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來看穆晴,初衷,不過是想看看她是否的確如傳聞所說瘋了。
在他眼裡,穆晴精明異常,裝瘋賣傻也未必不可能。聽醫生說出那些,穆白終究動了點兒惻隱之心,隨着醫生到穆晴的病房外面,看着護士們安頓她。
病房是個特殊病房,四面都是皮面包裹的棉花,沒有牀,只有一張棉墊放在同樣柔軟的地面上,有枕頭,有被子,其餘就是隱藏在牆面上的通往浴室的門和最頂頭兩扇窗子。醫生知道穆白是穆晴的弟弟,特地解釋了下,“她剛來的時候,自殺傾向很重,經常失禁,我們只能把她安排在這種特殊病房,二十四小時派人監視,避免她自殺。”
“辛苦各位。”穆白忙道。
“沒什麼,這本來就是我們這裡的醫生護士該做的事情。只是,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病人,每次看到她,尤其是剛來的時候,每次她鬧着自殺的時候說出的那些話,都讓人很痛苦!”醫生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似乎是已經想起那些事。
雖然只是聽說,但穆白見識過江口正雄的某些變態行爲,能料到穆晴遭受的折磨。
“像這種情況,其實也很需要親人的溫暖。可是到現在,除了盛先生偶爾讓商助理過問兩句,從來沒人來看過她。我想,不管從前她做過什麼,現在她都已經是這樣,你們做家屬的,能原諒就原諒吧?”醫生鄭重的看向穆白。他是個醫生,他有仁慈心,也希望所有人都有。
可是,穆白很難做到原諒,穆晴,揹負着他媽媽的命。
他勉強點點頭,終究難以迴應醫生。
醫生也知道他是穆家人,穆家的事情,多少總能聽到些,深知不便,就不再說,親自送了穆白出來。
從療養院離開時,穆墨來時的興致已經消失大半。他是抱着一種冷酷的心態來的,但看到這樣悽慘的穆晴,冷酷的心終究難以繼續冷酷下去。
因爲沒讓司機跟進來,穆白走到醫院門口的停車場,一擡頭,卻沒想到恰好和準備上車離開的商譽四目相對。
商譽微微斂眸,走到穆白麪前,穆白朝他微笑,“商助理,聽說住院了,看來是已經痊癒?”
“是。”商譽回答,低聲道,“合作的事情,聽盛董提起了,要多謝穆先生。”
“謝我?”穆白笑,搖頭,“有什麼好謝的,應該是我謝你們才比較合理。”
“穆先生,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盛董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幫手,所以我必須謝謝你。希望合作愉快!”他伸出手,穆白握住,“合作愉快!”
兩個人都是痛快人,說完話,就分開。商譽上車前,穆白突然想起一個人,問,“聽說,許長安有個朋友住在醫院裡?”
商譽上車的動作微微一頓,轉頭看穆白,點頭,“穆先生要去看看?”
“不,就是隨口一問,因爲聽說是穆墨從前的女朋友,我見過她。”一家人,穆白自然是見過尹佳囡的。只是隔了許久,到了這裡,突然想起來,纔多問一句。不過看商譽的表情,倒好像有點兒奇怪。
他捉摸不透,以商譽的爲人方式,自然也不會讓穆白捉摸到自己心思,若非此次危機,他仍然是不會把心思透露出來的。
車漸漸離開療養院,商譽望了望尹佳囡住的那棟樓,想起去看她時,她仍舊毫無聲息的臉,竟有種絕望的感覺。記得生死關頭,葉誠賭氣說,“我不管,你死了,誰也不會管她!”然後他居然真的就因爲這句話,硬生生撐下來了。
商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愛上一個躺在牀上毫無聲息的女人的。他總記得她第一次衝過來給自己擁抱的那一刻,他記得她的笑臉,記得她厚顏無恥的跟着長安要這樣那樣,記得她‘不知廉恥’的對他說,“商譽,你說咱倆往這兒一站,算不算金童玉女?”,他那時候還想,誰會愛上這麼個神經病一樣的女人啊!穆墨當初不是眼瞎了吧?她除了好看的麪皮,就剩下個草包腦袋了!
然後後來,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爲什麼每次看到她,都想露出笑容。
前面,司機提醒他,“商助理,到了。”
他擡頭,看到了盛世集團的大樓,深吸氣,推開門,下車,走入盛世集團的大門,走入那個戰場。從前,他只爲盛楠而戰,現在,他也爲尹佳囡而戰。這一仗,無論他還是盛楠,都必須贏得戰爭!
一路上,員工看到商譽,都未表現出任何驚訝,只有問候。在盛世集團,沒人知道商譽生病住院,有的是自然而然的以爲,有的是被通知,說商譽被派往別的分公司辦事。所以所有人表現的都很平靜。
直到上了樓,進入盛楠的辦公室,才迎面迎接了一個的擁抱。
“你總算醒了!”盛楠拍拍他的背,“再不醒來,信不信我就瘋了?”他鬆開他,笑道。
“不信。”商譽一如既往的冷面冷心,好像絲毫不被感動,“許長安不理你,你纔會瘋。”
盛楠鬱悶,商譽向來有一句話把人頂到南牆的本事。
“我聽說葉誠出事了。”商譽剛醒來,就給直接下屬打過電話,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統統詢問了一次。
盛楠的神情已經嚴肅下來,頷首,“那次行動,是有人算計。真沒想到,政府裡已經有了恐怖組織的奸細,派去三個國家的特種部隊,現在找到的只有五個人,還有兩個在重傷昏迷。”
“那六爺……”商譽擔心的問。
“六爺更沒有消息,喬家已經派了自家人親自去找,找到葉誠的希望,遠比找到六爺的希望大,六爺生死未卜,所以我們這邊必須加緊動手,先想辦法除掉佟威和盛櫪,穩定住當年的局勢。”盛楠道。
“好,我明白。”商譽說,“我現在就去安排人手。”
“等等。”盛楠叫住他,“你剛出院,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就是睡了幾天而已。”商譽滿不在乎。可盛楠盯着他的臉,他臉色卻不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