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裴穗身上猛然爆發出的滔滔殺氣,當即震懾住了韓露婭。她眼裡飛快閃過一抹恐懼與忌憚,腳步不自覺向後退了半步,強撐道:“呵,好笑,陪你玩?先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吧,來啊!”
話音剛落,蛇鞭閃電般襲了過來,裹着殺氣的鞭刺鋒銳無邊!
啪!
“啊——”
夜深了,別墅區一片寧靜,路燈發出悽淡的亮光,將人的影子無限拉長。
裴穗神情恍惚,腰間掛着隱藏起來的蛇鞭,上面的血腥味很濃。
不是她的,而是韓露婭的。
這場單方面的施虐持續了接近三個鐘頭,當一切就要結束的時候,韓露婭突然艱難地對她說了這樣一番話:
【衆叛親離的滋味,如何?不要小瞧了一切‘巧合’,要知道,太多巧合湊在一起就一定是人爲的。裴穗,你以爲我是如何知曉你今天行程的?還有,你難道一點都不好奇嗎,那個渾身散發着窮酸氣息的吳棠究竟是怎麼進入貴族學院唸書的?她背後的僱主又是誰,你,從來都不曾懷疑過,對嗎?】
渾渾噩噩地回了家,傭人不在,偌大的房間空蕩蕩的,若不是玄關處亮着燈,裴穗幾乎完全被黑暗所吞噬包圍了。
她強打起精神,緩緩上了樓。
爲了確認一些事實與真相,裴穗先進了尹長青的書房。
抽屜帶鎖,費了一番功夫仍是沒有打開,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隨即又皺了起來。
裴穗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樣,有種慶幸又有種忐忑不安。
她知道,一旦將這層布掀開,不管裡面藏了什麼,她都得面對與接受。
“啊,真的是,瘋了。”少女自嘲地輕笑出聲,放棄了撬開尹長青抽屜的念頭,轉身離開。
晃了一圈,她又溜進了尹顧的書房。
尹顧書房的抽屜,從來不上鎖。
所以,裴穗很輕易地就打開了,然後,從裡面取出了一個藍色檔案袋。
有時候,所謂的真相就近在眼前,而她卻被假象蒙蓋了雙眼,封閉了五官,心甘情願當一個又瞎又聾的殘疾人。
這個藍色檔案袋,裴穗不止見過一兩次。
在她印象中,每次幫尹顧打開抽屜拿文件時似乎總能看到這個藍色檔案袋靜靜躺在一邊,而那時候她心無旁騖,壓根就沒想要打開它看個究竟。
檔案袋裡,不僅裝了DNA鑑定報告書,還有尹顧與隱殿社奇術領域正式成員吳棠簽訂的合同。
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原來,吳棠背後的僱主不是別人,竟是尹顧。
呵,她的哥哥……
哦不對,應該說是她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
裴穗面無表情地將所有文件撕毀,手一揚,任由白色紙屑飛揚飄舞於空中,緩緩飄落在地。
恍惚中,裴穗彷彿看到了童年時期的自己,明明就是一個傲嬌幼稚鬼,在尹長青堅持不懈的逗樂下,她稚嫩的臉上忍不住綻放笑顏。
【阿穗是最棒的!】
【阿穗乖又懂事,學習還這麼好,真的是爸爸的驕傲啊!】
【阿穗,這週末帶你去海洋館玩,中午我們去吃那家你最愛的披薩好不好?】
【你自小沒有了母親……我、我想加倍寵愛你
,補償你,阿穗。】
“呵,謊言,全都是謊言。”不知不覺間,少女已是泣不成聲。
她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小聲啜泣嗚咽着,從未經歷過這種痛苦與絕望,一顆心都被扭碎了,每一小碎塊都在流血尖叫,叫囂着深入骨髓的痛楚。
在經歷了戀情曝光的網絡暴力之後,裴穗一度覺得自己接近無敵,除了逆天武力值之外,她還擁有了一顆刀槍不催的金剛鑽之心。
然而,就在剛纔,她這顆金剛鑽般的心,裂碎了。
裴穗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是跑去同尹長青、尹顧當面對質說清楚呢,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留在尹家?
後者太厚顏無恥了,她做不到。
哪怕心裡再怎麼捨不得,可至少現在,她內心被矇騙的憤怒委屈與不甘,要遠遠大於這種不捨的。
裴穗捨不得的是這份親情,可若當這份親情裡夾雜了欺騙與謊言,那麼,她又在執着堅持些什麼呢?
行屍走肉般離開了尹家,裴穗獨自遊蕩在街上,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到底是誰,親生父母在哪裡,今後又該去往何處?
一無所知。
胸口哀慟難忍,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順着少女蒼白的臉頰劃落下來。
失魂落魄時,裴穗接到了一個熟人的電話。
“你現在哪?”話筒裡傳來略帶疲倦的聲音,那人彷彿經歷了數個不眠之夜,音色低沉沙啞:“我剛回來就聽說韓露婭重傷入院,你做的?”
“師兄……”聽到程栩的聲音,裴穗再也控制不住嗚咽出聲:“師兄……我……”
“阿穗?”男人的語氣倏然緊張了起來:“你在哪,我現在過去找你。”
程栩沒有在電話裡詢問裴穗發生了什麼,在得到了她的具體位置後便匆匆掛了電話。
二十分鐘後,程栩風塵僕僕的出現在裴穗的面前。
他神情複雜又心疼地望着雙眼哭紅腫的少女,心裡像是被針扎過一樣疼。動了動脣,程栩卻發現自己無法說出什麼安慰的話語……
因爲,他明白,在令裴穗感到如此傷心絕望的人裡,絕對有他程栩的名字。
“阿穗。”程栩向前走了一步,沒等繼續開口,他就被裴穗猛地一下子抱住了。
“師兄……什麼都別問,我、我就是……有些崩潰,讓我抱一會,就一會,好不好?”裴穗哭得支離破碎,在被最親的人欺騙甚至是背叛後,她腦中想到的第一個人,不是宗玹,也不是趙雪娜,而是……程栩。
早早就在程栩面前敗得一塌塗地的她,哪怕再加上一道身世不明的枷鎖,對於程栩而言也是沒有任何影響的吧。
她不怕在程栩面前丟人現眼,卻恐懼着宗玹、趙雪娜得知此事後的反應。
已經失去夠多的了,裴穗不敢冒險了。
男人劍眉星目,器宇不凡,此時此刻,他眼底卻彷彿歷經世間滄桑,透出淡淡的無力與自責。
“是不是……哪裡受傷了?”程栩明知故問,任由少女緊緊抱着自己,他沒有回抱住她,只是伸手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後背。
“韓露婭自己技不如人,就算被打殘也是她咎由自取。阿穗,不要因爲這個自責,沒事的。”
因爲程栩接二連三的提及到韓露婭這個名字,裴穗不得
不仰起頭,頂着一張哭花的小貓臉,語氣疑惑:“怎麼,她傷得很重麼?”
明明已經手下留情了啊,她施虐的時候根本沒有下重手,最多就是心靈上狠狠羞辱了韓露婭一番罷了。
“別告訴我韓露婭那個傢伙……投訴我了?”
程栩沉默了三秒,才道:“怎麼可能。社裡規矩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麼,強者就是一切,失敗者的眼淚與委屈,從來不會有人在意。”
“那你爲什麼這樣在意,還反覆在我面前提起來?”裴穗倔脾氣上來了,眼眶紅通通的瞪着程栩,語氣不爽道:“師兄,你該不會是喜歡韓露婭那個丫頭吧?”
韓露婭的實力,可是連她都比不過啊,怎麼可能入得了師兄的眼?
程栩目露無奈,猶豫地擡起手臂虛搭在少女的後腰上,他半哄半勸:“你跟她交過手後情緒就變得反常,我當然要懷疑是她在搗鬼了。”
被噎了一下,裴穗無語了。
“既然不是她,那麼,你到底是怎麼了?”程栩低下頭來,眼神擔憂專注地望着她,聲音不自覺放柔和了幾分:
“今晚師兄請客,把眼淚擦乾淨,不許再哭了。”
“……你請我吃什麼?”
“泡麪怎麼樣,我給你多加兩個蛋。”程栩一臉認真道。
“……”
這是裴穗第一次到程栩的家裡。
兩廳四室,牆壁沒有貼華麗繁瑣的牆紙,雪白一片,看起來甚是單調。
木質地板表面光滑,傢俱單一,顯得房間空蕩蕩的,沒有溫馨舒適感。
比起家,這裡倒更像是工作室。
“師兄,你家裡好空啊,窮徒四壁的既視感。”裴穗忍不住吐槽。
程栩不知道從哪裡翻出兩雙新拖鞋,一雙扔到自己腳下,另一雙則遞給了裴穗。
“我也很久沒有回來這邊了,平時都是鐘點工在打掃的。”
“噫,師兄,你出任務賺那麼多錢都幹嘛了?家就要有家的味道啊,你看看,客廳裡連沙發都沒有!”裴穗換了拖鞋往裡走,一邊參觀一邊連連發出感慨:“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跟這裡比起來,我那個所謂的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只可惜啊,那已經不再是她的家了。
而她的家,她的親人,又在何方呢?
“餓了吧,我去廚房煮麪。”程栩見裴穗目露哀傷,自知無法出言安慰的他只能讓自己忙碌起來。
“面要幾分熟?”
“……煮麪還有幾分熟這個講頭?”裴穗擡頭用驚訝的表情看着他,說:“不就是煮方便麪嗎,被你這麼一說,瞬間高大上了!”
可泡麪還是泡麪,不會變成牛排的!
“怎麼說我也是社裡第一高手,由我親自給你煮麪,你難道不應該感到自豪嗎?”程栩從廚房櫃子裡找出了某牌方便麪,想了想他和裴穗的飯量,又默默多拿了三包。
“快說,面要幾分熟,蛋要幾個?”
裴穗在空曠的客廳轉了一圈,最後,乾脆一屁股坐在了柔軟的毯子上。
“你要幾分熟,我就要幾分熟!雞蛋喝話,兩個就好!”
“你是我見過最能吃的女生。”程栩伸手又摸了個雞蛋,有些低估她了。
裴穗:“才兩個雞蛋而已啊,師兄你好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