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錯過就不再
趕到醫院的時候,賀若心覺得自己的腿是軟的,越是想快些跑,身體卻越是搖搖欲墜。沈愷恆一手抱着賀凡,一手牢牢的撐住她,緊緊相護,寸步不離。
看到杜寒的那一刻,頭纏紗布緊閉雙眼蒼白的幾乎都快認不出的他,更是讓賀若心幾乎暈倒在地。
“爸爸!”賀凡啞啞的哭喊着,賀若心心痛的坐在他牀邊,顫手摸着他雙手手腕上厚重的護板,怎麼都難以相信不過只是一天的分別,他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爲他換液的護士低低的嘆着,可憐杜主任爲人那麼正直,如今卻受了這樣的冤枉氣,那惡霸家屬不知是什麼來頭,無法無天惹出了這麼大的亂子,醫院和警方卻直到現在都沒能給杜主任一個說法。
沈愷恆聽罷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
而冷靜下來的賀若心則越想越覺得蹊蹺,什麼人會平白無故到醫院來找專家的茬,還下手這麼狠又看似沒人奈何得了?
目光不由飄向沈愷恆,正迎上他深邃的眸光。
“我會幫他查到底。”
他只是這樣低低說了一句,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看着他剛正筆直的背影,賀若心拼命搖頭強迫自己暈沉的頭腦保持清醒。
她怎麼懷疑起他來了?
絕不可能。
他雖然對杜寒始終有敵視情緒,可他不可能做出這樣卑鄙的事來,他再瞭解不過她的性子,他如果真的這樣做,只能是把她越推越遠。
賀若心心頭最初一瞬聚集起的疑雲漸漸散去,她靜靜的守着杜寒,耐心的等着沈愷恆幫他尋到答案。
傍晚的時候,杜寒便醒了過來。
輕微腦震盪,胸部軟組織損傷外加小量血胸,胃出血,雙腕腕骨骨折,他身上這諸多傷勢裡,所幸並沒有致命傷,唯一讓人心痛的便算是他的腕骨骨折,要知道他那一雙握手術刀的手最需要的就是穩,可是如此一來,恐怕他日後的行醫生涯多少會受到影響。
不過,和失去生命比起來,已屬萬幸。
“不許哭,男子漢的眼淚不能隨便掉,知道嗎?”杜寒看着淚眼汪汪的賀凡,強撐起微笑。
“爸爸,是不是很疼?”賀凡的小手輕輕貼在他的臉上,難過不已。
杜寒想搖頭卻動彈不得,只能眨了眨眼睛,努力笑着,“不疼,爸爸一見到你和媽媽就好了一大半了。”
賀若心知道他不只是在安慰着賀凡,更是在安慰她,一直強忍的淚水有些快要忍不住。
“你和小凡,沒受苦吧?”他關切的看着賀若心,輕輕勾着手指,賀若心連忙握住了他的手,“沒有,你放心我們,安心養病,沈愷恆說了,他會幫你查到底。”
沈愷恆三字讓杜寒的面色忽然一僵,他皺起眉,認真的望着賀若心,幾次猶豫着,卻終究還是輕聲問道,“他這樣說?”
“嗯。相信他,不管傷你的那些人是什麼來頭,他會有辦法對付的,絕不能讓那些惡人逍遙法外。”
杜寒沉默了許久,而後脣角微動,苦澀一笑,“若心,我實在不瞭解那個男人,聽你這樣說,要麼是他太過老辣城府太深,要麼是有人暗中操縱栽贓陷害?”
賀若心不解的看着他,他輕聲說道,“傷我的人給我兩個選擇,一是拿了支票走人離你遠遠的,假如我不接受,便送我上路。”
賀若心有些吃驚,無數個念頭在腦中飛速旋轉……
難道他又像從前折磨自己那樣,玩這套表裡不一的把戲?明裡說要幫忙,暗裡卻其實都是他一手安排?
可是,不對,還是哪裡有漏洞,如果是他安排的話,他爲何還要留杜寒活口,等着他把這些話轉達給她?
她道出心中疑問,杜寒低聲說道,“我沒有死,恐怕是因爲我在被他們攔住的那一刻立刻報了警吧。”
賀若心果斷搖頭,“你的確不瞭解他,如果他想要你死,絕不會讓你身上的傷都只是些不致命的小傷,足可以在警察到來之前就要了你的命,甚至,他都不必這樣大動干戈去繞圈子,而是可以直接製造意外對你下手。”
杜寒不再開口,賀若心也沉默起來。
就算不是沈愷恆所爲,杜寒受的這些罪也必定和自己,和沈愷恆有關係,賀若心心頭是無盡的愧疚和不安。
沒有遇見沈愷恆的時候,一切都是平淡安寧的,可一旦遇見他,生活裡又終日掀起驚天駭浪。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不知道下一個陰謀什麼時候降臨,受傷害的又會是誰?她情不自禁的抱緊了賀凡,心底的酸楚和無奈無以形容。
“小凡,給爸爸唱首歌吧。”杜寒輕笑着,打破了沉默。
賀凡晃着小腦袋想了想,“那我給爸爸唱一首媽媽新教我的歌,好難學的,可是很好聽,爸爸一聽就會開心起來,身上就不會疼了!”
“好。”杜寒始終笑看着小傢伙。
賀凡一面拍着小手製造些節奏感,一面搖頭晃腦的唱了起來。
剛唱了兩句,賀若心就笑了起來,“小笨蛋,跑調了,媽媽是這樣教你的嗎?”
“哦,那這些法語本來就難記,我一想着記詞就忘了調了嘛。”賀凡吐了吐小舌頭,笑嘻嘻說道,“那媽媽和我一起唱,我們一起鬨爸爸開心好不好?”
病房裡隨後便響起了一陣旋律輕快的歌聲,賀若心輕柔動聽的音色和賀凡稚嫩可愛的童聲融合在一起,是那麼可愛美好,杜寒沉醉的看着自己身前的母子倆,這一刻,在這樣溫馨的歌聲裡,他覺得人生再也不會有什麼缺憾和煩惱,如果始終有他們的陪伴……
沈愷恆推開病房門的那一瞬間,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快樂畫面。
杜寒滿含愛意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賀若心和賀凡,坐在賀若心懷裡的賀凡那搖頭晃腦拍着小手的樣子,讓人情不自禁就會彎起脣角,而沈愷恆最留戀的則是賀若心那張美麗的臉上,那滿滿的輕鬆愉快的笑意。
那樣毫無負擔只有開懷的溫柔笑意,是她和他在一起時,從來少有的……
是嫉妒,是羨慕,還是無奈,是痛苦?
這樣簡單的幸福,真的是一旦錯過了那四年的光陰,就再也無法追回來了嗎……
他頓覺額頭的太陽穴開始突突的猛跳,視線竟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