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樺和錢纔在包房坐了半個小時，在王方樺都有點不好意思時，陳進帶着兩個身着白襯衫的男生姍姍來遲。
錢才第一眼看到陳進的時候，感覺這人還挺有點大拿的氣場，也許是這兩年的待遇太好，各方的誇讚，也讓他有點雙腳離地了。
“王院長，不好意思啊，忙着研究一組流片數據，時間都給忘了，見諒見諒。”
陳進一進包房，臉上呈意氣風發之態，爽朗的聲線，先聲奪人，雖然講到流片數據，但臉上卻沒有任何擔心的情緒。
錢才卻是心中一凜，都開始做流片了？
流片，差不多就是試生產了。
他這個連軟件開發工具，調試接口都沒有的玩意，拿到哪裡做的流片，怎麼可能流片？
“陳教授是忙人，一工作起來如癡如狂，能理解。”
王方樺一邊解釋，一邊看了錢才一眼，站起來跟陳進握了個手。
“來，跟你介紹一下，我們學院的顧問，蔚來集團的董事長錢才。”
王方樺沒介紹錢才的學生身份，也是不想陳進充大。
沒想到，錢才卻是挺熱情的站起來主動跟陳進握手。
“陳教授你好啊，我還是聽中宣部的陳羽主任提起你，我問她中國芯片發展的前景，她說如果想了解國內芯片，應該來諮詢伱，我才請王院長介紹一下。”
錢才擡出大旗，也是臉不紅心不跳，反正也是事實嘛。
王方樺聽了這話，心裡也是恍然，還真是領導介紹來的，而且…級別不低啊。
陳方樺聽到這話，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怠慢了的表情，賠了些笑容，跟錢才握手，還晃了晃。
“錢董事長真是年輕有爲啊！國內青年，就應該對高科技事業有期待，有探索，有追求，你的眼光很好，我們國內的芯片行業，必將會很快展現大的輝煌。”
他本來覺得王方樺有些不知所謂，一個管理學院的捐贈方，你叫我來吃飯幹什麼？
一聽這名頭，再看這年齡，聽他隨口提起的領導級別。
不簡單啊。
他心裡已經給錢才安上了一個級別不低的二代帽子。
他接觸的領導級別再高，那也是人家簽字，他辦事，和親生的，能一樣嗎？
錢才笑了笑，客氣道。
“我是對互聯網感興趣，最近也投資了幾個億到互聯網企業，互聯網一直是金融市場的寵兒，但我對互聯網的發展速度，一直沒個底啊！人家跟我說，互聯網，一定要背靠芯片的發展，所以我也想請陳教授給我解解惑。”
談及專業，陳進也是眨了眨眼睛，緩緩坐下。
“其實要說CPU芯片發展呢，對互聯網肯定是有巨大推動作用的，因爲互聯網的載體—電腦，其核心就是CPU，這個CPU芯片的發展，將大大降低電腦的成本，提高能效。
但我研究的DSP屬於專用的信息處理器，強調的是多功能，和CPU尚無法相互代替，所以沒法給你準確的回答。”
陳進也不是不能回答，但眼前這個老闆又沒給他諮詢費，他是懶得回答。
錢才當即也坐了下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
“嗯…本來我也準備請摩托羅拉中國區的董事長賴先生幫我引進一兩個人才呢，網絡工程師，或者半導體研究所的，我們公司接下來在互聯網領域的投入將是巨大，還得請兩個專業人才負責諮詢業務纔是。”
陳進聽到“半導體研究所”，當即都要炸毛了。
這特麼可是他的前同事啊！！
他知道國家肯定不會請一個美國佬來搞國產芯片的研究，但私人老闆，還和賴並榮有關係，請來兩個不觸及核心業務的研究員，真有可能。
請到滬上…這都準備上報的發佈會…他還敢大大咧咧的開得下去？
萬一他也來呢？萬一同事在現場呢？
陳進內心慌得一匹，但臉上還是保持微笑道。
“錢董事長…和賴先生很熟？”
錢才立即笑道：“我們公司的股東和他比較熟。”
隨口就來是錢總的特長，編這種當場戳不破的謊，他毫無壓力。
反正我的股東怎麼認識的，我也不清楚。
“錢董事長…其實就這個問題，完全沒有必要專門請如此專業的工程師來回答，我可以提供一條思路…近些年來，芯片的發展其實都是有據可循的…”
“摩爾定律，是吧？”錢才笑吟吟的接話道。
你知道還來問我？？
陳進心態都有點崩了。
“是這樣的。”錢纔等了他兩秒，看他閉口不言，繼續“解釋”道。
“我們股東會…內部意見不是太一致，我跟他們說啊，國內的芯片領域，發展勢頭也是很猛的，未來幾年，電腦生產成本一定會大幅度降低，互聯網也會隨之大肆普及。
但有些老古董，他不信啊！跟他說摩爾定律，他也不懂不是？
其中就有和賴先生相熟的這一位，說可以託關係在摩托羅拉總部請專家來給董事會做戰略分析，所以我想起陳教授也是那裡出來的，還能負責這麼大的一個項目，想必在半導體研究所也很有能力，要不你推薦推薦？”
陳進這會內心已經五味雜陳。
對面這個年輕人還調查過他的履歷，他覺得很有危機感。
但他的理由…似乎又跟自己好像沒什麼關係，如果他真的有這麼大規模的投資，謹慎一些，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一時言間有些沉默。
兩個博士生在旁邊坐着，也是尷了個大尬。
這味道不太對啊！
本來今天陳進帶他們來，也是以犒勞犒勞的名義，這兩個是他手底下的精兵強將，他想着捐贈方請吃飯，規格肯定不差，又是人家主動提的請自己，他也想彰顯彰顯自己的社會地位，結果沒想到，對方一來，就抵着他的死穴猛戳。
還不好發作，他現在甚至都不太敢走，只想着怎麼打消他的想法。
這次連旁邊坐着的王方樺都覺得有些不對了。
來的時候你可沒提這個！介紹什麼人？
這個錢才…在海外還有關係？
錢才清咳一聲。
“額…是我有點唐突了，一時沒想到，陳教授在國外搞研究，聽說國外項目研究同行競爭都比較大，私人關係不太好…也屬正常。”
陳進表情頓時融化，錢才言語間流露出替他解圍的意思，起碼是種善意。
其實，錢才這種手法，在20年後的戀愛領域，有個專業名詞，叫做“推拉”。
“啊…錢董事長看來是有過一些瞭解的，有些同事不僅關係不太好，甚至有時還會勾心鬥角，相互詆譭…也是正常，我恐怕無法做出什麼有效的推薦。”
呵呵，豈止詆譭，達爾文和歐文還對吐過口水呢。
西方很多科學家的情商堪稱黑洞，科學史很多重要研究，都是在賭氣中實現進步的，霍金甚至因爲天鵝座X—1是不是黑洞的問題，還和索恩賭過一年的黃色雜誌。
後來證明是黑洞，霍金輸了，按月寄雜誌給索恩的時候，被索恩的老婆一頓臭罵。
很難說他是不是故意輸的。
錢才笑了笑，眼看服務員進來上菜，也給了陳進一些空間，緩和緩和心情，跟另外兩名博士聊了起來，聲稱最近看了一些微電子相關的書籍，也紮紮實實的請教了一些這兩天沒看懂的半導體問題。
王方樺聽得臉色鐵青啊。
你特麼缺勤率我就不說了。
忙生意嘛，做這麼大生意，無可厚非。
但你現在去自學微電子學科，感覺你也不是很忙啊！
陳進則是聽得內心安定了一些，聽他問的，都是些入門級的問題，應該是真的不瞭解。
陳進還是有理論實力的，要不也忽悠不了這麼多專家組。
菜很豐盛，酒是茅臺。
但滬上這地方賣的茅臺，正不正宗就不知道了。
錢才也擺上架勢，陪着喝了幾口，開始陳進還說晚上要回去研究中心，錢才就開始打聽德克薩斯大學，甚至還想問問他專業。
他喝了。
全他媽是假的，這人還是個細節怪，越問越深，甚至要開始問他的畢業論文。
陳進喝着喝着，也開始主動灌錢才，他實在不想聽錢纔再說話了。
一個海龜派的研究所負責人，主動開始聊古代文學，越聊越遠。
…
“錢總啊…喝得…很開心！改天再…再續。”
錢才和陳進相扶着出來，王方樺還在廁所裡面吐。
喝得太他媽野了。
五個男人幹了四瓶酒，一個還沒喝，主要就是王錢陳三人，每人拿着一瓶酒倒。
喝到最後，錢才居然又拿了一瓶。
開始是錢才提一杯，後來是陳進提一杯，王方樺夾在中間，一杯都沒躲過，有時候作爲介紹人，還得陪喝。
王院長也不是不能喝酒，但很多年沒打過這種衝鋒仗了。
錢才18，陳進34，他55了。
喝到一半天旋地轉的時候，他都想寫封遺書。
要是他還能寫的話。
錢才扶着陳進的腰，回頭看了看站在門口等王方樺的兩個博士生。
“進…進哥，你這個項目完成了…可得好好和我喝一頓…我聽說你…你剛說是搞芯片測試的，你們是不是…研究項目期間都不喝酒？”
“嗯…”陳進也是半夢半醒。
“酒…酒精對芯片又沒影響…少…喝點就行，操…操作測試儀器的時候還是不…不能。”
隨着錢才一邊聽，一邊扶着陳進上車，陳進一挨座，立時睡着了。
錢才搖了搖腦袋，趕緊跟後面的兩個博士生打了個招呼。
“陳教授住單身公寓五號樓？”
兩個博士點頭，都有點懵。
剛纔他們可是看着錢才喝了一瓶多，居然現在走路都不打晃。
酒神啊！做生意的就是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