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少主一直希望能報仇雪恨。如果有報仇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少主，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守住金沙王城，絕不讓你失望！”
鳧風初蕾心裡一顫。
如果杜宇堅持同行，或者說其他什麼忠心耿耿的話，她反而覺得是一種負擔，可現在，他居然說：你去吧，我都明白。
甚至，他並未追問少主你這段時間去了哪裡？爲什麼痊癒了？
這些問題，她都很難回答。
可是，他一個也沒有問。
他從來沒有讓她爲難過。
這理解之情，勝過一切。
“不過，少主要去幽都之山的話，最好帶上大熊貓一起，畢竟，多一個幫手也多一份力量……”
鳧風初蕾拍了拍大熊貓的頭，她當然知道，這大熊貓的戰鬥力現在已經不遜色於委蛇，能帶上，當然是一個好幫手。
可是，她搖搖頭，“我雖然封印了金沙王城，但是，這並不代表金沙王城就真的安全了。杜宇，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必須特別小心，要隨時提防敵人的入侵。大熊貓必須協助你！”
她的擔心並非多餘。
自己從忘川之地離開，敵人不可能一無所知。
當初花了那麼大力氣要自己死，要自己毀容，現在，敵人豈肯眼睜睜地認輸？不認輸的話，很可能第一把火，就得牽連到金沙王城。
“少主放心，我一定死守金沙王城。”
她面色慎重：“杜宇，你記住，如果真有不可測的敵人攻來，你千萬不可硬拼，一定要馬上隱匿。”
“少主？”
她沉聲道：“如果真是我的敵人出手，那麼，你們就絕對沒有抗拒的力量。既然如此，你們必須馬上隱匿，哪怕金沙王城被她佔領了都沒關係！你們的首要任務是保住性命！只要你們活着，就有希望！記住了嗎？”
杜宇稍稍猶豫，還是慎重其事：“少主放心！”
鳧風初蕾這才微笑起來：“此去幽都之山，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兩年。杜宇聽令……”
杜宇立即跪了下去。
“本王令你在本王離去的這段時間代爲行使魚鳧王的權利！若是本王兩年之內還沒回來，你可直接宣佈登基！”
杜宇驚呆了。
他亢聲道：“少主……”
傳國玉璽，鳧風初蕾早就交給他了，也因此，不再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這次的命令，只是更加清楚地告訴他後面的結果而已。
“少主！”
鳧風初蕾看了看魚鳧國的方向，緩緩地：“杜宇，這以後，魚鳧國的事情就要辛苦你了。”
“少主……你還會回來嗎？”
“我盡力！”
杜宇再也無法做聲。
等他再次擡起頭的時候，一人一蛇已經升上天空。
委蛇的聲音遠遠傳來：“杜將軍，你們多多保重吧。放心，少主和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半空，有紅色的身影，縹緲如一朵紅色的雲彩。
久別重逢，短暫相見，少主已非新婚之夜的奄奄一息，她簡直容光煥發，再世爲人一般。
可是，少主對新婚一事隻字不提，於是，他也只能沉默無語。
只想：少主還好好活着就是好事。
只要她痊癒了，那就什麼都好了。
而且，自己一直期待的，不就是她趕緊痊癒嗎？
甚至，連她去幽都之山，他都沒有阻止。
不是無法阻止，是不能夠。
他非常清楚：當初一直支撐少主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報仇！
爲了復仇，少主連死都不甘心。
甚至，當初答應和自己成親，也是爲了復仇。
現在，她已經痊癒了，自然更是第一件就要先完成這件事情。
他想，自己縱幫不上大忙，也絕對不能拖少主的後腿。
他呆在原地很久很久，一直看着一人一蛇消失的方向，不知怎地，滿臉淚水。
他想，少主很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大熊貓站在旁邊，不經意地看他一眼。
這忠心耿耿的老夥計第一次見到杜將軍流淚。
可是，它卻轉過了目光，假裝沒有看到這一幕。
它想，杜將軍也一定不希望有人看到了這一幕。
飛出去老遠，鳧風初蕾才慢慢回頭。
地面上的一人一熊，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可是，她分明還能感覺到他們在奔跑——一直往自己這個方向奔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們才停下來。
她回過頭，不忍再看。
很長時間，一直仰頭看着天空。
不仰着頭，淚水就要流下來。
有個聲音在心底一直重複：對不起，杜宇！
這是她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辜負一個人的感覺。
辜負一個人不可怕，可是，辜負一個對你真心實意的人，就太可怕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彌補。
她甚至不敢提起這個話題。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活着返回金沙王城的那一天。
臨別的時候，她其實是想告訴杜宇：你別等待了，好好在金沙王城活下去吧。可是，她不能說這話。
她只能把九轉玉琮交到他的手裡。
對不起，杜宇。
我要去殺一個人。
如果到時候，我還沒有死，也還沒有老。
也許，我還會回到金沙王城。
也許，我還會再見你一面。
白雲，陽光，她一直閉着眼睛。
許久許久，委蛇才低聲道：“少主……我們這是直接去幽都之山嗎？”
她驀然驚醒。
“少主，我真擔心杜宇他們能不能對付敵人啊……”
對敵人的懼怕，已經勝過了男女的糾葛。
事實上，自從離開忘川之地後，她一直都在擔心這個問題。
“我想，敵人不會這麼快就去金沙王城下手，這樣，只會讓其更快暴露真面目而已……”
“這倒是。而且，現在天尊已經關注這件事情了。敵人真要動手的話，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敵人不是泛泛之輩，不可能在這個風頭下手。
再說，就算徹底剷除了金沙王城，對其也沒有太大的價值。
鳧風初蕾在這一點上很篤定，不然，她也不敢單獨留下杜宇和大熊貓了。
“少主，敵人會不會半途攔截我們？”
鳧風初蕾很認真地想了想：“我倒真希望敵人能半途攔截我們……”
委蛇嚇一跳：“少主，你說什麼？”
她看了看天空，笑起來：“若是敵人攔截我們，我就知道當初有熊氏一族的亡靈是如何被攔截的了……可是，我想，敵人不太可能給我們這個機會。”
委蛇，一直往極北之地飛行。
鳧風初蕾要去找禹京。
死神禹京，掌管着幽都之山，也就是掌握着地球上全部死去的亡靈。
每一個亡靈，在離開原來身體的七天之內，必須去幽都之山報道。
但凡沒有按時報道的亡靈，就會被禹京扔進黑暗地獄喂老虎，從此失去重新獲得新載體的機會。
很少有亡靈敢於滯留人間或者無故不歸。
幽都之山，其實就是鬼界。
每一個亡靈，一旦脫離了身體這個笨重載體的束縛，就會以聲音的速度飛行，所以，七天之內趕到幽都之山，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委蛇卻不能以超音速飛行。
委蛇，頂多日行千里。
能飛行，並不代表能一日萬里。
它只能一日千里。
鳧風初蕾也不着急，反正無論你怎麼着急，也必須要相當長一段時間才能達到幽都之山。
她只是有點忐忑：“委蛇，你說，禹京會不會還在幽都之山？”
“雲陽樹精不是說了嗎？他一直都在幽都之山吧。再說，身爲死神，除了幽都之山，他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吧？”
死神地位高，卻極不受歡迎。
無論是人界還是神界，都將之視爲不可接近的異端，隔得遠遠的。
死神，從來沒什麼朋友。
禹京當然也沒什麼朋友，而且據說他還長得很醜。
而且，天界之上，已經是西帝的天下。
儘管鳧風初蕾並不清楚當今九重星聯盟的情況，可是，從萬神大會上也能略知一二——像白衣天尊這等東方古老神族，早已成了冷板凳上的常客，遠離核心權利圈子了。
甚至西王母這些神族，也只在外圍廣泛交友。
現在的九重星聯盟，已經全是西帝一族的半神人掌權。
所有能叫上名號的主要職位，幾乎全被西帝的族人所掌管。
而禹京，身爲上一任中央天帝的後裔，自然更不會受西帝的歡迎。
禹京沒可能前去自討沒趣。。
可鳧風初蕾還是很忐忑，她低聲道：“委蛇，就算我們抵達了幽都之山，可是，真的能找到那些證據嗎？”
其實，她想說的是，真的找到了證據又如何？
就算證明有熊氏一族全部死於基因生物病毒，你又能如何？
找誰報仇呢？
自己報得了這個仇嗎？
兩個孩兒面在蛇脖子上搖晃，神情，也微微不安。
從理智上來說，根本不該去幽都之山，因爲，敵人太過強大，你根本無法復仇，甚至只能白白賠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你不去，就永遠卸不下心中巨大的石頭。
那石頭會一直壓着你，在你心中一直折磨你。
它很明白少主的心情。
“唉，要是白衣天尊肯幫我們就好了……少主，其實我們不該私自行動，我們應該和白衣天尊講明一切，請求他的援手……而且，他也是認識禹京的。至少，我們在來之前該問一問他。至少，不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