袋的原主人應該是島主洪啓發。
一名還未點化神魂的武者,可使用不了仙家之物的。
至於弓弩,則是以一種一階靈木所制,運氣一扳,頓時一分爲二。
閉目稍微調整了一番,陳平面露謹慎,一步步往遠處的一個深坑走去。
間隔的蜿蜒淺溪中,一位慈眉善目,白髮婆娑的老者被幾條鐵索五花大綁,裸着上半身浸泡在水裡。
“道友,救我。”
老者拼命扭動着身上的鐵索,聲嘶力竭的喊叫道。
然而,陳平卻置若罔聞,面無表情的跨過溪流,看也不看他一眼。
小溪旁半里之處,有一個方方正正的巨型深坑。
居高臨下的望去,大洞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坑底的情況。
幾百條手腕粗的麻繩,堆摞在坑前。
陳平眉頭一皺,先行返回了小溪,輕輕一帶,就將老者撈了上來。
“多謝道友相救,洪某感激不盡。”
老者渾身溼漉漉的,面色慘白無比,剛一躺下,一絲絲帶着腥味的鮮血就從他身上流出,染紅了附近的青草。
原因無他,此人的手筋腳筋盡被利器挑斷,小腹處還有一個烏黑的傷口。
想來他的丹田必是已受重創,導致修爲歸無了。
拋開老者的神識,現在的他比一個凡人還不如。
如果任由冰冷的溪水洗刷,此人絕對活不過一天。
“道友就是洪啓發洪島主吧?”
陳平沒有替他鬆開鐵索,淡淡的問道。
“唉,洪某一個練氣五層的小修而已,苟且在這座凡人島嶼自立爲王。”
苦澀的說着,洪啓發幽幽的道:“今後還談什麼島主,瀾索島內亂,洪某修爲盡散,還要靠道友相救,御下無方,實在慚愧啊!”
“洪島主,你是如何流落到這種地步的?莫非對你出手的還有其他修仙者?”
陳平眼角一夾,狐疑的道。
即便洪啓發只有練氣五層,也不是三個大宗師帶着一羣小雜魚能夠解決的。
隨便拍幾張一級下品符籙,都夠武者們抱頭鼠竄了。
洪啓發滿臉苦笑,憤恨的道:“十幾年前,洪某斬殺了一頭毒海蝶,從它內膽中提取了毒素,煉了一把破妖弩出來。”
“海蝶之毒不僅能夠攻破修士的靈力防禦,還會讓中箭者陷入短暫的麻痹。”
“洪某就是被譚宗侯用破妖弩偷襲了。”
想起方纔譚宗侯打出攻擊他的黑色利箭,陳平譏笑的道:“能威脅到修士性命的寶物,洪道友居然放心交給屬下?”
言下之意,洪啓發如今的處境,全是他咎由自取。
“譚宗侯那廝僞裝的太好了,洪某一手扶持他突破真氣大宗師,幾十年的感情,誰能預料?”
洪啓發慘笑一聲,問道:“道友神力驚人,以巨木做武器,難道是罕見的練氣境體修?”
“不錯。”
陳平點點頭,將目光轉移至深坑,指着那道:“貴島的內亂想必是爲了那塊天外隕石。”
“貪慾作祟啊,我寧願它掉入海中。”
洪啓發哀傷的一嘆,很詳細的緩緩道出。
半個月前,隕石墜落在島嶼東部的草原,他和幾個大宗師立即前去察看。
在坑底,他們發現了那塊隕石。
洪啓發以法器攻擊,但連淺淺的白印都不曾留下。
身爲修煉者的他,第一時間就明白,這肯定是塊高階的礦石。
他本想將其裝入儲物袋,嘗試了幾遍,卻壓根收不進去。
接下來,島上的四位高層對如何處置這隕石產生了分歧。
洪啓發建議就地掩埋,和島上子民繼續過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但三位大宗師則認爲應該把隕石拉出去,獻給更高階的修士,來換取登仙的機會。
他們本身年齡太大,確實無法轉武入道。
可三位大宗師的家中,都有年輕的後輩。
他們甚至懷着更大的野望,想憑藉此石開創一個修仙家族。
兩方僵持了十幾天,三位大宗師最終同意了他的方案。
但令洪啓發萬萬不敢相信的是,三人心懷鬼胎,自己最信任的譚宗侯竟趁他不備,用破妖弩悍然襲擊,不顧栽培之恩,一劍捅破他的丹田,並挑斷了他的四肢筋脈。
譚宗侯將他泡在水裡折磨,只是要逼他講出修煉之法,和外島仙師的蹤跡。
說到最後時,洪啓發的音調裡充滿了憤怒與不甘。
而他身上溢出的血越流越多,整個人看上去已虛弱至極了。
陳平默然無言的聽着,毫無同情的念頭。
整整十五天,洪啓發明明有無數次先下手的機會,卻讓所謂的凡人大宗師站在頭頂叫囂反對,當真失了心智。
這洪啓發興許是脫離修煉界太久了,忘記了人心的險惡。
況且,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
凡俗界也存在着爾虞我詐,防人之心不可無。
“區區武者,更是利慾薰心。”
陳平冷冷一哼,譚宗侯幾人未免也想的太簡單。
凡人武者給修士獻寶,最後八成會被殺人滅口,指不定還會惹上牽連九族的大禍事。
“道友,麻煩你殺了我吧。”
突然,洪啓發轉過頭,語氣平靜的道。
他堂堂一名修煉者,修爲盡散,哪怕止住了血,殘生也將癱瘓在牀,比死還難受。
“洪道友既然心存死志,剛纔爲何喚我救你?”
眉毛一挑,陳平悠悠的道。
“洪某一個獨來獨往的下品靈根散修,榮華富貴的活了幾十年,而且叛徒也盡數死於道友之手,我早就沒有牽掛和執念了。”
洪啓發艱難的擡首,祈盼的道:“洪某死前,想斗膽懇求道友一件事。”
陳平冷冷的看着他,不做任何回答。
一個修爲盡廢之人,有什麼資格與他講條件?
“島上除了洪某外全是凡人,他們不知掉下來的是何物。”
“道友若有能力帶走礦石後,希望不要傷害他們。”
“如此,老道死也瞑目了。”
說罷,他那面露微笑的嘴角溢出一縷黑血,頭一栽,霎那間沒了呼吸。
此人竟是咬舌自盡了。
“下輩子輪迴,道友還是做個凡人吧。”
沉默了半晌,陳平輕嘆一聲,將洪啓發的屍體扔進了溪水之中。
他大半輩子都定居在瀾索島。
長眠在這,也許是他最好的歸宿。
接着,陳平不做耽擱,抓住深坑外的麻繩,兩腳併攏的一滑,約十幾息時間後,碰觸到了地面。
黑漆漆的空間,平躺着一塊八仙桌大小的黑色礦石。
扯斷綁住它的幾百條麻繩,礦石真身展露無遺。
此石棱角平整,佈滿彷彿天然雕琢而成的蝌蚪狀紋路,整體散發着幽幽的黑光,透出一股無盡的寒冷。
陳平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右掌攤開,緩緩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