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成禮臉上盡是笑,擺擺手,“唐總監說哪裡話,你是主,我是客,客隨主便,你認爲哪些地方值得一看我就看哪個地方。”
看了眼何成禮身後一幫西服革履的屬下,唐珈葉擡腿帶着他走向外面,“想必何總參觀過內部,我現在帶何總去看看我們公司外部環境。”
何成禮腳步很慢,問東問西,有時候還堅持要問清楚建築物的含義,弄得她感覺自己象是個導遊。要不是看他是貴賓,她早甩手走人。
一個小時後,何成禮和藹地說,“唐小姐陪我看了這麼多,應該累了。”
“何總您客氣了,招待您是我的份內事,也是我的榮幸,怎麼會累?”唐珈葉笑語嫣然,回答得天衣無縫。
何成禮看着她,明明四十多的人了,卻保養得宜,一點不見臉上的皺紋,“我的車進門時看到你們公司有個雕塑,不知道可不可以去看看?”
“沒什麼不可以,何總這邊請。”唐珈葉指着右手邊,眼角又看到何成禮對着身後的人揮手,於是只有何成禮一個人跟了上來。
她懂,他這是想和她獨處,可是有什麼好聊的?
難不成要她聊二十幾年爲什麼他避而不見?還是父女倆一邊抱頭痛哭一邊訴說這些年彼此的思念?
哈!想想那個畫面,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跳起來,胃裡陣陣翻滾。倘若不是因爲自己職務在身,她真想馬上離開,一刻也不想逗留。
來到目的地,好不容易,她把已經從臉上撤下去的笑容重新擠回臉上,“何總,這是我們公司專門請設計師設計的雕塑,請您欣賞。”
何成禮揹着雙手,舉目望着由冷硬的鋼管組合成的雕塑,“這是兩個人形,有可能它們是父女。”
座落在場地中央的雕塑十分抽象難懂,由兩根鋼結構的管子彎曲而成,唐珈葉冷冷淡淡地說,“如果硬要形容是人的話,我倒覺得象兩個無關緊要的人,天底下哪有父女二十多年不見面的?何總,您說是嗎?”
何成禮臉上一陣尷尬,嘴裡說,“唐總監真愛開玩笑,話中有話啊。”
唐珈葉不卑不亢,“何總,您多想了,我只是隨便說說。我是個俗人,從小沒接受過父母的任何教育,家教不好,人家都說我是野丫頭,所以我呢,也不懂得欣賞這種藝術性強的東西,讓您見笑了!”
何成禮早就不是以前一事無成,被村子裡的人罵潑皮的何成禮,唐珈葉色厲內斂的一通挖苦竟也沒有惹怒何成禮多少,至少何成禮表面上笑呵呵的,一語帶過,“這裡看完了,唐總監能不能再帶我去別的地方轉轉?”
今天的天氣很好,萬里無雲,地面的一切都罩在溫和燦爛的陽光中。
周圍沒有高建築,軒轅內部的綠化又好,綠樹掩映,工作之餘在裡面走走更有一番情韻。
何成禮盯着自己的女兒,似乎在盤算着什麼,唐珈葉被她盯得有點發毛,心裡窩着火,“如果何總對這裡景色不感興趣,我帶您去貴賓室休息喝茶。”
“我很吃驚,二十多年沒見我們父女就算沒有象電影裡映的那樣以淚洗面,至少也會說點話。”何成禮終於受不住,嘆息着。
唐珈葉腳步一滯,聽到笑話般嗤笑起來,“何總真愛說笑,誰和您是父女,恐怕您認錯人了,我不過是個鄉下野丫頭,無父無母,被爺爺奶奶撫養長大。能在今天認識寶島臺灣而來的何總真是三生有幸,祖墳冒煙。”
“小葉子,非得要這麼難受嗎?”何成禮語氣軟下來,變成了哀求,“我們父女都十幾年不見了,你就一點不想爸爸?”
“爸爸?”唐珈葉歪着頭又笑,“什麼爸爸?何總,我剛剛說得很清楚,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我沒有爸爸。”
她的怨恨這麼明顯,何成禮的老臉紅一陣白一陣,嘴裡好半天嘟噥着,“女兒,相信爸爸,爸爸是有苦衷的,家裡的房子我已經蓋好了,婚房也給你精心佈置過了,由國內有名的設計師親自設計的……”
她冷冷地打斷,“何總,現在是白天,您說什麼夢話。時間差不多了,我帶您去貴賓室,副總在那裡等着您。”
在送何成禮去貴賓室的路上,唐珈葉一言不發,何成禮張了幾次嘴,面對冷若冰霜的女兒,反倒沉着地笑了起來。來日方長嘛,看來女兒比他想象中的要難對付,這犟驢脾氣真跟唐碧玉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前幾天軒轅爵出差,唐珈葉沒和他聊,送何成禮進貴賓室後,她的任務完成,快速離開。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她去副總辦公室,聽到副總在講電話,“……何總坐了一刻鐘就走了……是啊,是啊……據說是來考察……”
唐珈葉故意當沒聽到,何成禮還真是無聊,居然爲了見她用什麼來考察的藉口。
一到下班時間,溫賢寧的電話打過來,沉穩的聲音似乎吹在耳朵裡,“糖糖,什麼時候下班?”
“還早呢,我手上有些事情必須做完,大概七點。”唐珈葉歪着夾着電話,脣間微微嘆氣,手裡忙着翻文件,“你下班了嗎?”
“我也沒有,剛好一起加班,我大概要七點半,到時候我去接你。”
猶豫了半秒,幸福感襲上頭腦,唐珈葉笑着,“好啊,七點半見。”
他忙,她也忙,這是之前沒有料到的,結果溫賢寧的車子七點半準時在軒轅大門外,她卻整整遲到了十分鐘。
“對不起,等很久了嗎?”唐珈葉忙道歉。
溫賢寧微疊着修長的雙腿斜靠在車旁,指間夾着抽了一半的煙,黑鑽的眸中溢着柔亮的笑,替她拉開車門,“沒有。”
“一定有。”唐珈葉鑽進車裡嘀咕着,在時間觀念上她瞭解他,說一就是一,從來不會遲到,他說七點半肯定就是七點半到了。
等他坐進車裡,唐珈葉歉意地說,“對不起,下次我會準時。”
“不用道歉。”他低笑着彎起手指颳了下她的鼻頭,“等你一會也是應該的,餓了麼?我們去哪裡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