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戰敗金照恆已過去了兩年多,碎星門應當緩了口氣。
不出他所料,此宗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是海昌陳氏。
至於是先禮後兵,還是直接進犯,這就只有碎星門的一衆高層才曉得了。
不可否認,無元丹修士坐鎮的陳家,目前仍是處於極其被動的一方。
“邢林年那邊不知會不會給我帶來驚喜。”
眼角眯了眯,陳平臉上透着一絲愁容。
靈根品質優劣對一名修士而言,其關鍵性毋容置疑。
雖然隨着境界的提升,靈根的影響將越來越弱,但元嬰境之前,每一品靈根的差距都是尤其明顯的。
陳平剛剛晉級築基大圓滿,以中品靈根的修煉速度,沒有四、五十載的打坐之功,壓根別想把體內的液態靈力壓縮到極致,從而衝擊元丹。
之前製作的渡火散已然耗盡,只服用二道紋的金髓元丸,速度一下變得緩慢起來。
於是,陳平私下叮囑邢林年,留意千年虹苓金參的下落,一旦有蛛絲馬跡的消息,哪怕無所不用其極都務必將其拿下。
當然,陳平並未抱有太大的希望,因爲這方海域的高級資源實在過於稀缺了。
往往間隔幾十載,千年靈藥才匆匆的現身一次,又很快會被各大勢力搶走煉成丹藥。
所以,修煉進度大降的陳平,不再一門心思的打坐閉關。
一天的十二個時辰,被他嚴格劃分爲了三部分。
午前參悟劍修石,午後專研傀儡術,夜間吐納修煉、祛除丹毒、以及領悟法術。
可兩年下來,劍道方面收效甚微,空有寶物在手,卻依然毫無頭緒。
不過,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傀儡術倒是進步頗大,過些年,便可嘗試煉製二階下品的傀儡了。
而且,此番他再度進階,青蓮十六斬劍訣第八式,劍影天輪的經脈路線也隨之打通。
劍影天輪是一道殺伐劍招。
化青蓮爲輪,瞬息間橫掃千軍。
此劍式的攻擊之強,足以對元丹初期修士產生一絲實質的威脅。
自然,這也得益於陳平前世經驗加持的緣故,悟法之初,劍影天輪就已是大成境界。
降下身形,陳平慢悠悠的來到了地火之坑。
眼下,陳家一衆築基,最自由的當屬陳平。
對此,他從未覺得有何慚愧的。
他處心積慮的培養勢力本就是爲個人道途服務的。
沒有陳家,他也會締造另一個勢力出來。
若把登仙之路比做一級一級向上延伸的臺階,那麼,任何人都只是供他往前攀爬的碎石和工具。
只不過砌成臺階的碎石有大有小,在他心裡份量有所區別罷了。
但石頭始終是石頭,工具也始終是工具。
……
火蛇噴涌,彷彿小溪般的流動岩漿不斷濺射而出。
地火之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端坐着一名築基修士。
曾庭玄、禹元柳、陳興朝、惠秋煙。
幾人雙手結印,一道道各色的靈力旋即打入了下方的巨坑之中。
此時的地火,正熊熊燃燒着一塊腳底板形狀的青石,其上遍佈蜂窩般的黑點。
饒是幾名築基齊心協力,再輔以地火之源,但那塊青石卻並沒有融化的跡象,周身紋絲不變。
青玄鐵精乃三階礦石,質地堅硬,一時半會無法建功也屬正常。
何況陳平準備了足足四十六斤的鐵精,兩年裡才融化了十多斤,至少還需要七、八年的光景。
陳平負手站在一旁,過了一小會,禹元柳轉過頭,衝他艱難的笑了笑。
其餘幾人則一臉的冷漠,似乎故意忽視了他的到來。
陳平面無表情,風輕雲淡的轉了一圈。
曾庭玄幾人被他當做苦力使喚,肯定心底有氣,他也懶得多做計較。
只要按期完成任務,一切好說。
畢竟冶煉兩個月,休息三天的安排,即使陳平自己念及,都一陣頭皮發麻。
“監工大人如此清閒,特意跑來慰問我等?”
見陳平氣定神閒的駐足觀看,惠秋煙不由怒火攻心,冷冷的譏諷道。
“監工?”
陳平咧了咧嘴,笑眯眯的道:“五長老哪裡的話,煉製靈器是爲本族增強底蘊,每一名族人都該義不容辭。”
“況且,本長老掌管極意天雷陣,可不是你想象的那般輕鬆自在。”
“哼!”
惠秋煙臉色一變,極力壓抑着情緒不再開口。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如果真把眼前這人惹怒,上方的極意天雷陣很可能就不僅僅是擺設了。
觀她老實了下來,陳平皮笑肉不笑的四處張望了幾眼,然後悠哉悠哉的往山下走去。
此女心裡發發牢騷也就算了,若膽敢付之行動,定叫她嚐嚐劫雷轟身的滋味。
……
“七長老,大概就是這樣了,那裂谷深淵具體在哪,內務堂暫時不得而知。”
新月谷某處鳥語花香的院落中,陳秋冬一邊爲陳平沏着茶,一邊輕聲的講道。
“裂谷深淵距離海昌十數萬裡之遙,且是一百多年前偶然出現的天地變化,家族未收集到情報,我不怪你。”
陳平擺擺手,淡淡的道。
這幾年,他給內務堂下達了一項任務,全力調查孟家全員失蹤事件。
而陳秋冬也沒叫他失望,查了個七七八八出來。
通過串聯種種線索,孟族詭異消失疑似赤霄宗做的手腳。
當然,陳平心底是洞若觀火的。
背後指使赤霄宗的,實際是攬月宗和劍鼎宗。
另外,陳秋冬得到了一條比較重要的情報。
赤霄宗當代三大元丹長老,分別爲元丹初期的古陽通,以及中期的馬公珏、龐太真。
後兩位修爲較高的太上長老已被攬月宗調離本土,去了一處名爲“裂谷深淵”的地方。
當前明極島上,只剩下了一個元丹修士,古陽通。
由此,陳平猜測攬月宗此舉,是因孟家遷怒赤霄,從而要求其派出精銳繼續追殺丁鴻遊。
丁鴻遊這都沒死!
陳平心中甚是窩火,兩大金丹宗門出手,竟然還讓他逃之夭夭,真令他煩悶不已。
“七長老,內務堂近來發現了一個好苗子。”
打量着陳平的臉色,陳秋冬神情興奮的道。
“修道的好苗子嗎?”
陳平敷衍的道,一副不太感興趣的模樣。
“七長老誤會了,那人只是中品靈根,但他在符籙一道上的天賦堪稱我見過的最強修士,恐怕連二長老都比他差了一籌。”
提到陳穆念,陳秋冬的語氣放緩了些許,誇讚道。
“哦?”
陳平心中一動,問道:“那人是何來歷?”
陳穆念精通符籙一道,繪製二級下品符籙不在話下,偶爾福至心靈,還能描出一張二級中品的符籙。
是以,其繪符天賦之強,陳家暫時還無人能出其右。
但陳秋冬爲人穩重,想必也不會大放厥詞的。
“他叫孫通,是一名散修,年過三十,出生在家族麾下的凡人島嶼橫山島。”
“十多年前,他才搬遷到海昌島修煉。”
“孫小子第一次去新月谷販賣資源,便一次性拿出了幾十張一級中品的符籙。”
“恰巧,當時我在店鋪清點賬務,一番閒聊後,得知這些符籙竟是他自己繪製的,我見其身懷精湛的小道技藝,有心與他交好,就稍稍提高了收購價格。”
“之後,他第二次來閣裡,又拿了幾張一級上品的符籙和我交易。”
“這樣一來二去的做了幾回生意,孫小子也挺信任我的,近些年若是打算變賣符籙換取修煉資源,必然會去內務殿尋我。”
“上月末,他再來找我換靈石,居然是用一張二級下品的衍雷符。”
“震驚之餘,我不動聲色的套了他的話,那張衍雷符果真是他親手繪製的!”
“孫小子僅僅只有三十來歲啊,以練氣八層的修爲繪製出二級符籙,未免太驚世駭俗了。”
有條不紊的說了大堆,陳秋冬面龐的推崇之色始終不曾減少半分。
聽他一口氣講完,陳平不動聲色的想了一想。
那孫通的家鄉橫山島,他倒是短暫的待過幾天。
當初,施展魔羅禁咒宰殺了陶天奇,他在此島躲了半個月,應對禁術的反噬。
“你未拉攏他入我陳家?”
皺了下眉,陳平詢問道。
精通某項小道的修士,正是家族緊缺的人才,多花點代價籠絡也並非不行。
陳秋冬眼皮一跳,趕緊解釋道:“我當然提過了,還刻意跟他闡明供奉堂的豐厚待遇,但孫小子一直沒有給我明確回覆。”
“秋冬將此事透露給我的本意,莫不是盼望着本長老用強硬手段拉他進家族吧?”
陳平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
“嘿嘿……”
陳秋冬撓頭乾咳了幾聲,顫顫巍巍的賠笑道:“七長老身份高貴,必能震懾住年輕氣盛的孫小子,只要他心頭一熱答應了,我陳家豈不是又多了一名肱骨之臣。”
“我一向不喜強迫人,總之,是否加入家族,主要看他自身意願。”
大袖一揮,陳平打趣的笑道:“秋冬,前頭帶路,去見見那個膽大包天,屢次拒絕我陳家代族長美意的小傢伙。”
嘴角使勁一抽,好不容易過濾了陳平的第一句話,陳秋冬無奈的澄清道:“七長老此言折煞我了,都是一羣多嘴多舌的人胡言亂語。”
自族長陳通和一衆築基長老被陳平安排到別處後,除了供奉堂之外,家族大小事務都由他暫代打理。
於是乎,一些好事之徒,私下給他安了一個“代族長”的身份。
更有目的不純的甚者,偷偷編造了一段真假難辨的話出來。
大意是陳通不被七長老所喜,已經打算提拔他,讓他當名正言順的下任族長了。
不過,陳秋冬惶恐的同時,內心深處有一絲不可名狀的期待。
掌權的七長老很器重他,而他的女婿則是家族供奉堂的築基修士。
這些年,他的地位水漲船高,已將其餘幾堂執事遠遠拋下。
是否真的有那一天,能實現幼時的冀望?
“秋冬,還不走?”
陳平微微偏頭,淡淡的道。
“好,好的。”
陳秋冬神情一凜,立刻掐滅了胡思亂想的念頭。
……
海昌城分內外兩大區域。
佔地偏廣的外城是散修和凡人的居住場所。
據精確的統計,去年爲止,長期定居於外城的散修達到了四百五十多位。
相較於二十年前,人數翻了整整一倍。
這和陳家築基修士接連不斷的涌現息息相關。
茫茫深海從來不是人族的地盤。
修煉者賴以生存的地域是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島嶼。
島上駐紮的高階存在越多,生命安全越有保障。
如今,海昌島中的十多位築基修士,就好像一座龐大無比的燈塔,不斷吸引着周遭數千裡的散修羣體。
“秋冬,海昌城中一座普通的屋子售價幾何?”
街道上,陳平不疾不徐的漫步着,忽然開口問道。
“內城每畝兩千靈石,外城五百。”
陳秋冬顯然對這類問題十分了解,幾乎是脫口而出。
陳平點點頭,簡言意駭的評價道:“也算合理。”
猶記得金瑞島的嚮導畢丹亭曾給他介紹過,內城佔地半畝的房子,都要近萬靈石。
看來,兩島的修煉水平差距不小,屋價還不夠火爆。
“隨着家族日漸強盛,來我海昌定居的修士會愈發的多。”
陳秋冬擡起頭道,面部洋溢着一股濃郁的自豪。
“以後,家族每隔一段時間要定期舉行一次拍賣會,大辦特辦,吸引附近海域修士參加。”
“而且新月谷容量太小,是時候擴張成初級坊市了。”
陳平朗聲一笑,大有深意的道:“秋冬,你可以買幾套位置上佳的院落、店鋪屯着了。”
“啊?”
陳秋冬稍稍一愣,隨即恍然的一拍腦袋,扺掌大笑道:“多謝七長老的指點。”
“嗯,也不能太過分,免得擾亂市場。”
陳平好整以暇的說着,臉色陡然一沉,眼中精光重重疊疊爆射向東方的天際。
“轟”
“轟”
只聽那邊的天上,轟隆隆巨鳴大響。
一片足有數百丈之廣的褐色陰雲正以雷電般的速度往海昌城壓來,綠色的光幕在雲中滾動不停,晴朗的天空驟然爲之色變。
“小型靈艦?”
陳平用神識一掃,原本溫和的雙眼頓時一縮,從喉嚨裡滾出一道陰森可怖的嗓音。
只見那片疾速逼近的陰雲之下,裹着一艘兩百丈長的褐色靈艦。
船頭船尾,四對芭蕉巨扇般的翅膀盡數展開,一上一下規律的搖擺間,猛烈的氣息席捲其中,攪動風雲,向海昌城直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