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的沈愷恆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直到看着周碧雲臉色發白他才慢慢鬆了手，扶着幾乎站不穩的周碧雲坐到沙發上，他踉蹌着退後幾步坐到她的對面，雙手插進頭髮裡，沉沉的粗喘着。
“媽，能不能和我說句實話。”沈愷恆臉色極差，聲音蒼白無力，“我一直都尊敬你，信任你，有些話憋了很久，一直想和你問清楚。”
“你是想質問我是不是如你爸所說，害死了你那寶貝老婆的媽？”周碧雲一笑，紅紅的眼睛裡一片寒意。
“我相信你不會，這裡面一定有誤會。”沈愷恆堅定說道，他的話讓周碧雲的面色微微一僵，而後喃喃說道，“我當然不會，我怎麼可能害死她……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和我沒關係！”
“那她究竟是怎麼死的？真的是自殺？如果她剛剛生下我爸的孩子，我爸爲什麼沒有守着她，而是那麼大意的任她自殺出危險？”
“不是，那一對雙胞胎根本就不是你爸的孩子！”周碧雲情緒失控，低低哭喊道，“那明明是她和別人生的，可你爸依舊把她當成個寶貝一樣寵着，我實在氣不過，我趁你爸不在就去找那個女人理論，她自己想不開病倒了關我什麼事！可你爸就偏認定是我害了她！”
沈愷恆緊盯着周碧雲的每一個表情，啞聲追問道，“那個時候，她還沒有離婚嗎？孩子難道是若心爸爸的？”
“呵呵，她已經離婚了，我說她不要臉，你們都不信！那孩子既不是她前夫的，也不是你爸的！”周碧雲冷冷的笑着，咬牙切齒，“不過，那兩個孩子都是沈家的孽種！幸虧老天有眼，死了一個，活下來的那個也沒人管沒人要，真是報應！”
她的話讓沈愷恆越發的困惑，不是父親的孩子卻又姓沈，難道是……
這樣複雜混亂的關係讓他頭疼的厲害，他本想再問問清楚，卻在看到周碧雲那滿是血色痛恨甚至隱着報復快意的眼神時，不由立刻心底生寒。
這樣的目光太可怕，二十多年後依舊會流露出這樣情緒的母親，在當年又會是怎樣的瘋狂……
“媽，我沒興趣知道那麼多，我只想問你，慕清月的死和你到底有沒有關係？”沈愷恆頭痛的問出口，只見周碧雲不停的搖頭，方纔冷笑的臉漸漸變的僵硬，“沒有，我沒有害過她，別再問我這些無中生有的問題，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她的手扣緊沙發的扶手，指甲因用力而泛起了青白色，沈愷恆淡淡掃過她的眼睛，“那我爸呢？我爸吃了這麼多年的藥究竟是保健藥，還是慢性毒藥？”
周碧雲的臉一下子變的慘白，“愷恆，你，你在胡說什麼？”
她每一個表情的變化都讓沈愷恆的心劇烈的疼，他經歷過太多的爾虞我詐甚至生死周旋，周碧雲這一連串的反應讓他想說服自己信任她都難……
“媽，你需要我給你呈出證據才肯承認嗎？”
“愷恆……”
“你究竟是因爲愛我爸才做這些事，還是因爲恨他？”沈愷恆痛苦不已。
周碧雲愣了片刻，忽然流下淚來。
如果說問起二十多年前慕清月的事沈愷恆只是出於質疑，那麼如今他能說出這樣的話，自然是尋到了蛛絲馬跡，她瞭解自己兒子的本事，她以爲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如今還是被她沒法阻擋的他親自請來的專家所察覺了吧……
豆大的淚珠一顆接一顆的往下滾，她拼命搖頭，“愷恆，媽沒有害他，媽只是不想讓他記起過去的一切！這二十多年來我每天都過的提心吊膽，就像有一顆定時炸彈裝在你爸爸的腦子裡，隨時會爆炸，把咱們家的幸福安寧炸的灰飛煙滅！我不想那樣……可是我沒有給他下毒，那不過是維持他大腦記憶現狀的保健品，真的，相信媽！”
沈愷恆的十指幾乎都要捏碎，“媽，你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
“沒有，我沒有犯罪，我是爲了每個人好！”周碧雲捂住耳朵，依舊瘋狂的搖頭，淚水紛飛。
“那當年你是不是也爲了慕清月好所以才毀了她？”沈愷恆幾乎吼了出來，周碧雲看着他因憤怒而幾乎變了形的臉，輕輕拉住了他的手，泣不成聲，“愷恆，你爸在逼我，慕若心在逼我，如今你也在逼我……你們都揪住我不放，可是有誰知道我這二十多年過的有多苦？丈夫的心從來就沒在我身上過，現在可能更是永遠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了，小兒子有今天沒明天的身體如今又被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大兒子爲了老婆一而再的和我對立，甚至仇視……愷恆，假如有一天我被你們逼死，你會不會後悔？啊？”
她涕淚四流的哭讓沈愷恆的心立刻涌上一陣難言的疼意。
“可是，媽，你真的不該做那些傷害別人的事。”他無力的閉上雙眼，已是心如刀絞。
“愷恆，就算我有千不好萬不好，可我是你的媽媽，我把你們兄弟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又辛辛苦苦把你們養大，等你們都長大了，有本事了，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
周碧雲痛哭的幾乎虛脫，抓緊沈愷恆的手滿是涼涼的冷汗，沈愷恆已經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他無力的擁住顫抖不已的周碧雲，悲哀的承認，他終究沒能偉大到一而再的爲慕若心大義滅親。
母親已經老了，光是父親和縉熙就夠她受盡折磨，他真的要把那些說不清是非難尋到證據的所謂真相繼續調查下去，把母親逼上絕路嗎？
不，他累了，太累了。
接二連三的家人出事已經讓他不堪重負，他不想再折騰下去了……
過了不知多久，周碧雲的抽噎聲漸漸變的微弱，他才啞啞說道，“我和若心會盡快搬出去住，我會想方設法讓她不再糾結她母親的死因，你也別再爲難她，就當是可憐可憐她這個從小沒了母親的孩子，行嗎？”
“愷恆……”
“媽，你們兩個再鬧下去，最先倒下的人可能是我。”沈愷恆嘶啞說道，感覺到周碧雲的手在他的鼻間顫抖的擦拭着，視線有些模糊的他低頭看去，毫無痛意的鼻血已經讓他麻木。他拿起桌上的溼巾擦了擦周碧雲的手，緩緩起身，“媽，千萬不要對若心再生出恨意去傷害她，我欠她很多，必須補償給她幸福，算我求你。”
周碧雲看着他，許久許久，終於慢慢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