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很熱,蘇北本想把外套脫了,讓柳寒煙暫時放辦公室,不過她和周曼都是不同目的的愛答不理,讓蘇北自討沒趣,只好拎着西服外套走進電梯。
陳雪菲這個時段約他出去喝茶,蘇北有些猜不透,明天是老陳的六十大壽,可能還會宣佈退股柳氏集團,這基本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到了茶樓,陳雪菲自然還是包廂,古樸典雅的包廂,連空調的外觀都是用竹篾編制的,一桌一茶案,陳雪菲一襲蠶絲長裙,舉止優雅的端坐在那裡烹茶。
“陳小姐倒是忙中偷閒,陳副總的生日準備的怎麼樣了?”蘇北放下外套,坐在她對面。
“不用我操心,我爸公司那邊準備好了,昨天柳寒煙也攙和了一腿。”
這件事蘇北倒是沒聽柳寒煙說起過,不過也難怪,老陳是父輩跟着柳老董事長一起打天下的功臣,現在即便是退股,也得讓人家走得風風光光。
陳雪菲從茶几下拿出一個公文包,從裡面拿出幾份文件扔給蘇北。蘇北一眼就看見了一份融資協議書,不是退股,而是繼續追加投資,一時間蘇北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什麼情況?
“這是?陳小姐,容我自作多情你一次,你該不會是因爲昨天的事情,同意向柳氏集團追加投資的吧,真是這樣的話,我可擔待不起。”
陳雪菲噗嗤笑了:“蘇北,你就這點出息?看清楚合約再說話,我爸以前是百分之十的股份,現在我要再從柳寒煙手裡買百分之十。”
收回目光,陳雪菲淡淡的說:“麻煩你回去轉告柳寒煙,這個條件她要是答應的話,今天下午我會派註冊會計師過去過戶。”
“我去,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爲什麼不直接找她,她今天就在辦公室,我給她打個電話……”
陳雪菲按住蘇北的手,笑道:“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講,非常不喜歡柳寒煙。當然,我也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雖然很欣賞你,但是你的臉還沒那麼大。”
“那是爲什麼?”蘇北笑問。
“這要從何說起呢?”陳雪菲倚在沙發上,目光放在窗外,“以前我爸是工程局的,後來下海經商第一桶金就是和柳老董事長一起掙得,後來我爸投資房地產逐漸發跡。而柳老董事長還是從事日化行業,因爲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我父親這百分之十的股份只是情感投資,從沒打算分得紅利。”
“柳老董事長死後,柳氏集團越來越沒落,我爸不忍心看到柳老董事長打下來的江山毀了,所以一直沒撤資,甚至從一定程度上來講在維繫柳氏集團。你應該有所瞭解,那時候的柳氏集團羣龍無首,於是我爸他們就把洪威捧了起來拿事,甚至……看走了眼,把我嫁給洪威的兒子。”
蘇北倒吸一口冷氣,難怪她這麼不待見柳寒煙。陳友良對柳氏集團也算仁至義盡,只不過前些年站隊時站在洪威這邊,現在柳寒煙終於子承父業拿起整個公司,而陳友良本人也是人之將死。
“我爸爸也猶豫了好久,才做出這個決定,還是繼續保留股份,他知道柳寒煙現在缺錢,我想這筆資金融資完成的話,你所提到的新產品應該能夠上馬。”
“陳小姐,你這麼做……你老公知道嗎?”
“老公?呵呵,我從沒拿洪博文當個東西來看待,我已經想通了,我爸爸生日後,我會和洪博文離婚。至於財產分割問題,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準備,當然,洪博文也在準備。”
蘇北暗暗感嘆,眼前的這位是名副其實的富婆,比柳寒煙還富有,可是她最好的年華已經浪費在洪家,老陳的命應該不會太長久,老陳一死,家族企業的重擔一樣會落在她的肩頭。
“我也知道,我爸的日子不多了。從我出生開始,一直是衣來伸手方來張口的千金小姐,很奇怪,我的命運和柳寒煙真的很像,只不過她還有個姐姐,而我是獨生女。”
蘇北不知道怎麼安慰她,點了根菸,慢慢聽她的傾訴。
“蘇北,我拿你當朋友看待,雖然我們認識時間不長。你知道我現在最擔心什麼嗎,根本不是柳氏集團股份的問題,說一句你不愛聽的,掃掃我們家的門縫,都夠柳寒煙花一輩子的。”
這話真嗆人,蘇北暗想幸虧我們家那位沒來,不然以她的性格即便你會融資,她也不一定答應。
“婚後財產分割和遺囑繼承之間的矛盾。”陳雪菲的眼神中滑過一絲憂傷的神情,“不是我當女兒的詛咒老爸快死,爲了讓他過好這個生日,他這大半年一直在聖喬亞醫院接受化療,你看他的頭髮,呵呵,那是假髮。”
“也就是說,如果是離婚後,我爸去世,遺產當然是我的。可是要是離婚前我爸爸去世,這筆鉅額遺產要作爲婚後財產,屬於我和洪博文一起的。”
蘇北愣了愣,“陳小姐,洪博文一直拖着不離婚,就是想等你父親離世?那爲什麼外界傳聞,他對你施行家暴?”
“家暴確實存在,只不過是我打洪博文而已,你覺得以我的伸手,他能對我家暴嗎?我本來想找藉口離婚,甚至用家暴這種極端的方式,不過洪博文真的是很能忍耐啊,恐怕這也是洪威教育他的爲人之道吧。”
陳雪菲忽然收回目光,看着蘇北:“蘇北,我聽我爸爸說你是柳寒雪的戰友,我想你應該是柳寒煙非常信任的人。我也知道,你準備拿洪威下手,只是提醒你一下,洪威這個人的手段非常不一般,不僅腦袋好使,還極其殘忍,好勝心極強。”
“是嗎?”不管怎麼說,陳雪菲都是洪威的兒媳婦,這話從她的嘴裡說出來,讓蘇北有種擔心的感覺。
“洪威做到現在柳氏集團的位置,不是偶然,是有必然性的。他曾經是個社會底層的螻蟻,想要爬到金字塔的頂端,這些年你知道他踩過多少人,用過多少見不得光的手段。”
“多謝陳小姐提醒,我會注意他的。”蘇北真誠的笑道。
這時陳雪菲的手機響了,接了個電話三言兩語的掛了,然後拿起自己的包,對蘇北說:“我兒子今天放假,明天是他外公的生日嘛,保姆已經管不了了,非要我帶他去看電影。單我已經買了,你隨意,我先走了。”
蘇北放下茶杯,也拿起外套說:“我送你們吧。”
“那好。”
在市青少年宮的電影院外,蘇北見到了陳雪菲的兒子,當然也就是洪威的孫子,小傢伙還蠻懂禮貌的,見面就叫叔叔。
蘇北幫他們買了電影票,居然是動畫片電影,又買了些爆米花和飲料給送過去。
“嗨,蘇北,你覺得我兒子可愛嗎?”
“當然,長得很像你。”
“呸,我還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陳雪菲朝他兒子和保姆的方向努努嘴,說:“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洪博文幾乎都沒抱過他,因爲我不讓,知道爲什麼嗎?”
“難道你怕跟他老子學壞?”
陳雪菲居然很壞的一笑:“這孩子是我和我大學時初戀的。”
蘇北當場愣住,心道陳雪菲也夠大膽的了,居然告訴他這些事情,想必要是洪威知道自己的孫子不是兒子的骨血,不知道會不會發狂。
電影一開場,蘇北強忍着看了十分鐘,終於還是打算走了,本想一會兒把她們母子送回去,但是陪女人看電影已經需要耐心,要是看得內容還是動畫片,一般男人都忍不住,屁股跟長了繭子似的,難得陳雪菲看的還那麼開心。
“陳小姐,我先走了,合約的事情我回去和董事長說。”
“嗯。”陳雪菲目不轉睛的盯着熒幕,蘇北擡頭看了眼惹人厭的喜洋洋形象,實在不知道笑點在哪裡,她也太有童心了。
回到公司後,蘇北把融資協議放在柳寒煙的桌子上。
正在談產品事情的柳寒煙和姜濤都愣住了,她們正在轉變新產品上市的觀念,峰迴路轉突然收到這份融資協議,驚訝遠高過激動。
柳寒煙瞥了眼他掛在衣架上的外套,快速瀏覽着融資書,比自己預想中的還要好,原本只想讓老陳留住股份讓她渡過難關,就已經是燒高香了,沒想到陳雪菲不僅留了股份還繼續注資一大筆資金,這對於雪芙蓉產品的運營絕對是一大利好。
蘇北什麼時候成香餑餑了,這兩天陳雪菲對他又是請客又是融資,這倆人不會真的是假戲真做了吧,那樣的話自己可就烏龍了。
“蘇北,陳雪菲怎麼說的?”柳寒煙的話不乏有些酸溜溜的感覺。
不只是柳寒煙,連姜濤都覺得奇怪,連董事長和公關人員都無法辦成的事情,蘇北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把資金拉回來了。
蘇北喉結涌動了一下,知道這倆人都想歪了,“你們能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