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鎖魔崖痛失美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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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處身於一個極高極廣的洞窟內,近旁的洞壁,粗糙凹突,不斷閃耀着暗紅色的光芒。

洞壁上並非有火,而是十餘文遠處,地面吐出一股丈許高的紅色火柱,照得四壁盡皆暗紅,如入魔窟。

趙羽飛雖然距洞口只有數尺,但已感到那無形無色的熱力,已經加強了許多倍,直壓得人口鼻也透不過氣來,同時熱得真想把外皮剝掉一層。

他毫不遲疑就剝掉外衣,回頭一看,只見尤麗君還站在洞口,向裡面張望,兩人目光相觸,趙羽飛忖道:“我打算脫光,但她在那兒瞧着,甚不妥當,定須叫她走開纔好。”

正要開口,但見她連連搖手,又指指嘴巴,加上她那一看就懂的表情,趙羽飛可知道她的意思是不要他開口說話。

她既是急忙警告自己,這其中必定大有道理,趙羽飛苦笑一下,打個手勢要她走開。

尤麗君的答覆是非常堅決的搖頭。

趙羽飛終是豪邁不羈之士,突然間動手脫衣,霎時已露出健壯的臂膀,上衣只剩下了一件背心。

接着就動手脫下鞋襪和外褲等,變成一個只穿着短褲和背心的人,在那個時候,這等形狀,就已經如同光着屁股了。

他把脫下來的衣物弄成一捆,從洞口丟出,但見尤麗君含着羞容接下,然而她仍然向自己望來。

趙羽飛向她笑一下,轉身大踏步走去,赤裸的腳板踏在石地上,只感到炙熱非常,必須運功以抗。

他的背心和內褲,質料全不相同,那件背心是他那位大伯父所賜,非常緊身,閃耀出烏光。

短內褲則是普通布料,與他脫掉的外衣,並無分別。

趙羽飛感到熱力驚人之極,敢情他才走了六。七步,熱度又大大提高了。

他心中不禁一陣後悔,只因爲這地火、黑風兩大天險,範南龍早就解釋過了,關於這地火一關,範南龍說過其中厲害,並且告訴他說,曾經特製一件外衣,可以連頭帶腳包住,不怕地火奇熱把身上衣服燒掉,但由於他把範南龍關在洞府外面,所以他就悶聲不響,不再提及此事。

這正是他爲何一入洞窟,就將衣服完全脫掉的理由了。

但目下熱力竟是這麼高,他上身的背心,乃是特製之物,不會起火焚燬,但這條內褲,卻熱得似是焦掉似的。

趙羽飛咬咬牙,左手扯住褲帶,嗤一聲把內褲撕掉。

這時,他可就不敢回頭去看尤麗君了,至於她是不是還在洞口張望,他已顧不得這許多了。

但見數丈外那根火柱,紅色的火焰,噴出地面,漸漸有升高的趨勢,正如範南龍所說,這兩大天險,似是具有靈性,會隨時增加威力,把侵入之人弄死。

他明知時機非常迫急,因爲那根火柱噴出的火焰,有些落在洞口旁邊的地面上,竟是一顆顆紅炭,兀目光焰騰耀,假如大量噴出,定可遍佈全窟,如若逃走不及,被火燼所罩,立時成爲飛灰。

然而他不敢着急,側着身子,向前移動,速度越來越慢。

原來他感覺到這陣陣熱浪之中,似乎有縫隙可尋。

由於他武功高妙,全身肌肉都具有極靈敏的感覺,能得以肌肉伸縮漲陷的動作,消卸壓力,好像是擠入一條裂縫內,運用高度的卸力及縮骨技巧,往前擠行。

良久,他才擠上前七八步,距那火口雖遙,但有一點使他非常安慰的,便是那根火柱,似乎不再增高。

事實上當尤麗君打開地火關的入口之時,那根火柱的轟轟之聲,已經十分震耳。這刻他也聽不見任何聲響,充耳皆是火柱噴發的轟轟聲。

他一面以全身本領,朝這兩股熱力之間的縫隙擠去,同時又觸動了靈機,忖道:“以往許多武功卓絕之人都失手喪命,會不會是因爲穿上了範南龍的特製抗熱外衣,是以發覺不到這些熱力,竟是一股股的?因此,他們迅快衝到噴火口,但這麼一來.也就使火柱受震盪而激烈噴發了。當然這地火決計不會具有靈性的。假使我這一理論成立,則我應該可以擠到噴火口。問題只在我的功力能不能抗禦這地火的奇熱而已。”

這個疑問,要等事實證明,趙羽飛亦正是在作這關乎生死的試驗。

他一步步擠去,有的時候,簡直改變方向。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爲他神智昏迷,所以走錯方向。

尤麗君正有此感覺,本來當趙羽飛扯下內褲之時,她已用雙手掩目,不敢觀看。但她關心之情,終於勝過了畏羞之心,所以還是睜眼看了。

她心中的焦急憂惶,真不是言語所能形容。以她想來,趙羽飛一定是被奇熱炙得神智昏迷,所以連方向也拿不準,這等情狀,自是凶多吉少。

不過那個光着屁股的男子,卻終於走近火口。傳說中火柱立時爆發之事,居然沒有發生。

只見他抵達噴火口,由於相距六、七丈之遠,細微的動作,已看不清,只能見他在噴火口停留了好一陣,不知爲了何故?

趙羽飛面對那超過兩丈的火柱,雖然相距尚有十多尺,可是已經熱得頭昏腦脹,整個人好像要熔化似的。

他一直以師門無上禪功心法,駕馭真氣,運布全身,以抗禦這等奇熱。

而最重要的,就是這正宗的少林心法禪功,越是處身在這等奇效的環境之下,心頭就越發感到有一片清涼之氣,護住了靈臺。

這正是他頭昏腦脹的情況之下,仍然能不狂亂之故了。在他身前兩尺之內,便有一叢火蓮。

這火蓮的葉子,與常見葉非常相似,唯有顏色不是綠的,而作暗灰色,乍看似是枯萎化石,但其間又有數朵紅色的花,生氣勃勃,嬌豔異常。

他發覺熱浪之間的裂縫,已折向左方。因此,他如果彎身去摘採,必定把地火觸發,可是其勢又沒有入寶山空手回之理。

因此,他站着不動,心中暗感焦急,要知他雖好像抗禦得住地火奇熱,但如果拖延下去,亦將支持不住。

趙羽飛看看沒法,把心一橫,一隻腳釘牢地面,另一隻腳伸了出去,緩緩向那叢火蓮伸去。

他密切注意着火柱的情形,腳尖穩穩地伸到一株豔紅蓮花下面,以腳指鉗住根莖,暗運內力一扯。

啪地脆響一聲,那朵火蓮頓時折斷,被他鉗住。然而那根火柱,也頓時轉變了顏色,由紅而白。一看而要爆發,馬上就要噴起來。

趙羽飛曉得這一回問題大了,這火柱一噴,他就算逃得再快,也不中用。在這等情勢之下,他只有最後的一着,如果不成功,那就有死無生。

他一揚手,一點兒光芒破空飛出,畢直投入火口之內,他手法極快,跟着已從背心上的口袋中,又拿出一根錫管。

這根錫管之內,便是趙羽飛的大伯父特製的滅火劑。他曾經說過,一支不夠,使用兩支。因此,他立刻又取了一支在手中。

但見晶光破火而入,一閃即隱。就在這瞬息之間,火往由白變紅。趙羽飛心中涌起一陣狂喜,手揚處,第二支錫管又投入火柱之內。

之後,他更不遲疑,以一氣呵成的動作,先把紅蓮拿在手中,轉身再度擠出去。

這一回可比早先迅快得多了,一來他已有經驗,二來乃是離開,就算會影響地火爆發,危機亦與來時不同。

一晃眼他已抵達距入口丈許之處,雖然仍是熱極,常人難當。但在趙羽飛來說,已不啻重返清涼世界之中。

洞口處的一幅半身美人像,使他腳步一頓,停了下來。然而這刻後面的火柱,業已由紅色變爲熾白。

這地火眼看就要爆發,危機一瞬,但趙羽飛卻看不見,而爲了自己的**,以致停步不前。

可是尤麗君卻看見了,急得面色大變,連連招手。

趙羽飛本來打算叫她走開,並且把衣物丟進來,然而她如此驚惶着急之態,卻使他恍然大悟,伏身一竄,已如閃電般穿入室內。

尤麗君玉手一動,那扇洞門頓時關閉起來,把地火隔絕了。

她忘形地撲到趙羽飛身上,嚷道:“哎呀,嚇死我了。”

她彷彿自己跌落水中一般,身上頓時溼了一大片。原來趙羽飛滿身大汗,比從水中撈起來還要溼,而且汗水還不停地流滴出來。

剛纔他進這噴火口時,反而因熱度太高,連汗水也冒不出來。直到現在,才拼命的出汗。因此,他頓時感到一陣虛脫,身子發軟,一下子倒在牀上。

尤麗君啊了一聲,急急問道:“你的胸口會發悶麼?”

趙羽飛神智恍惚,並且也沒有氣力開口了,只想趕快睡一大覺。

他一點兒也不強撐,幾乎是立即就睡着了,鼻鼾聲非常響亮地升起來。

尤麗君很詫異地挺起身子,發覺他乃是疲乏過度而睡着,曉得如果讓他睡上一場,他會十足復元,切忌打擾他。因此,她打開櫃子,取出一幅上好的棉巾,替他拭去汗水。

她不但面色變得赤紅,同時也心跳加速,這是當拭着他身之時的反應,此外,當趙羽飛身上之汗已停止流出,又拭得很乾淨之後,她還非常細心溫柔地替他穿上衣服,連鞋襪也穿得整整齊齊。

她用焦灼的目光,向房門望去,好像生怕這道門戶忽然會打開。對於火蓮,她連看也沒看。

一切都靜悄悄的,似乎很寧靜,尤其是趙羽飛均勻的鼾聲,更使這氣氛顯得很祥和安適。

但尤麗君的面色,分明表示她內心波動畏懼之極。她瞪住那道房門,兩手緊緊的絞在一起,緊張得幾乎連呼吸也停止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尤麗君忽然像是從噩夢驚醒,跳了起身,迅即把趙羽飛抱起,塞在石牀下面,同時把火蓮也丟了進去。

之後她四面看了看,認爲沒有動靜,這才長長吁一口氣,轉眼望着那地火窟的入口出神。

入口業已關閉,所以只不過是一堵牆壁而已。

突然間那道房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在外面的走道上,站着幾個女人。其中一個身量修長,宮妝高髻,一塊白紗矇住面孔。

饒是如此,她仍然有一種超凡絕俗的丰姿氣度,與別的女人全不相同。

她的眼波明亮無比,直是透過面紗,射入房內,看見了尤麗君的情形。

尤麗君看過了一陣,才轉過面來,脈脈含愁地向這蒙面宮妝美婦搖搖頭,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態。

走道上這一羣女人,都不曾做聲,過了一會兒,那宮妝美婦,道:“麗兒,你別忘了服藥。”

尤麗君柔順地應道:“是,我不會忘記。”

宮妝美婦道:“你不必太失望,這世上的高手多的是,而且,娘在世一天,你就不必擔心,那病魔決計奪不去你的生命。”

她這番話的內容以及口氣,都顯示她是個慈愛的母親。然而溫柔慈祥之中,總是令人感到缺乏了一點兒什麼。

世上有些人不善表達感情,明明是非常高貴的感情,從他口中說出,便會變了樣子和味道。這個宮妝美婦雖然不至於如此,卻也能使非常敏感的人,辨別得到其中味道有點兒不對。

房門倏然自動關上,尤麗君舒一口大氣,忖道:“嚇死我了,我真怕趙郎的鼾聲,會泄露秘密呢!”轉念想道:“他爲何鼾聲忽然停止了?敢是”

底下已不敢再想像下去。

她急急地蹲下去,向牀底張望,下面漆黑一團,一時之間看不出情況。

幸而牀下馬上就閃出兩點光芒,一望而知是眼睛的反光。

尤麗君情不自禁地道:“真是謝天謝地,你沒事吧?”

趙羽飛道:“我沒事,當你把我放入牀底之時,我已經有所感覺,只是其時四肢百骸,都痠痛疲累之極,然而其後一陣香氣透入鼻中,馬上就疏通了全身經脈,真氣迅即凝聚丹田中。”

他邊說邊爬出來,手中拿着那朵火蓮花,面含微笑,道:“那就是這朵火蓮花的香氣了,想不到爲它冒送命之險,結果還是它幫助了我。”

尤麗君玉頰紅染,燦若丹霞,垂下螓首,敢情她又想起替他穿衣拭體之事。

趙羽飛道:“你收下這朵火蓮吧,一定是稀世的寶物,對你必定有用,也不枉咱們忙了一場。”

尤麗君道:“剛纔房門打開了,你可知道?”

趙羽飛道:“知道,也聽見你們的對話。”

他輕輕嘆一口氣,又道:“想不到你竟是華水仙的女兒?”

尤麗君難過地道:“你不理我了,是不?”

趙羽飛笑一笑,道:“當然不是,問題只在如何能使水仙宮封閉,你娘從此洗手歸隱,閉門思過。如果她能如此,我們仍然可以來往。”

尤麗君道:“假如她曉得我隱藏起你,一定重重罰我,我們將來只怕已沒有機會來往了。”

言下神色甚是黯然,頓時使得室中的空氣都愁慘沉重起來。

趙羽飛往牀上一坐,皺眉道:“奇怪,你竟然美得如此驚人,簡直使人不能相信。”

尤麗君道:“美麗又有什麼用處?”

趙羽飛道:“什麼沒有?譬如拿我來說,我就不忍不爲你着想,事事都要顧到你,以你娘來說,她也不忍得對你怎樣?雖然明知我在室中。”

尤麗君驚得跳起身,道:“你說什麼?她已經知道了?”

趙羽飛點點頭,道:“她考慮了好一陣,才走開的,但奇怪的是我認爲她並不太愛你。”

尤麗君沉吟道:“是的,因爲我只是她女兒的替身,而不是真的骨肉。”

趙羽飛點頭道:“雖然很奇怪,可是唯其如此,方始合理,她正等我離開你,才向我下手,只不知她的親生女兒何在?”

尤麗君道:“已經死了,據說相貌與我一樣,也是患了絕症,移到此處不久就死了,這只是幾年前的事情而已。”

石室開始感到搖撼,隱隱傳來轟轟隆隆之聲,可知那地火噴發之威,實在非常驚人。

趙羽飛道:“現在火蓮已經到手,如果它可以治療你的絕症,那麼咱們一同逃出此處,我帶你去見一位師伯。他的醫道,天下無雙。別人醫得好的病症,他一定醫得好。但有些別人全無辦法的,他都有辦法。”

尤麗君輕輕道:“如果我跟你走。娘一定很傷心。”

趙羽飛道:“這正是最棘手的地方了,若是把你丟在此地,我又放心不下。”

她頻頻嘆氣,之後,從懷中拿出一個玉瓶,口中一面問道:“我娘幾時發現你的?”

趙羽飛道:“咱們已嗅慣了火蓮的花香,是以不覺。但外面房門一開,頓時可以嗅出。

以華水仙這麼厲害之人,如何能不知道?”尤麗君恍然道:“原來如此。”

她極開玉瓶瓶塞,倒出一顆淡綠色的藥丸大如龍眼,頓時一陣異香,撲入兩人的鼻中。

她道:“這是最後的一顆了,唉,其實我活着也沒有什麼意思,徒然左右爲難。”

趙羽飛定睛望住那顆丹藥,道:“這顆丹藥一定名貴絕倫,單是這一陣異香,就可以想見了,只不知你如若不服這顆藥,會有什麼感覺?”

尤麗君道:“會有要死的感覺,像是花朵凋奏一般,似是很快,又像是很慢地覺着生機消失。”

趙羽飛點頭道:“不錯,你正是世間最鮮豔的花朵,舉世無與倫比。最使人難以忘情的是你那種超凡絕俗之美,根本就不屬於塵世的。任何男子,都不能不在你這等容光之前低頭。”

他的目光移到丹藥上,又道:“這一顆既然是最後的一顆,你就別忙着服下。好在火蓮花已得到了,你先用火蓮試試,等到無效,才服此藥不遲。”

尤麗君聽話地收起丹藥,道:“好,其實我還沒有服藥的必要,只不過娘叫我服,我就拿出來。”

她停歇一下,又道:“這一顆必定力量很大,因爲以前的顏色都深得很,也沒有這麼大,不,我說錯了,以前服的每顆幾乎都不一樣。”

她把火蓮湊在鼻子前嗅吸,讚美道:“好香啊!”

趙羽飛道:“只要這朵火蓮能使你維持下去,咱們想法逃出此地,便可以把剩下的丹藥,交給師伯去研究了,現下咱們商量一下逃走之路。”

他又微笑一下,道:“我是假定你肯與我一道逃走,當然我不能勉強你。”

尤麗君悵然搖頭,道:“我怕不能跟你一齊走了,娘待我恩重如山,用盡各種力量,使我得以活着,我這條命,其實就是她的。”

趙羽飛搓手皺眉,口雖不言,可是事實上又沒有法子勸她改主意,因爲她盡的是孝義之道,這是她必須遵守的想法。

尤麗君側耳聽了一下,道:“地火已經開始收斂了,等一會兒你就可以看見遍地皆是火焰的奇景。”

趙羽飛隨口問道:“是不是那些火燼堆積地上?”

尤麗君道:“是的,可惜這時奇熱難當,不然的話,那裡面倒是有一條路,可以逃生。”

趙羽飛精神一振,道:“什麼通路?”

尤麗君道:“哪是地火的空氣入口,平時被地火的焰煙塞滿,只有在爆發之後,有陣子暢通,因爲火窟急須大量的空氣,而外面的空氣,就是從這一條孔道進來的,可是太熱了,我們沒有法子走到那洞穴入口。”

趙羽飛道:“假如咱們有法子渡過地上那一片熾紅的火燼,就可以從那空氣入口逃出去麼?”

尤麗君道:“是的,不過我只能帶你出去,而不能隨你走,唉!”

她這一嘆,含蘊着肝碎腸斷之聲,令人大生悲感,鼻酸落淚。自然這完全是因爲她具有超世絕倫之美的緣故。

趙羽飛忖道:“我們先求脫身,到了外面,再與她研究這個問題不遲。”

當下說道:“命運有時候非常奇怪,誰也料不到下一瞬有什麼事情。這樣好不好?咱們先設法出去,然後再談這個問題。”

尤麗君道:“好是好,但我們怎麼出去呢?”

趙羽飛道:“也許有法子克服,我有一宗專克烈火的小玩意,非常有效,反正試一試沒有大礙。”

他從背心中摸出幾支錫管,又問道:“那個氣洞在什麼位置?”

尤麗君道:“在右方四丈許的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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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道:“行啦,你打開這入口吧!”

尤麗君道:“我修煉了數年,沒有關係,但卻怕你熬不住這陣迎面衝來的奇熱之氣。”

趙羽飛決然道:“橫豎是一死,不妨試一下,好在剛纔也沒有烤死我。”

尤麗君想想也是道理,當下伸出玉手,向壁上按去。

頓時一股可以烤熟肉的熱氣,疾衝入室。趙羽飛屹立如山,手中的錫管連珠打出。

這一瞥之間,但見滿窟的地上,都積着一層熾紅的炭。如果滅火劑不收效,那是決計無法飛渡。

那幾支錫管先後落在地面,最後一支,恰好落在牆根。頓時熱力稍減,地面現出一條黑色的通道。

趙羽飛喊聲快走,當先鑽入,回身接住竄出來的尤麗君,一個起落,就到了那通氣洞口,鑽了進去。

但見那一條黑色通道,霎時已恢復赤紅。幸而此時洞內強烈的涼風直灌入來,他們根本不甚覺熱。

尤麗君帶他往前走,一面道:“謝天謝地,我們總算逃出來了。不過你還須小心,這通風洞穴內,有四五處是深洞,如果掉下去,就被地火灰深埋,永遠浮不起來了。”

敢情這正是她一定帶引他的緣故,趙羽飛心中十分感激,跟在後面,迅疾行去。

當他們躍過最後一個缺口,到了一處彎角,尤麗君突然停步,指住陷入去的一個方洞,輕輕道:“這就是秘道的出口了。”

趙羽飛看了一下,此處雖然很黯,但仍然可以看得清楚,鑲嵌在洞口的是一方雲石。

他把耳朵湊在石板上,凝神聽去。

尤麗君碰他一下,問道:“你幹什麼?”

頂頭道:“別作聲,我先聽聽有沒有人,如果有人,你就不能進去,對不對?”

尤麗君驚道:“老天爺保佑,切莫有人才好,否則黑風一起,火焰就會塞滿了這條氣道。”

趙羽飛心想:“我自然非說有人不可了,這樣你才肯逃到外面去啊!”

他凝神一聽,竟然有人聲傳出來,而且聽得很真切。不禁大喜,向她招一招手,示意要她來聽。

尤麗君耳朵一貼在石板上,登時面色變了,悄悄道:“是娘呢,唉,裡面就是她的寢室,這卻如何是好呢?”

趙羽飛噓一聲,輕輕道:“她跟什麼人講話?”

尤麗君凝神而聽,悄悄道:“是徐三姨,她是娘極信任的人,她……”

底下的話突然噎住,眼睛睜得非常之大。

趙羽飛自然也聽見了,原先在說着別的話的那個優雅聲音,忽然改變話題,說道:“麗兒如此大膽,真是我想不到之事。”

另一個嗓子尖銳有力,顯示出她雖是女流,但卻是很有決心,或者可以說是殘忍的一個人。

她道:“我早勸過姊姊你,不要相信這些丫頭。她們平時固然是馴如羔羊,可是一旦有了意中人,奇怪得很,最懦弱的人,也會變得非常勇敢。”

她們在說着最秘密的知心話,趙羽飛已能斷定裡面不會再有別人,根據對話的內容判斷,尖聲的是徐三姨,聲音優雅悅耳的是華水仙無疑。

只聽徐三姨又道:“現在你看,麗君暗助那姓趙的小子,而你卻無法下手取她性命。當然我曉得這是因爲你思念去世了的侄女,但這正是你不智之處。你何必千方百計把麗君變成和侄女一模一樣?”

華水仙道:“唉,我真是有些不忍心,所以我無法親手殺死地,只好走開等她自行倒斃了。”

徐三姨冷笑一聲,道:“自行倒斃?也許是數十年之後的事,這話豈不可笑?別人也許當真以爲她真是病得要死,但我卻曉得不是。”

趙羽飛感覺得到尤麗君的嬌軀劇烈地顫動一下,同時也聽到她透一口大氣的聲音,大有如釋重負之感。

華水仙徐徐道:“你的毛躁脾氣一輩子也改不了麼?她的絕症雖然是假的,但你莫要忘記,她的美麗也不是真的呀,那完全是我的妙藥發生的效用,否則人間哪裡可能有這麼美貌的女子。”

她停歇一下,又道:“這雖面學問大着呢.我給她所服用的每一顆丹藥,都是試驗品,我要利用她來求出一條正確的駐顏和變得美麗的仙方,事實上她每服一次藥。就有如在生死關頭上打了一個轉。以我觀察,假如沒有地火黑風的天然力量,她無疑早就死了。”

徐三姨道:“這樣說來,你命她服下最後一丸丹藥,也是大有用意的了?”

華水仙道:“自然啦,這正是我說的自行倒斃的原因了,她眼下這一顆,如若成功,則她在熬受地火黑風兩劫之時,即將枯萎而死,正如我們把最嬌豔的花卉,放置在嚴寒或酷熱的地方一般。如不成功,不必風火之劫來到,她已經先行死去。總而言之,她只要服下此藥,便有死無生,不過,她已是極有福氣之人了,她當然也得知,她這短短几年間,且服食了多少珍貴靈藥?那最後一九丹藥,更是珍貴得使人難以置信。”

徐三姨道:“這話也是,既然她非死不可,我就不說話了,只不知你打算怎樣處置姓趙的小子?”

華水仙道:“他必是少林門中暗暗培養的超級高手,你莫看他年輕,便生輕視之心。須知少林寺是天下武術總彙,百家千宗,不外少林源流。因此,少林寺可能動用一種移贈功力的秘傳大法,再加上全寺夾磨之功,訓練上一年,可抵別人苦練十載之功。”

徐三姨道:“若然如此,則此子能夠連毀本宮兩艘水仙舫之舉,便不足爲異了。只不知你打算如何收拾他?”

趙羽飛方自凝神聽去,忽然感到尤麗君身子似乎向外移動。他吃一驚,猿臂一伸,把她摟住。

低頭看時,依稀可見她面色蒼白無比,一望而知乃是受刺激太甚而致。她的容貌美得教人移不開眼睛。尤其是她此刻蒼白異常,別具一種楚楚之姿。趙羽飛只看了一眼,那顆心就軟得不成樣子了。

他在她耳邊輕輕道:“你怎麼啦?”

尤麗君微微呻吟一聲,道:“我頭昏得很,四肢無力。”

趙羽飛心中感到不妙,但口中安慰她,道:“不要緊,這只是你受的刺激太大之故。”

趙羽飛不敢怠慢,連忙又貼耳石板上,仔細聽去,要知他如果在事先得知對方如何對付自己的話,自是勝算較大。

可是,當他留神去聽之時,裡面的人已改變了話題,那徐三姨說道:“範南龍還在外面,可要放他進來,以便對付趙子龍?”

華水仙道:“放他進來倒是不必,但你可馬上通知他,叫他準備截擊趙子龍,不管用什麼手段,必須殺死趙子龍,如有錯失,殺無赦。”

徐三姨道:“好的,馬上就去傳此令,不過趙子龍既是少林弟子,你若向他下毒手,難道不怕結此仇家麼?”

華水仙發出譏諷的笑聲,道:“那些禿驢們還不好擺佈麼?他們還以爲我是從前的華麗均,誰敢把我怎樣?”

趙羽飛聽到此處,若有所悟,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悟的什麼。

室內透出徐三娘尖厲的笑聲,道:“是的,那一羣禿驢可笑極了,尤其因爲他們認爲你是方丈大師的舊情侶,他們謹守尊師之禮,死也不敢對你怎樣。哈哈,真是可笑極了。”

華水仙道:“好啦,你傳令之後,可隨時注意範南龍的情況,萬一他殺不了趙子龍,你便可出手助他,這一回恰恰對了你的口味了。”

徐三姨縱聲而笑,道:“不錯,像上一次弄死那隻大猩猩於剛,竟要過許多年才告功成,差點兒把我給悶死了。”

趙羽飛虎軀一震,雙目閃射出仇恨之光。敢情她們口中的於剛,正是傳藝與他的恩師。

他已聽尤麗君道破華水仙用姿色迷惑師父,使之失足,最後悔恨而死之事,因此這刻方能理解她們的話。

華水仙道:“別提他啦,那傢伙噁心死了,長得那麼醜。若不是武功絕高,我還可以順便偷學一點秘傳心法的話,纔不佈施色身與他呢!”

之後,便已寂然,想必那徐三姨已經去了。

尤麗君突然猛烈的掙扎一下,驚慌地道:“趙郎,快走。”

趙羽飛一聽而知情形不妙,立刻扶她奔去,一面問道:“什麼事?”

尤麗君聲音發抖,道:“黑風馬上就出穴了,地火窟內的火燼,將被捲入這條氣道。”

趙羽飛心頭一震,果然感覺到已沒有清涼的風迎面撲到,可見得地火窟已因某種變化,不再吸入空氣。

他既不知道這氣道的長短,亦不知黑風爆發後的情況如何,無從防禦,只好提氣拼命飛馳。

晃眼已走出二十餘丈,猛然聽到身後來路傳來一陣山崩地烈的怪嘯聲,連他那般功深厚之人,也禁不住泛起心悸膽裂的感覺,如是常人,定必頓時雙腳皆軟,移動不得了。

尤麗君直喘氣,結結巴巴的道:“啊呀,黑……風來……了,黑風一到……到,我們就……就不能動彈啦!”

趙羽飛一面跑,一面高聲問道:“地火餘燼呢?是不是同時捲到?”

尤麗君道:“不……不是馬……馬上到,但我……我們已不能動,只好……好眼睜睜的等它來了。”

趙羽飛霎時已竄出六、七丈,但此時那陣怪嘯聲,簡直已淹沒了他們似的。

他用盡全力竄去,正要詢問還有多遠,突然間眼前一亮,身上一輕。

敢請他已從轉彎的通道奔出外面,直至此時,他才知道黑風的壓力亦已隱隱籠罩住他們的身形了。

假如慢了一步,可能竄不出來。趙羽飛心頭一寬,然而目光到處,卻又大大吃驚,敢請他們乃是處身在一個深陷的石谷之中。

但見四方八面皆是峭立達數十丈高的巖壁,無路可走。唯一之法,便是揉升上去。

但此舉十分費時間,失足的話,定必粉身碎骨。如果不夠快,黑風挾着無數火燼衝出來,亦是死路一條。

他正惶急,自覺難逃過大劫之時,幸而尤麗君及時叫道:“左邊,快,那塊巨石後面。”

嘯聲已如洪水一般,在這座巨井般的石峭迴盪怒號,緊接着轟的一聲巨震,氣道出口衝出一股黑色的風柱。

這時趙羽飛宛如激矢一般,橫躍數丈,一個起落,到了巨石後面。但見石後又有一個洞穴,外面天光較強,照射入來。

他不待吩咐,伏身便鑽了進去,回頭看時,恰見一團黑風涌到,把視線隔斷,只要遲了那麼半步,便將被黑風覆蓋了。

他的手心出了不少冷汗,但覺平生的驚險,無逾於此,放眼一望,但見這邊又是一座天井型的石谷。

只不過比剛纔那一個廣闊得多,而且對面有一處坡度不陡,足可以奔竄上去。

尤麗君道:“我們從對面上去,就可以脫險啦!”

趙羽飛如言奔去,一面問道:“咦,這就奇了,你似乎已經不害怕啦!”

尤麗君道:“是的,剛纔我忽然想到,如果我能死在你的懷中,尚有何憾。所以我立刻就鎮定如常。”

趙羽飛聽了這話,一則很感動,一則又覺得很不妥當,似乎是不吉的兆頭,不過他沒說出來,迅快順着斜斜的石坡向上急奔。

然而當他才走上三、四丈之時,已感到四下生出一股無形的壓力,使他前進的速度減緩了不少。

尤麗君也感到了,說道:“照這裡的壓力推測,底下定必強上數倍。一般的高手,雖然可以抵禦,可是行動難艱,定必無法移動,我們幸而已到了此處。”

尤麗君再度走了丈許,身上一輕,速度又加快了,霎時已到了上面。

只見這上面是一片曠闊的石嶺,起伏不乎。再過去裡許,就是一片綠林芳草。假如從那邊望過去,倘若不是穿出密林茂草,根本就不知道這邊還有大片的石山深谷。”

尤麗君高興地道:“行啦,行啦,我們終於脫險了。”

趙羽飛把她放下來,一眼望見她那光彩照人,美麗奪目,宛如雲霞絢燦的面靨,不禁怔住了,目光再也移不開去。

尤麗君向他一笑,笑容中充滿了柔情,更是美麗得不可言表。

她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垂目避開他的眈眈注視,隨口道:“這座外谷,只有我習慣了黑風壓力的人,才下得去,亦可行動自如。”

趙羽飛心迷神醉,道:“啊,你太美啦!”

話不對題,益發可見得他真的有此感覺。

霎時兩片丹暈,染紅了尤麗君雙須。她那種嬌不羞勝之態,任何男人見了,定必不能自持。

趙羽飛也是男人,尤其是他風流不羈,並非拘謹守禮之士,當下跨前一大步,把她抱在懷中。

接着,吻在她的朱脣上。

他感到一陣從來未有過的銷魂蝕骨滋味,使他忘去了時間,也忘了山川大地,直是魂飛天外,除了一個尤麗君之外,已沒有任何別的感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猛然間一聲厲喝,把他們驚動,這一吻纔算結束。

趙羽飛回頭一望,但見範南龍怒容滿面,大步走來。他手中拿着短劍鋼盾,殺氣騰騰,一望而知不懷好意。

尤麗君驚得啊了一聲,趙羽飛道:“你且退後,待我來對付他。”

說時,也上前兩步,鏘一聲掣出寶刀。

他的刀纔出鞘,一股無形無聲而森厲的刀氣,已襲到三丈外的範南龍。

範南龍咬牙切齒,狠狠地瞪住他,似是恨不得將他刺上千百劍,方消心中之恨。但他腳下卻不由得頓挫不前,以免被敵人強烈的刀氣所制。

兩人相持片刻,範南龍鐵青的面色,漸漸和緩下來。轉眼間反而透出笑容,空氣立時鬆弛和平。

他道:“抱歉得很,我一時衝動,竟把咱們的諾言給忘了,假如趙兄見恕,兄弟打算收起兵刃。”

這刻他當然不敢妄動,除非對方點頭,不然的話,他一旦被襲,即使不死傷,也完全失去了先機。

趙羽飛收回刀氣,於是雙方都收起兵刃。

範南龍拱拱手,道:“恭喜趙兄,這回載美以歸,只不知何以不從前門出來,敢是沒有采到火蓮及黑風草?”

趙羽飛道:“我已如約入火窟,採得火蓮。但那囚香洞府之中,並非如你所說,沒有別人在內。所以我不得不從間道逸出,只不知範兄有什麼意見沒有?”

他實在不想動手,因爲他心中很愛惜這個武功才智都極爲傑出的青年。他報仇的對象,僅限於華水仙和徐三姨而已,不過,他仍然極爲小心地提防着對方,因爲華水仙的嚴令,他已知悉。

範南龍笑一笑,沒有做聲,腳下一直走過來,看上去完全沒有敵意。趙羽飛不得不拿話提醒他,道:“範兄,你我如若相拼,必有傷亡,如若範兄願意交個朋友,改日再謀良聚?”

範南龍晤了一聲,道:“這話甚是中聽,我心中實在非常佩服趙兄。”

他停下腳步,相距尚有尋丈。銳利的目光,忽然移開,落在趙羽飛身後七八尺遠的尤君麗面上。

但見他面上的表情,頻頻變動。甚是奇異複雜,叫人來不及分析。總之,他的心情波動得非常厲害,卻可斷言。

他凝望了片刻,仰面向天,望住晴空中的朵朵白雲,良久,仍無一語。

趙羽飛心想久耽此地,甚是不智。當下道:“範兄,你可曾有了決定?”

範南龍面上泛起了悵惆悲鬱之色,深深吸一口氣,張口長嘯。嘯聲中竟透出震撼心絃的悲壯愴涼的味道。

趙羽飛一怔,忖道:“他如何大有不辭一死之意?”

念頭掠過心中,那嘯聲餘韻,兀自搖曳空間,但見範南龍雙手一動,已取出鋼盾短劍,並且發出凌厲無比的氣勢,涌罩過來。

趙羽飛趕緊也掣出寶刀,發出刀氣,抵住敵人這股氣勢。

範南龍軒眉長笑一聲,道:“趙子龍,我範南龍今日與你交個朋友了。”

趙羽飛沉聲道:“朋友是這樣子交的麼?”

範南龍厲聲道:“不錯,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呔,看招。”

但見他盾劍齊施,猛然撞撲過來,迅厲如雷電交擊趙羽飛毫不退讓,心中怒罵一聲,揮刀硬劈。

常地大響一聲,兩人倏然分開。範南龍雖然是主動猛撲之勢,但雙方震開之時,卻多退了一步。

他似是毫不畏怯,身形甫穩,便又倒撲上來。從他兇狠的表情,凌厲的氣勢,可知他已存下必分勝負的決心。

趙羽飛火即上衝,心頭記起了華水仙的嚴令,曉得無法使他放棄拼鬥,頓時殺機大盛,充滿了胸臆間。

兩人乍合又分,刀劍相碰,發出陣陣震耳巨響。

不到一盞熱茶時分,雙方互相沖殺了二十餘招。每一招都具足了生死立分的兇險危機,緊張無比。

已退到兩三丈外的尤麗君,駭得花容慘白,雙手掩目,實在不敢看了。可是雙方的叱喝和兵刃相擊之聲,每一下都使她膽裂魂飛,遍體沁出冷汗。

繫於生死一發之中的兩個男子,誰也無暇注意尤麗君,無不用盡全身的武藝和智慧,全力對付敵人。

看看又拼了二十多招,趙羽飛殺機越盛,刀氣也越是凌厲。雖然在表面上,他並沒有佔着上風,可是他正如不斷增加火藥的炸彈一般,一旦爆發,威力有多麼大,誰也無法預測。

四下的砂石被刀劍的強風暗勁,卷颳得狂旋飛濺,聲勢猛烈緊張之極。

驀然間只見趙羽飛一聲大喝,聲震四山,喝聲之中,他已躍起尋丈,人刀合一,化爲一道眩目的光虹,挾着銳烈的破空聲,電射敵人。

鋼的大響一聲,劍氣刀光頓時消歇,人影亦分。只見趙羽飛屹立丈許之處,神態威凜,殺氣迫人。

範南龍胸前冒出鮮血,終於站立不穩,身子提早了幾下,一舉跌倒,手中的龍劍鋼盾,也拋墜地上。

他翻個身,吃力地擡起頭,口中急劇發出沉重的喘聲,向趙羽飛望去。

趙羽飛躍過來,眉宇間的殺機,倏然消逝,代之而起是一片憐惜。他沉裡的嘆一口氣,道:“範兄,我原無殺你之心,而且非常希望能與你交個朋友,唉,你的武功,你的丰采,你的才智學識,無一不足以使人傾慕佩服。”

他口氣誠懇無比,一聽而知是出自真心。

範南龍躺下去,長長吐一口氣,面上現出鬆弛的表情,道:“我知道你說的是真話,這真是我最感光榮之事。”

趙羽飛沒有勸他不要說話,因爲他深知對方的傷勢,已經是無可挽救的了,因此,他真誠恭敬地聆聽。

範南龍嘆一口氣,又道:“我身上有五雷珠,也有毒藥暗器,我曾奉命不擇手段殺死你,可是……”

他又嘆息一聲,才接下去道:“可是我已說了,我要和你交個朋友,所以我正大光明地使用武功。不管是你被殺也好,我敗亡也好,咱們總算交上朋友了,是不是?”

趙羽飛虎目之中,熱淚險險奪眶而出。他實在太感動了,這個年輕高手,實在太看得起他了。

他鄭重地點頭道:“是的,範兄,咱們今後雖是幽明相隔,人鬼殊途,但咱們已經是至交好友。這一段友情,刻骨銘心,永不相忘。”

範南龍嘴角泛起一抹微笑,雙目徐徐閉上,突然寂止,一望而知已經溘然物化。

趙羽飛嚴肅地跪下來,默祝他魂魄安息。同時又感到這一般奇異、壯麗。悲涼的友情,似乎有一種眩目的美麗,使他沉浸在無法形容的一種情緒中。

範南龍的音容,猶自盤旋在他心版上,驀地一聲驚叫,把他駭得跳起身,迅即回頭望去。

他一瞥之下,已看清那婦人約在中年,高薄的鼻子以及微笑的雙睛,都散射出一股兇狠冷酷之氣。

尤麗君已轉身向後面急奔,而後面就是斜落的石坡。因此,那黑衣婦人追過去時,霎時已隱沒在坡下。

趙羽飛電急撲去,一到斜坡邊緣上,頓時鬆一口氣。因爲尤麗君跑得很快,已奔落七八丈,而那黑衣婦人距她尚有兩丈,速度不但不比她快,反而遲緩。他記起尤麗君說過那黑風的壓力之事,所以頓時放心不少。

兩人一奔一追,轉眼間已到了谷底。黑衣婦人突然停步,擡頭向後面坡上瞧着。

她似是感到進退兩難,因爲進有黑風潛威阻路,退有趙羽飛守住。

趙羽飛小心地壓劍往下走,降落兩丈許。那黑衣婦人尖銳地喝一聲:“站住。”

他冷冷應道:“憑什麼?”

黑衣婦人擡起左手,只見她掌心有一顆像雞蛋般大的物事。

趙羽飛還沒有詢問,黑衣婦人已道:“這就是本宮的至寶五雷珠,我只要一出手,你就得粉身碎骨。”

趙羽飛冷笑道:“就憑這個?”

心中琢磨着,那黑風壓力,能不能使她出手受阻?如果五雷珠擲不出去,威力雖強,亦不必忌憚。

黑衣婦人仰天尖聲一笑,道:“不錯,就算此珠無法擲到她身上,但單是這一陣震波,也足以把她壓扁。”

趙羽飛道:“你只學會了這等無恥的功夫麼?你是不是姓徐?”

黑衣婦人恨聲道:“好,這賤貨什麼都告訴你了。”

尤麗君瑟瑟發抖,緩緩往後退,她這刻的行動,似乎也非常的費力。

趙羽飛道:“我早已聽見你和華水仙對話了,也知道了師尊之仇,該向何人報復。”

徐三姨發出刺耳的笑聲,道:“原來你是大猩猩於剛的徒弟,早知道,你決計活不到現在,但現在看來還不遲。嘿嘿……”

她腳下開始移動,但非常艱難遲滯。好一會兒工夫,才移動了一尺左右。

趙羽飛怒聲道:“惡婦,你死在臨頭,還敢發此狂言。”

他簡直氣得說不出話了。

那邊的尤麗君高聲道:“趙郎,她的五雷珠不會傷到我,你儘管放心。”

徐三姨厲聲道:“死丫頭,賤貨,回頭我定要剝你的皮,砍上千刀,剁爲肉醬。”

她惡毒地咒罵着,把尤麗君駭得直髮抖,遠處的趙羽飛看得很清楚。這一來他不由得恨上加怒,用心尋求殺敵之法。

徐三姨接着又惡毒地罵道:“小賤貨,你別得意,你的美貌,只不過是鏡花水月,很快就消失針蹤。那時候,哼,你變得比我還老。你知道這是什麼緣故。因爲你所有的精神血氣,生命潛力,都用靈藥發揮出來,所以你纔會漂亮。但你已是精幹髓枯,藥力一盡,你就馬上萎謝,登時變成雞皮鶴髮的老太婆了。嘿嘿……想想看,你纔不過十八、九歲,但看起來卻是個龍鍾老婦,真是有趣得很……”

這一番話,宛如咒語一般,尤麗君大叫一聲,頓時昏迷過去。可是四下壓力推擠着她,所以沒有摔倒。

趙羽飛一陣叫喊,她才悠悠醒來,高聲哭道:“趙郎,趙郎,我不要活啦!”

趙羽飛道:“別聽她的胡說八道,咱們手中還有火蓮花,你可記得?你放心,等我取她性命,我有法子使你長駐紅顏,長春不謝。”

徐三姨爆出厲笑之聲,道:“好,好極了。姓趙的,我拿性命跟你賭,我讓你點住穴道,任你安置在任何地方,然後我們等着看,假如三日之內,那小賤貨容貌如故,我就死在你刀下。如若她忽然衰老龍鍾,我只打你三個嘴巴子,也不傷你,我們從頭開始再鬥。”

她毒厲的聲音,使這深深的石谷中,充滿了恐怖,好像是老女巫念動惡毒咒語一般。

她停歇一下,見趙羽飛發愣,便得意地仰天狂笑,道:“好小子,你爲何不敢打賭?難道我的命是撿回來的麼?”

趙羽飛振作一下,道:“真是一派胡言,你和華水仙明明談到要尤麗君服藥之後,方會死亡……”

徐三姨受激不過,厲聲道:“你懂得屁,她身在洞外,沒有地火黑風的力量,才受不了……”

她又狂笑一聲,道:“我二姐已經封洞離此,她從今以後永遠不會在人間出現了。”

趙羽飛冷冷道:“你八成是瘋了,怎的如此語無倫次?”

徐三姨面色一沉,也冷冷的道:“我瘋狂麼?哼,我倒是願意變爲瘋狂,可惜老天不許,你以爲我二姊會無故的走了?告訴你也無妨,那是因爲我們已接獲飛報,得知少林那個禿驢已經下山,老的少的亂七八糟一羣禿驢跟着他,向這兒起來,不久就將趕到此地。”

趙羽飛心知她口中說的那個禿驢,必是師伯方丈大師,不禁茫然,心想:“他老人家如何肯輕離本寺?”

當下嘲聲道:“可笑得很,鼎鼎大名的水仙宮,言稱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中,原來還是有人怕的,趕快就夾着尾巴逃走了。”

徐三姨冷冷道:“你懂得屁,我二姊怕那秀驢認出她本來面目,才躲起來罷了。”

趙羽飛腦海中轟一聲,頓時大悟,瞪眼道:“原來她不是華水仙,是個冒牌貨。”

徐三姨道:“你聰明得很,她是誰?你可知道?”

趙羽飛腦中一直疑惑不解,那就是這個毒婦爲何不停地把各種內幕說出來。他一面對答一面琢磨。忽見尤麗君再移開了半步,頓時靈機一觸,爲之心驚膽裂,忖道:“是了,她不惜用各種最聳人聽聞的內幕,吸引我的注意力,以便拖延時間,等候壓力消除。那時候她仗着五雷珠的威力,便可以加害尤麗君和我了……”

此念一生,趕緊籌劃對策。事實上他也沒有法子下去殺死對方。因爲壓力相同,誰也難以施展快速動作,如若使用大伯父的奇門武器,震散壓力,對方仍可使用五雷珠來個同歸於盡。

只聽那惡婦狠狠地道:“你們這一輩子也休想找到我二姊,她已回到她的丈夫身邊,你們踏遍天下,也決找不到她了,嘿嘿!”

她的笑聲突然中止,因爲趙羽飛忽然轉身走回。一會兒工夫,他又出現在坡頂,探頭下望。

他厲聲道:“你這惡婦沒有一句真話,給我閉嘴。”

喝罵之時,連連跺腳,不少砂石被他跺得順坡滾了下來。

徐三姨望了滾下來的砂石一眼,這才向他注視,道:“我如有一句虛言,天珠地滅。”

趙羽飛道:“你發一百個誓我也不信。”

徐三姨怒道:“我如有一句虛言,就不是人養的。”

趙羽飛高聲向尤麗君道:“假如她手中的五雷珠爆炸,你會不會受傷?”

尤麗君仰起面龐,朝着被陽光正照,頓時泛起異常眩目的,奪人心神的美麗,光揮四射,似乎可以與豔陽爭輝。

她歇了一下,才輕啓朱脣,吐出嬌豔動人的聲音,道:“我不會受傷,你知道,我決計不肯騙你。”

趙羽飛猛一跺腳,又是一陣砂石滾了下去,口中大喝道:“惡婦,你那二姊叫什麼名字?”

徐三姨冷笑道:“告訴你也不妨,她就是九尾玉狐徐二小姐,天下知名。”

轟的一聲巨響,四山爲之搖撼,聲響迴音,震耳欲聾。

但見徐三姨所站之處,一大片五色奇光電閃即沒,這一聲巨響,便是在那兒發生的。

緊跟着又是同樣的一聲巨響大震,五色奇光,再度閃耀。

連趙羽飛也感到氣促心跳,站立不穩,連退了兩步。

他完全愣住了,目瞪口呆,望着天空,面上顯現出好像死了一樣的神情。

四山嗡嗡的作響,久久不絕。趙羽飛突然雙膝一軟,跪向地上,身子一滑,便骨碌碌地滾了下去。

他險險滾落一個凹陷的巨大石坑內,那是剛剛被炸成的石洞,裡面空無一物,徐三姨已經炸得粉碎,屍骨不存了。

趙羽飛的身子沿着石邊滾去,前進了丈許,這才停住,他雙目似睜非睜,茫然爬了起來,身上全無傷痕,但口中卻悽慘地呻吟一聲,似是受到極大的創傷。

他站起身,蹣珊前行,走了三丈左右,便停住腳步,低頭望着腳邊的一個女子軀體。

她就是尤麗君,仰臥地上,面龐上一片寧靜,使她出塵絕俗的美麗,散放出一層幽雅聖潔的光輝。

趙羽飛好一會兒才爬近她旁邊,沉聲喚道:“尤麗君……尤麗君……”

叫了好幾聲,她的眼皮緩緩睜開來,眼依舊那麼清澄明亮。她泛起一抹淺淺的笑靨,慢慢地道:“我知道你用了範南龍的五雷珠,隨着大石滾落坡下,炸掉那可怕的人。”

趙羽飛道:“那麼你爲何說不會受傷?”

尤麗君緩緩道:“我曉得不是受傷,而是死亡,所以我以爲不是騙你。但無論如何,也要請你原諒我這一次。”

趙羽飛激動起來,高聲道:“你爲何這樣呢?”

但馬上又抑制自己,嘆道:“你傷勢怎樣了?”

其實他一看就知道她心脈欲斷未斷,定是無法救治,尤麗君柔聲道:“啊,趙郎,我情願趁未老以前,離開人間,你別難過,也不要生氣,這是我唯一的出路。也是我們最圓滿的結局,將來你會覺得這一切很美麗、難忘,我永遠活在你心中,豈不是更美滿麼?”

她微微一笑,然後長長地透一口氣,美麗如星辰的眸子,漸漸隱沒。像一朵毫未凋殘的落花一般,躺在那兒。

趙羽飛緊閉嘴脣,心中無聲地悲泣,一陣陣不能形容的辛酸悲愴,充滿了胸臆中,只覺得人生如夢,形形色色,都無法捕捉,無法看得清楚。霎時間,不僅紅顏逝去,知己亡故的悲傷,同時更涌起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傷感。

一腔愁情,滿臉落魄,空山之中,鳥仍在啼,山花自落,趙羽飛惘然站起來,旋即又彎腰伸手,把一朵落在尤麗君身側不遠的紅蓮花拾起來,這花的顏色,依然鮮豔無比,俗世凡花,難以比擬。

他也全是悲傷,只覺得生既無趣,死卻不值,因此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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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龍崗院雙怪斃寵徒第九章 議大計羣雄聚鏢局第二十三章 丟佳侶赴約鳳凰山第二章 得嬌客歷險是非地第六章 鎖魔崖痛失美情人第二十八章 鬥水仙周旋斬羽翼第二十章 遊杭州羽飛遇雙美第九章 議大計羣雄聚鏢局第二十九章 十八澗被圍八卦陣第三十章 敗雙美法主現原形第二十一章 假綁架梅園窺天機第二十一章 假綁架梅園窺天機第十一章 探雷府美姬騙傻僕第二十九章 十八澗被圍八卦陣第十八章 會秋聲慘遭惡骨爪第二十一章 假綁架梅園窺天機第三章 動其情巧獲測音儀第一章 花月夜初探水仙舫第十六章 探虛實鬥法甘露寺第十章 挫陶森和約爲解藥第二十四章 戰四異勇赴江邊會第二十三章 丟佳侶赴約鳳凰山第十章 挫陶森和約爲解藥第二十七章 救愛侶中計陷囹圄第二十四章 戰四異勇赴江邊會第二十章 遊杭州羽飛遇雙美第二十七章 救愛侶中計陷囹圄第十七章 訪疑蹤孤身鬥羣小第十章 挫陶森和約爲解藥第十二章 僕賣主雷府遭劫難第二十五章 會冷鳳智破假吳瑤第十章 挫陶森和約爲解藥第十四章 楊家幫計破假兄妹第十六章 探虛實鬥法甘露寺第二十二章 擒二魔再議合作計第十二章 僕賣主雷府遭劫難第二十五章 會冷鳳智破假吳瑤第四章 定協約黃山救佳麗第十五章 擒石頭設計逼羽飛第五章 歷黑風身歷得靈藥第二十三章 丟佳侶赴約鳳凰山第二十四章 戰四異勇赴江邊會第二十一章 假綁架梅園窺天機第十二章 僕賣主雷府遭劫難第六章 鎖魔崖痛失美情人第十九章 龍崗院雙怪斃寵徒第三章 動其情巧獲測音儀第二章 得嬌客歷險是非地第十九章 龍崗院雙怪斃寵徒第三十章 敗雙美法主現原形第二十五章 會冷鳳智破假吳瑤第十四章 楊家幫計破假兄妹第二十六章 爲工銀歷險換三掌第三十章 敗雙美法主現原形第二十六章 爲工銀歷險換三掌第十一章 探雷府美姬騙傻僕第十七章 訪疑蹤孤身鬥羣小第二十八章 鬥水仙周旋斬羽翼第二十六章 爲工銀歷險換三掌第二十八章 鬥水仙周旋斬羽翼第七章 得忠僕石屋遇怪事第二十八章 鬥水仙周旋斬羽翼第二十七章 救愛侶中計陷囹圄第八章 奇門陣腿傷遭暗算第十七章 訪疑蹤孤身鬥羣小第九章 議大計羣雄聚鏢局第十四章 楊家幫計破假兄妹第七章 得忠僕石屋遇怪事第十七章 訪疑蹤孤身鬥羣小第十二章 僕賣主雷府遭劫難第十三章 黃葉寺大破拜火教第十七章 訪疑蹤孤身鬥羣小第十章 挫陶森和約爲解藥第二十三章 丟佳侶赴約鳳凰山第二十一章 假綁架梅園窺天機第二十一章 假綁架梅園窺天機第十八章 會秋聲慘遭惡骨爪第三章 動其情巧獲測音儀第十九章 龍崗院雙怪斃寵徒第九章 議大計羣雄聚鏢局第二十七章 救愛侶中計陷囹圄第三十章 敗雙美法主現原形第十六章 探虛實鬥法甘露寺第八章 奇門陣腿傷遭暗算第十二章 僕賣主雷府遭劫難第八章 奇門陣腿傷遭暗算第九章 議大計羣雄聚鏢局第二十一章 假綁架梅園窺天機第十七章 訪疑蹤孤身鬥羣小第七章 得忠僕石屋遇怪事第五章 歷黑風身歷得靈藥第十九章 龍崗院雙怪斃寵徒第十六章 探虛實鬥法甘露寺第四章 定協約黃山救佳麗第二章 得嬌客歷險是非地第八章 奇門陣腿傷遭暗算第二十二章 擒二魔再議合作計第十六章 探虛實鬥法甘露寺第十五章 擒石頭設計逼羽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