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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哥去你大嫂孃家了,把幾個妮子都帶去了,你二叔去了地裡。”王小愛嘆息,“要不是我這身子拖累,你二叔和你大哥也不用這麼累。”
葛凱健的媳婦在縣裡上班,葛凱健一個人要照顧自家和岳母家,葛丁丑家裡地裡的活都要幹,這父子倆確實夠累的。
“所以說嘛,這回你就跟我去臨曲人民醫院好好看看,毛病治好了,我二叔和我大哥就輕省了,可不要再隨便相信神婆,冤枉錢花了,毛病也越來越厲害。”葛凱琳趁機說教。
在她和王小愛聊天的時候,高爭氣也沒有閒着,自動自覺去忙活做飯。
其他人已經習慣了高爭氣這個樣子,只要有高爭氣在,就沒有操心做飯的事。
吃過飯又閒聊了一會兒,葛凱琳告辭,她想去旱地山看看,高爭氣陪着她一塊去。
倆人商量着路過董曉俊家,順便進去看看,兩家是通家之好,葛凱倪和賈海軍生分,可她畢竟和賈海軍從小一塊長大的,挺懷念小時候的日子。
葛凱琳初中畢業後再沒有見過賈海軍,那時賈海軍去了中條縣中學復讀。
相比於那個時候,賈海軍沒多大變化,個子矮小,身形精瘦,那時候動不動就和葛凱琳鬧彆扭的他,現在臉上是疏離的客氣。
賈海軍只簡單一句:“好些年沒見過你了。”
再沒了言語,和高爭氣也沒有話說。
董曉俊給葛凱琳和高爭氣倒了熱水。問起郝沈梅和葛辛丑的情況,說是有時間要聚一聚。
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掀簾進來,看着葛凱琳的眼神不善。
董曉俊給葛凱琳介紹:“這是海軍媳婦,尚萍。”
葛凱琳簡單地打了聲打招呼:“你好。”
這種明顯有敵意的人,她能打聲招呼,也只是出於對董曉俊的尊重。
尚萍皮笑肉不笑:“怪不得我爸媽總誇你,原來長得還真是好看。聽說你一直沒找對象。是不是覺得自己條件太好,挑來挑去挑花了眼。”
董曉俊喝斥:“尚萍,咋說話呢。”
尚萍閉嘴。卻斜着眼看着葛凱琳。
賈海軍一聲不吭。
高爭氣的手關節發出噶蹦蹦的聲音,葛凱琳扭頭去看,高爭氣有如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
葛凱琳拍拍高爭氣的手,讓高爭氣他稍安勿躁。心裡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高爭氣拉起葛凱琳,向董曉俊告辭:“嬸嬸。憨琳還有事要辦。”
一臉木然的賈海軍臉上有了變化,盯着高爭氣和葛凱琳互相拉着的手,擡頭,眼神在高爭氣和葛凱琳的臉上來回逡巡。
憨琳。這個詞很多年沒有人提起過了。
賈海軍慢慢站起,高爭氣已經拉着葛凱琳往外走。
尚萍扯住跟着往外走的賈海軍的衣領:“你幹啥去?”
董曉俊叫喚:“等等,我和你倆一塊走。”
忙活着往飯盒裡裝飯。這是要給賈開心送飯去。
葛凱琳和高爭氣在院門外等,賈海軍沒有出來送。
路上。董曉俊讓葛凱琳不要和尚萍一般見識,說尚萍就是個二百五,說話從來不經大腦。
葛凱琳也說不上自己是個什麼心態,說不生氣吧,心裡確實不舒服,說生氣吧,心裡卻也沒有多大起伏。
還有點好奇:“尚萍看起來比海軍高了有一頭,他倆這是咋看對眼的?”
而且,賈海軍相貌一般,是那種扔進人堆裡就找不着了的人,尚萍的身高和樣貌出衆,要是特意打扮一下,不比在t臺上走秀的模特差,這樣兩個人湊在一塊,還真是咋看咋不那麼登對。
董曉俊好笑:“海軍說他自己長得不咋樣,要是再娶個和他一樣的媳婦,生了妮子可就麻煩了,娶個尚萍這樣的,最起碼妮子有一半的機會長得好看。”
葛凱琳聽着好玩:“海軍倒是想得長遠,他和尚萍能在一起,應該費了不少功夫吧。”
“可不,死纏爛打好幾年。”想起兒子那幾年吃的苦,董曉俊笑不出來了。
到了校門口,葛凱琳進門房和賈開心寒暄幾句,然後和高爭氣往旱地山方向去。
高爭氣一直悶悶不樂,葛凱琳和他說話也很少聽到他的迴應。
“滾蛋,你咋啦?”葛凱琳站住。
“你今兒個照鏡子沒有?”高爭氣不答反問。
“照了,有啥不對嗎?”今早梳頭時還特意對着鏡子看了老半天。
忽然從一身古式打扮變成現在這樣,尤其是她那一頭烏黑捲曲的長髮,變成如今只有寸許長的短髮,她一點都不適應,想着要把長頭髮留起來。
“你沒覺着海軍媳婦和你長得有點像嗎?”高爭氣的手又握成了拳頭。
哦,還真沒看出來。
尚萍比她高有半個頭,扎着馬尾頭,由於常年在地裡勞作,皮膚粗糙,兩邊臉蛋曬得紅紅的,身體並不胖,因穿着不講究,倒也看不出好賴。
葛凱琳本身樣貌就好看,常年呆在辦公室裡,皮膚嫩白,雖然之前的葛凱倪胃口奇大,身材卻也保持的很好,衣服的質地和樣式也都很考究,還真看不出哪裡和尚萍像。
非要說兩人長得像的話,那就是兩人都有着一雙大眼睛,睫毛彎曲而長,鼻子俊挺,耳垂都比較厚。
不過這也有些牽強。
就是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長大後由於生活條件的不同,樣貌也會差別越來越大,何況葛凱琳和尚萍的關係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滾蛋,你想多了。”葛凱琳反過來勸慰高爭氣。
高爭氣沒有迴應。
在這片田野上,有太多他和葛凱琳的回憶,那時的他,傻乎乎的,就是葛凱琳的一個大尾巴,一天不見葛凱琳,就害怕得不得了,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
大家都說他是被爸媽丟怕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對於爸媽他沒有一點印象,可能是潛意識裡還是留有恐懼吧。
後來緒祥來了,教他如何獨立,教他怎麼樣纔不被人欺負,葛凱琳也希望他能自立。
他跟着緒祥出去長見識,每每到了一個地方,緒祥安置好他之後,就去忙自己的事,他很想葛凱琳,想到晚上睡不着。
緒祥沒有讓他回去過年,那是他第一次在外面過年。
晚上他睡不着的時候,緒祥就教他功夫,直到他累得站着都能睡着。
他問緒祥,爲啥不乾脆點了他的睡穴,省得陪着他熬夜。
緒祥當時是咋說的,原話他不記得了,那意思他還是明白,說是點人穴位不一定是好事,說不定還會白費了葛凱琳的功夫,讓他又變回傻子。
還有一層意思他也聽明白了,就是緒祥也睡不着,他心裡也有掛念的人。
後來緒祥的事終於辦完了,他高興的不得了,見到葛凱琳,他恨不得抱着葛凱琳不撒手,可是他不敢,小時候那次勒得葛凱琳昏睡好幾天,給別人留下了恐懼,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那次緒祥從騾子上摔下來,在緒家堡養了很久的傷,傷好回家,他還沒來得及高興,緒祥就給他講起了男女大防的事。
他聽懂了,就是他和葛凱琳都長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摟摟抱抱,別人會說閒話的。
他記得很清楚,緒祥的語氣冰冷:“這種事對男的傷不到一點皮毛,傷害最大的是女的。”
那以後,他再沒對葛凱琳有過很親密的動作,唯恐傷到葛凱琳一點,只一心一意做好吃的,想讓葛凱琳吃好點,個子快點長高些,以免在新環境被人欺負。
葛凱琳的個子是長高了,可人也變了,就連名字也改了,對他也疏遠起來。
他提出要去南方看看,內心其實很不想走,他想葛凱倪能挽留他,捨不得他。
可是他並沒如願,葛凱倪不但沒有表現出一點不捨,似乎還鬆了一口氣,就像甩脫了一個包袱一樣。
雷靈枝提出要和他一起去南方,他不願意,可是那時候他覺得被拋棄了,他的腦子似乎已不是他自己,渾渾噩噩中就被人把他和雷靈枝湊到了一起。
在南方的那兩年時間,他想葛凱倪想得睡不着,半夜起來練功夫,還一遍遍的催眠自己,學好做菜,回去就能讓葛凱倪吃的更好。
在這樣的催眠下,他在南方堅持了兩年。
至於跟着他的雷靈枝,那兩年是怎麼樣的,他沒有多大印象,只記得雷靈枝有幾次幫他打理他的屋子,他不願意,好像還有一次直接把雷靈枝丟出了屋子。
那次,雷靈枝哭了,哭得很大聲,他心裡煩躁。
他告訴雷靈枝,只要她不動他的東西,他就再也不會對她發脾氣。
那以後,他和雷靈枝相安無事,直到回到惲縣。
兩年過去,他以爲葛凱倪會想他,可是沒有。
葛凱倪反而對他不冷不熱,好像他是從沒見過面的遠房親戚一樣,對他客氣又疏離,用冷淡形容更恰當。
雷靈枝替他打抱不平,他不要雷靈枝摻合他和葛凱倪之間的事,否則就不要再跟着他。
那時正當葛凱倪高考落榜,大家都安慰他,說是葛凱倪心情不好,讓他忍一陣子,過了一陣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