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沉重而又疲乏,我這是在哪裡?周圍怎麼會這麼安靜?我艱難地睜開雙眼,雪白色的天花板印入了眼簾。
“你終於醒了,感覺好點了嗎?”
我循聲望了過去,是一位護士小姐,正微笑地看着我。
我掙扎着想坐起來,護士忙扶住了我,說道:“你現在別亂動,你還懷着孩子呢,胎兒很不穩定。”
“這裡是在哪裡啊?”
“這裡是印尼的中心醫院。”
我緊張地問道:“那跟我一起的那兩位男士呢?他們在哪裡?”
“有兩位嗎?送你到醫院來的只有一位男士啊?”
難道,難道顧逸真的爲了我和顧辰,選擇犧牲了,不,不可能的。我掀開被單,連鞋子都顧不上穿,直接便往門口奔去。
“小姐,你不能出去,你還輸着液呢。”護士忙攔住了我。
“不,我要去找他們,我要去找他們。”我用力地掙扎着。
“沁雨,你怎麼下牀了?”是顧逸,他一走進來,看到我光腳站到地上,忙說道:“你快躺到牀上去,醫生說你的身體很虛弱,你要多休息。”
我不顧一切地飛奔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泣不成聲道:“太好了,太好了,你還活着,要是你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我和顧辰會內疚一輩子的。”
“沁雨,你別嚇我。”顧逸詫異地看着我。
我笑着說道:“怎麼啦?我們劫後餘生,應該感到高興纔是,對了,顧辰在哪裡啊?”
“我哥他,他已經死了。”
“怎麼會呢?我們都被平安的救了出來,他又怎麼會出事呢?顧逸,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
顧逸眼眶通紅,哽咽着說道:“沁雨,這不是玩笑,難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我哥他爲了保護我們,被匪徒一槍打中了心臟,當場就死了。”
“不,你騙我,你騙我。”我淒厲地大聲叫着,又狠狠地抓着顧逸的手臂,手指甲都快要把他的皮摳破了。
“我要去找顧辰,我要去找顧辰,他一定還活着,他不會這麼狠心丟下我不管的,他不會的。”
我拼命掙扎着,突然,只覺得肚子一陣絞痛,沒過多久,我便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順着我的腿流了下來。我痛的忍不住呻吟了起來。
護士着急地說道:“遭了,可能是滑胎了,你快把她抱到牀上去,我去叫醫生過來。”
顧逸把我抱到牀上,又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我頭上的汗珠,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沁雨,你別嚇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聽到了沒有。”
我漸漸失去了知覺,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的眼睛疲憊地再也睜不開,慢慢地昏死了過去。
等我再次甦醒過來,那位護士已經在收拾手術器具了。一旁的醫生見我醒了過來,囑咐道:“你別亂動,你剛剛纔做完流產手術,身體已經透支了,你必須好好休息。”
“流產手術?”我的眼淚順着眼眶流到了枕上:“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嗎?”
“胎兒本就已經不穩定,加上你的情緒波動大,飲食不定,這個孩子註定是保不住了。”醫生一臉遺憾地說道:“別傷心了,你好好調養身體,還會再有孩子的。”
還會再有孩子?呵呵,我還會有嗎?我連顧辰唯一的孩子都沒有保住,我還有什麼用,應該死的那個人是我,我爲什麼沒死。
這幾天,我幾乎都躺在牀上,沉默寡言,鬱鬱寡歡,顧逸很擔心我,幾乎是寸步不離的陪伴着我,我卻視而不見,我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永遠不要醒過來。
這天,護士剛幫我打完針,便來了一個警察,竟然是個中國人,他看上去二十八九歲的模樣,長相俊朗,他禮貌地說道:“舒小姐,你好,我是印尼警署的警長高凡,負責這一次的綁架案,你現在方便嗎?我想給你錄一下口供。”
我答非所問道:“你是中國人?”
“哦,對,我被派遣到印尼來工作的,舒小姐,我們都是中國人,所以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爲了抓到匪徒,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調查。”
“人都已經死了,你們的調查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知道死者是你的丈夫,我也知道你們很相愛,就因爲這樣,我們就更不能放過兇手,難道你想讓你的先生死得不明不白嗎?”
我想起那個金絲眼鏡,心裡怨恨得要滴出血來,“高警官,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大家同是中國人,你說吧,如果能幫的,我一定會幫。”
“我聽顧逸說,顧辰的遺體現在在由警署那邊保管,我也知道印尼這邊,案件結束後,遺體都會火化處理,所以,我想見我丈夫最後一面,你能幫我安排一下嗎?”
高凡略微考慮了片刻,說道:“好,我會幫你安排的,你等我消息。”
高凡果然很信守承諾,第二天,他便到醫院來接我去了警局。我跟隨他來到法證科的冷庫。
冷庫裡的玻璃臺上,用白布蓋着一副遺體,我慢慢走了過去,伸出手,顫抖地把白布打開,是顧辰,真的是顧辰。
雖然我已經知道他已經去了,可是,我的潛意識裡,卻一直不願意接受這個訊息,我天真的認爲這只是一個殘忍的夢而已。
當我打開白布,看到他蒼白的臉時,纔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真相,我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腿也有些站不穩,高凡伸手扶住了我,關心地問道:“舒小姐,你沒事吧?”
我緩緩地搖搖頭,眼神卻捨不得離開顧辰半秒,他的臉有些泛白,太陽穴邊隱隱有一道傷口,可是,這樣卻仍舊影響不了他帥氣的模樣,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一樣,溫暖如晨曦。
高凡把我送回醫院後,我便主動說道:“高警官,謝謝你,讓我見了顧辰最後一面,你有什麼問題就問吧,我會如實告訴你的。”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仔細問道:“你們被匪徒挾持到密室後,都發生了些什麼?”
“那個首領怪我們報警害死了他的弟弟,說我們三個人,一定要有一個人以死還債,只要其中一個願意犧牲,他就放了另外兩個。”
“所以,你的丈夫顧辰選擇了犧牲嗎?”
“不,”我搖了搖頭,說道:“是顧逸先拿起槍指着自己的。”
“那當時,顧辰的手裡有沒有拿槍?”
我仔細地回想了片刻,肯定地說道:“顧辰的手裡並沒有槍,槍在顧逸的手上。”
“既然你說槍在顧逸的手上,那爲什麼犧牲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哥哥顧辰呢?開槍時,到底是一個什麼狀況?”
我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嗎?”
“哦,沒有,”他爽朗地笑了笑,說道:“我只是想弄清事實的真相,因爲,我個人認爲,顧逸對我並沒有說實話。”
我有些懊惱地說道:“對不起,我很想幫你,但是卻無能爲力,那個時候,我的頭很痛,整個人都已經是迷迷糊糊地,我已經完全記不清當時的情況了。”
“沒關係,你仔細回想一下,哪怕是一些零碎的片段都可以。”
我閉上眼睛,仔細地回想着,可是,我卻一點都想不起來,只覺得頭痛欲裂,我的臉有些蒼白起來。
這時,主治醫生剛好進病房做例行檢查,見我臉色蒼白,便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高凡搶先開口道:“沒什麼事,我只是在給舒小姐錄口供,醫生,我想問下,爲什麼舒小姐對於綁架現場的有些片段完全不記得了,難道會有片段性的失憶這一說法嗎?”
醫生沉吟了片刻,向我問道:“你仔細回想一下,那段空白記憶的前後,你有沒有看到什麼,或者聽到什麼?”
我努力地想了想,說道:“我就記得,當時我聽到了一聲槍響,之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舒小姐患的應該是片段性失憶,那段記憶給你帶來的痛苦大到你無法承受,所以你潛意識會選擇逃避,選擇忘記。”
高凡急忙問道:“那有沒有可能會回想起來呢?”
“不排除這個可能,這也只能靠舒小姐自己了,說不定,在以後的某一天,某一個時刻,舒小姐又能回想起來。”
高凡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再勉強我,只囑咐我好好休息,他便告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