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的下午,兩點左右正是步行街人最多的時候,雨過天晴,空氣清新,願意出門的人就比平日還要多些。
“你有事就先走好了,還有,我說過了,別叫我小荷,我爸媽才這麼叫我,你想佔我便宜麼?”
江荷的話讓周圍聽到的人都偷笑起來,羅光遠惱羞成怒,一張臉氣成了豬肝色。
江荷在他眼裡已經是屬於自己的女人了,只是還沒發確立關係以及突破某層防禦,居然會爲了一個騙子說這麼重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本身沒什麼涵養,又被掃了面子,怒火就遷到於燁身上,羅光遠衝着於燁就叫道:“你快滾,別在這騙錢,我一個電話就能讓你進去,看在小……看在江荷的面子上這次放過你,別他-媽再出現在這裡。”
於燁看了羅光遠一眼,就像是在看白癡,理都懶得理他,索性連江荷也懶得去理了,繼續坐着等顧客上門。
江荷知道羅光遠的脾氣,也確實能做到一個電話叫一堆警察來,連忙和於燁說了聲“不打攪了”,推着羅光遠回到人羣,小聲說道:“你今天要是打了別人的電話,以後就別再打電話給我了,還有,他說不定真有本事的,你不要小看人。”
聞着江荷身上的高級香水味,聽着她嬌滴滴的聲音,羅光遠骨頭都酥了,連忙賠笑,見江荷站在人羣裡不走,心想這樣也好,就讓她看着,一會肯定會有人來治病,到時候他就出去揭穿這個騙子,證據確鑿,肯定會有別人打電話報警的,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
正這樣想着,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叫了一聲:“好臭!”鼻子裡頓時也聞到了一股混雜着餿臭與腐臭的氣味,回頭看到一個滿身污跡、蓬頭垢面的叫化子正往於燁爬去。
羅光遠急忙避開,吐了一泡唾沫在叫化子的必經之路上,江荷也捂着鼻子跟過來,直髮噁心。
叫化子兩腳不能動彈,跪在一塊木板上,用雙手劃地前行,每次移動都會拖出一聲難聽的怪響,爬得十分艱難。
圍觀的人被薰得自動讓出一條道來,離得遠遠的,興災樂禍的瞟眼看於燁,有人認出來這名叫化子,捂着鼻子叫道:“這不是在步行街晃了幾年的跛子坦嘛!每次見他都在被市管拳打腳踢,踢完了第二天又回來,防禦力超強!絕對是當主坦的料,他居然會生病?”
旁邊的人都鬨笑起來,這次可以確定不是託了,認識跛子坦的人很多,只是不知道這個有趣的外號,於燁到底是不是騙子,就看他願不願意,以及如何給跛子坦治療了。
於燁表情沒有變化,站起身來向跛子坦走去,跛子坦見到後停下動作,額頭觸地想要磕頭,卻被於燁一把拉住,顫顫巍巍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錢,百分之九十是硬幣,伸到於燁面前。
於燁看出來,他的手抖成這樣,是因爲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我看病是一定要收錢的。”於燁說着從跛子坦手裡抓了幾枚硬幣裝到褲兜裡:“不過大家難兄難弟,意思下就行了。”說着拖着跛子坦身下的木板將他拉到板凳旁。
在這個過程中,於燁用神識看到跛子坦的胸、腹、腰、背上都有血脈不通的跡象,而且身體狀況極差,大概不出兩年就要死亡。
旁邊的人聽到於燁的話都笑起來,覺得這個小騙子也挺有趣,對他的牴觸情緒大大減少。
臭味對於燁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養過不少食腐的蠱類,屍體腐爛的臭味都經常聞,更何況就算真受不了也能用真氣閉嗅覺短暫的關閉起來。
伸手掀起跛子坦背後的衣服,旁邊的人“嗡”的一聲都驚叫出來,只見腰部盡是大大小小、顏色深淺不一的淤紫,其中最大的一個正是腳印的形狀,剛纔拿跛子坦打趣的那人面色蒼白,縮到了人羣裡不好意思再露面。
看到江荷微微皺起眉頭,羅光遠心中歡喜,倒也有幾分佩服於燁:“這小子倒豁得出去,爲了騙點錢連乞丐都敢摸,也不怕得傳染病。”
周嫀看了看母親,見齊雲婉一臉期盼的神色,暗暗嘆了口氣,於燁對跛子坦的態度讓她挺意外的,如果真能治好,確實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只是中外名醫來了這麼多都查不出原因,一個看起來還是學生的人……真的可以?
“嗚哦——”周圍的人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打斷了周嫀的思路,她擡起頭一看,見於燁已經拉開了跛子坦腹部的衣服,只見跛子坦肚子高高鼓起,明顯是營養不良造成的水腫,肚皮上紫中帶烏,傷比腰部的還要重。
不少人和周嫀一樣,驚呼過後就不忍再視,偏過頭去,自從跛子坦來到之後,圍觀的人陡然增多起來,只是由於氣味難聞,離得都比較遠,形成了一個較大的圈子,這邊突然驚呼,接着又安靜下來,立即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裡三層外三層的擠着。
於燁心想吸引人的目的基本達到了,接下來必須要好好表現一番,這個乞丐是個不錯的表現對象,就是傷太多,得耗費不少真氣。
管不了這麼多,先治再說吧。
走到旁邊把一個垃圾筒的內膽,也就是一個小鐵桶拿出來放在旁邊,再把跛子坦的衣服脫下來,讓跛子坦以趴跪的方式伏下身子,於燁的雙掌按在了他滿布油垢的背上。
背上的淤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除着,皮膚、肌肉上的淤血被真所驅趕着來到了腹腔,內臟上的稍微複雜一些,但在可以看到體內的神識和真氣面前,也不是太困難的事。
無數手機對向了於燁和跛子坦,眼前的情景必須拍攝下來,那些淤紫可不是畫出來的,就像這樣變魔術似的消失,誰不嘖嘖稱奇?
花了二十多分鐘,把背部和腰部的淤傷治療完畢,於燁把跛子坦扶着坐直,又治療了胸口的淤傷,這纔將小鐵桶遞給跛子坦,左手按在了他的腹部。
這時於燁的額頭已經佈滿了汗珠。
腹部的淤紫開始消退,跛子坦嘔吐起來,全是腹腔中的積水和被真氣驅趕過去的淤血,腹部漸漸縮小,最終凹了進去,跛子坦這才停止嘔吐,神情萎頓的喘着粗氣,嘔吐是非常消耗體力的,身體本來就不行,又吐了一會,這時已經累得昏昏欲睡。
兩行眼淚順着髒兮兮的臉頰流下來,沖洗出了兩道淺印,身體有多少年沒這樣舒服過了?跛子坦已經不記得了,那是個很遙遠的回憶。
就醫這種事是連想都不敢想的,普通人見到都躲,更別說是高高在上的醫生了,曾經有一次不小心爬進了一次醫院大門,立即就被保安轟出來。
“謝……”跛子坦用怪異的音調輕聲道謝,已經許多年沒有說話,舌頭都不利索了。
於燁對他笑了笑,擦了擦額頭的汗,誠摯的笑容讓跛子坦的眼淚流得更快。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響起,立即就有人附和,一開始稀稀拉拉的,等大家都收回手機後才變得熱烈起來,現在已經沒有人還覺得於燁是個騙子。
羅光遠臉色陰晴不定,因爲江荷也在面帶笑容的拍手,她看向於燁的眼神讓他心中堵得慌。
齊雲婉用力拍手,她看到了希望;身旁的周嫀一臉的不可思議,已經徹底驚呆了。
然而於燁的治療並沒有結束,他只是中場休息而已。
重新讓跛子坦伏下,於燁把手放在了他的最下面幾截腰椎上,他剛纔就看出來了,跛子坦是被打傷了腰部之後下半身癱瘓成爲跛子的,現在雖然雙腿的肌肉已經萎縮,傷勢卻可以恢復過來。
這一次他纔剛開始用真氣修復腰椎的舊傷,跛子坦就突然劇烈顫抖了一下,傷一直在疼,只是下肢癱瘓感覺不到,現在神經修復了,劇痛也就隨之出現。
伏在地上全身汗如雨下,痛得顫抖不已,心中卻是歡喜得幾乎要炸開來一樣,已經恢復了知覺,接下來呢?如果能夠重新站起,自己又何必去乞討?
幾分鐘後,於燁收功坐下,同樣是汗流夾背,跛子坦轉過身來坐在地上,儘管疲憊不堪,儘管連坐直都十分吃力了,他緊張的盯着自己那雙瘦得皮包骨頭的腳。
所有人都在盯着,所有手機都對準了那雙赤-裸的、黑得不成樣子的腳。
努力了一分多鐘,左右腳的大拇指終於同時微微的一動。
“好!”喝彩聲轟然響聲,驚動了整條步行街,甚至都把於燁和跛子坦都嚇了一跳,這時候周圍已經聚集了上百人,但秩序井然,先來的人紛紛給後來的人播放着他們錄到的畫面。
一箇中年人買了兩瓶礦泉水,遞給於燁和跛子坦一人一瓶,於燁道了謝,轉過頭來對跛子坦說道:“慢慢恢復,不用急躁,總有一天能行的,去吃頓好的,補一補。”說完把先前王大媽給的那疊錢遞給跛子坦。
跛子坦握着那瓶碎泉水捨不得喝,卻死也不肯接於燁的錢,突然翻身對於燁重重的磕下頭去。
咚咚咚……
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迴響在每個人的耳中。
於燁連忙把他扶住,跛子坦執拗的想繼續磕,卻哪裡比得過於燁的力氣,額頭的皮磕破了一點,溢出血來,腦袋仍在空中用力的點着,淚流滿面。
周圍的人眼睛都紅了,排着隊走過來解囊相助,五塊十塊、五十一百的都有。
跛子坦不住點頭,口中說着音調怪異的道謝聲,而就在這時,一隊市管擠了進來,爲首的一個大胖子高聲喊道:“幹什麼幹什麼?都擠在這裡幹什麼?”
羅光遠看到這羣人,開心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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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樹不開心的給力打賞,恭喜本書第六位執事誕生!