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外,不足百里的一個村莊內。
呂布面朝房門坐在一戶人家的正屋,一雙眼睛死死的凝視着與他相向而坐的賈詡。
在屋內左側,陳宮也坐在一張草蓆上,視線不時的在呂布和賈詡的身上游走着。
“中郎莫非戲耍於某不成?”眼睛微微眯了眯,呂布嘴角牽起一抹怪怪的笑容,語氣很是冰冷的對賈詡說道:“當日可是洛陽王將我等擒住,我等險些遭了洛陽王的毒手……”
“溫候!”呂布的話尚未說完,賈詡就拖上了腔調,將他的話打斷,對他說道:“溫候如此說,想來是有些不當。當日洛陽之亂,可是溫候在殿下大婚前一天,突然領軍殺入王府。若爲衛士拼死抵抗,殿下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被賈詡說破了當日之事,呂布的臉色更加陰沉,看着賈詡的時候,眉頭也是始終緊緊擰着的。
賈詡並沒有因爲呂布神色不善而止住話頭,接着對呂布說道:“溫候當日甚至殺入了王府後園,假若不是子龍將軍及時趕到,恐怕此刻洛陽已成無主之地。縱然如此,殿下尚且念及與溫候夫婦往日情分,不忍痛下殺手,溫候竟能說出這等話來,豈非貽笑大方?”
“夠了!”被賈詡數落了一番,呂布緊緊蹙着眉頭,一手按着劍柄,長身坐起,瞪圓了環眼衝賈詡吼道:“莫非中郎不懼某今日殺了你!”
“某爲洛陽王做事,心懷坦蕩。若是溫候真個要殺,那殺了某便是!”回瞪着呂布,賈詡也坐直了身子,半步不做退讓的說道:“只怕殺了某,這天下間再無溫候容身之處!”
賈詡的硬氣,激怒了呂布。
一把抽出長劍,呂布身子一欠就要站起來。
跪坐於一旁的陳宮,眼見着倆人鬧了起來,連忙起身,快步衝到倆人之間,將手臂展開,擋在呂布身前,對呂布說道:“溫候息怒,賈中郎話雖是不中聽,卻是自家人之言,溫候若是真個殺了中郎,恐怕真如中郎所說一般,天下間再無溫候容身之處。”
被陳宮攔着,呂布的怒氣已然未消,不過陳宮的一番話,卻是讓他稍稍理智了一些。
將長劍重新插回鞘中,待到長劍落鞘,呂布用力的推了一下劍柄,把長劍推的“啪嗒”一響,這才冷聲向賈詡問道:“中郎前來,究竟所爲何事,快快道來!”
“爲溫候身家性命而來!”呂布問及他來此的原因,賈詡絲毫不做隱晦的對他說道:“劉備到了徐州,陶謙待之如上賓。溫候若是也到徐州,恐怕陶謙便會如臨大敵。如此境遇,試問溫候如何立足於世?”
賈詡話說的確是難聽,可字字在理,縱然呂布聽了滿心不爽,卻也說不出什麼,只能緊緊的擰着眉頭,一臉憤懣的在那坐着。
“中郎既然前來,定有妙計!”呂布雖是沒有說話,站在二人之間的陳宮卻轉過身,抱拳向賈詡行了一禮,對賈詡說道:“在下願聞其詳!”
看了呂布一眼,賈詡伸手捋着下巴上的鬍鬚,略作沉吟,便對陳宮說道:“那陶謙向來身子骨弱,每日須有藥材保着,方可如常人一般。假若我等買通送藥之人,給他添上一兩味……”
話說到這裡,賈詡就沒再說話,只是嘴角微微牽出一抹怪怪的笑容,眼睛眯縫着看向陳宮。
陳宮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便撫掌大笑說道:“嚮往有人對某言說中郎乃是毒士,某尚不信,今日聞得中郎一言,方纔信了。好計,只是忒毒了一些!”
“無毒不丈夫!”臉上保持着笑容,賈詡嘴角保持着那抹淡淡的笑容,並沒多說什麼,只是輕描淡寫的丟出了這麼一句話。
“好!”點了點頭,陳宮再次抱起雙拳,朝賈詡躬身一禮,對賈詡說道:“溫候與我等均是入不得徐州城,中郎以洛陽王之名,卻是入得。買通送藥之人,便請中郎去做,可否?”
“可!”賈詡絲毫沒有半點推辭,點了下頭,應下了陳宮的請求,接着便站起身,抱拳朝陳宮拱了拱說道:“如此某便先入徐州,在城內等候溫候。帶到溫候佔了徐州,殿下自會送來兵刃、糧草!”
或許是對劉辯還有着很深的成見,賈詡在說這番話時,呂布始終沒有半點表示。
直到賈詡離開了屋內,跨步走了出去,呂布才擡起頭,看着陳宮,向陳宮問道:“那賈詡究竟何意?”
“此乃連環之計!”聽得呂布發問,陳宮微微一笑,對他說道:“若是陶謙身亡,這徐州便會爲劉備所得。溫候屆時前去投靠劉備,劉備必定假意將徐州讓給溫候,溫候無須奪得徐州,只須先向劉備借下小沛,待到整兵齊備,趁劉備不意將徐州一舉奪下,自此徐州便入了溫候之手!”
“莫非那賈詡果真不是調笑於某!”聽了陳宮的一番話,呂布一臉恍然的點了點頭,好似自言自語的說了這麼一句。
“溫候多慮了!”擡手捋着下巴上的鬍鬚,陳宮臉上漾滿了笑容,對呂布說道:“若是賈詡有心調笑,也不至專程從洛陽千里迢迢趕到徐州。此番賈詡前來,正是應了洛陽王的意圖。”
“洛陽王莫非對某真是有些情義?”向到當初背叛劉辯,如今又要接受劉辯的支持,呂布心內就覺着很不是滋味,下意識的向陳宮追問了一句。
賈詡剛到此處,陳宮便已看出劉辯是想借着呂布的力量拖住曹操,原本他並不打算幫助賈詡促成此事,可轉念一想,如今的呂布,早已成了三姓家奴,在世間完全無人敢收留於他,恐怕也只有奪取徐州纔是唯一的出路。
心內做了衡量,陳宮便不好將劉辯的真實意圖說給呂布,在呂布這麼問了一句之後,他只是抱起雙拳,朝呂布深深一躬,算是做了回答。
賈詡的這個動作,意味深長,可呂布卻沒看出其中端倪。
略微沉吟了一下,呂布點了點頭,輕嘆了一聲,對賈詡說道:“罷了,當日某被判洛陽王,他卻是不殺某等,已算是對某有恩。今日又是如此幫襯,即便真個爲其所用,某也認了!”
呂布的這番話,說的是十分無奈,立於他身前的陳宮,在聽到這麼一番話的時候,心底也很不是滋味。
可陳宮卻很清楚,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把劉辯的真實意圖說出來,至少在呂布真的佔了徐州,穩固了根基之前,有些話,他還不能說給呂布知道。
劉備入了徐州城,呂布也已兵臨徐州城下,此時的淮南境內壽春城。
剛從揚州來到壽春的袁術,站在城牆上,眺望着遠處蔥翠的淝陵。
淝陵呈南北走向,橫跨於壽春以東。
起伏連綿的山巒,並不是十分高聳,卻也有着一種婉約的秀美。
此地在西漢年間,由於有八名術士在此煉丹,而得名八公山。
淝水與淝陵縱橫交錯,可謂是一處山川秀美之所在。
滿山的樹木枝葉相連,蔥翠的綠意給炎炎夏日消去了幾分暑氣。
壽春城牆上,一個個披堅執銳的淮南軍將士,筆直的挺着腰桿,如同雕塑般佇立着。
雙手背在身後,穿着一身絳紅色錦袍,袁術站在城牆上,望着城外,眼睛微微眯了眯,向身後的衆官員問道:“伯符回返江東之前,曾將傳國玉璽贈於某,玉璽在手,某是該將它送於洛陽王,還是該送到許昌,交還當今陛下?”
“袁公!”袁術的話音剛落,他身後就有一個人站了出來,抱拳躬身,對袁術說道:“如今大漢社稷傾頹,如日暮殘陽。有道是天道輪迴,大漢氣數已盡,袁公因何還要將玉璽返還漢室?”
聽得身後之人如此說話,袁術扭頭朝他看了一眼。
說話的人不是別個,正是一直以來,慫恿袁術稱帝的李豐。
從李豐的話中,袁術好似聽出了什麼,他雖是沒有說話,可臉上漾起的那抹喜色,卻是難以掩飾的。
看出袁術面露喜色,李豐抱拳躬身,連忙接着說道:“袁公坐擁淮南,此處乃是地傑人靈之所在,境內河川縱橫,四季風調雨順,扼守南北要衝,向來爲兵家必爭之地。且淮南軍勇武,天下聞名,袁公……”
“李主簿莫非是要陷袁公於不義不臣?”李豐的話尚未說完,袁術臉上剛漾起自得的神色,另一個聲音就在這時兜頭澆了袁術一盆冷水:“漢室國祚尚未徹底淪喪,洛陽王鎮守洛陽,麾下雄兵數十萬。討伐董卓、剿滅公孫瓚,北征匈奴,洛陽王何曾有敗?”“袁公!”先是反駁了李豐一句,袁渙隨後便抱起雙拳,向袁術躬身說道:“李主簿慫恿袁公脫離漢室,無非是欲爲自家多討好處。袁公一旦稱帝,他便可封妻廕子,做那開國功臣。可袁公有未想過,如今天下羣雄紛起,洛陽王爲漢室苗裔,尚且難以聚攏羣雄,袁公稱帝,何人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